在他的呼喊下,下意识的拉住了伸手的大夫。
难不成孩子又被“降神”?可他还叫自己娘。
心底虽是有这想法,面上却还是绷得住,拉住大夫道:“不知大夫可还有什么办法?”
“若是没有,不凡让我儿试试可行?”
宣蓉自家人知自家事,可旁人哪能知道,甚至心底都在想着,这不过五岁的孩儿能救什么人?
他吹的那几口气,难不成是仙气儿不成?
这大夫倒是知道这“吹气”的法子,自几年前传出,当初救的是一个溺水之人。
作为霍徵信任的老大夫,他更是知晓这吹气按胸的法子,就是从黎成周的口中传出。
也知道这黎成周,便是这孩儿的爹。
可这救治溺水之人的法子,怎么能救刚出生的孩子?
老大夫觉得这并非是一种病症。
黎淮星喊过娘之后,没人拉住自己,就更是顾不了其他,不停的反复按胸、吹气。
其实他学的虽是正宗,可那是针对大人,或者儿童。
却哪有练习、救治过新生儿的经验?
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他只希望能给这孩子带去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贺文音强撑着支起身子,最后靠在贴身丫鬟身上借力,叫住其他迟疑的人,道:“让他试试。”
那虽是个五岁多的孩子,虽是声音奶声奶气的,可不论是动作、神态都太过认真。
她就在这屋子里,虽说生孩子耗费了力气,可作为亲娘,她的一颗心如何能不挂在孩子身上?
所以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事情,哪怕他们有意压低声音,她又如何不清楚?
一直没有得到孩子安全的消息,她便是力竭,也没放任自己晕厥过去。
——毕竟是早产儿,她心里又如何的没有一点儿忧心忡忡?
贺文音知道孩子没了气息的那一刻,简直如遭雷劈。
这会儿,虽说出孩子还有救的话的是一个五岁孩子,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随着她的话,原本向着黎淮星涌过去的人,就纷纷推开,让贺文音也看清楚了那个还在努力的孩子。
一切似乎变得格外缓慢。
宣蓉忧心又心疼,见黎淮星的一头汗水要流入眼中,这才伸手轻轻给擦拭,不敢做更多,怕给孩子带去妨碍。
——这急救术她也知道,是丈夫从神仙老爷那里学来的,可她也只在丈夫身上练习过,轻易不敢在一个稚嫩的孩子身上动用。
——这说是救人,可到底要“亲嘴儿”,虽说是给将死之人带去阳间气息,唤回他们的意志,给他们指引回阳间的路。可到底很多人跨不过去心底的别扭。
旁人觉得时间过的缓慢,黎淮星却觉得这时间过的飞快,他还没摁多久,孩子的情况似乎还没有变化,他就因为还是个小孩子而有了精疲力尽的感觉。
可他不能停。
黎淮星近乎机械性的摁压、吹气,不敢有半点耽搁。
而这时,贺风仪虽是在府内,却叮嘱了任何人不得靠近那间屋子——一是为了材料的保密,二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毕竟是会爆炸的。
在来通知的人被拦在紧逼的院门外,只能急的团团转,恨不得要喊叫的时候,就听那院子里传来屋门打开的声音,随后是有些杂乱、焦急的脚步声。
小厮心头一喜,难道是郡主要出来了?可不等他喊什么,脚步声又走远了,这会儿他再想喊,只怕对方也听不见。
这守着的俩士兵,也不可能让他靠近院门去看个仔细。
这间院子有些破旧,往日里也不如何用得上,便没有时时打扫或修葺。
五人都没往院门这边看一眼,快步走到午后的空地上去。
陆洲和县令三人手脚麻利的在空地上刨出一个坑,前夜下了一场不小的雪,虽是停了,可这地是上层泥泞、下层冻硬。
但好在下层冻硬,他们可也知道这物不能遇水。
将竹筒放到坑里,陆洲道:“还请几位退后,我要点火了。”
竹筒口上蒙着油纸,也留着一条灯芯草搓制的引线。
因为是实验,且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威力,引线便留的长了一些,让陆洲这个点火人能有充足的时间跑到隐蔽的墙角。
五人虽是躲在屋子的墙角,却是一个脑袋叠一个脑袋的往那处看去,哪怕按照“注意事项”捂住了耳朵,双眼却是一炸不炸。
火焰燃尽的同时,黎淮星这边也终于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凑近孩子的口鼻,不知是想吹气还是探查鼻息。
这时,嘭的一声响动传遍府内外,那些惶惶不安、在这处府邸周围躲藏的百姓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黎淮星却是听到了更让他欢喜的声音。
大概也是被这声音吓到,在大人们惊的短暂的一声喊叫和打一哆嗦的时候,小孩也发出细弱却持续的哭声。
黎淮星一屁股坐在小踏上,一双小肉胳膊这会儿似是已没了知觉,脸上却露出释然又欣慰的笑意。
这孩子,够坚强。
哪怕有些弱,却在越发安静环境中越发清晰的哭声,让一众大人惊异又喜不自胜。
这么一番折腾,孩子竟然真的被救了回来?
那小公子当真会吹仙气儿不成?
宣蓉虽是第一个想“儿子莫不是又被降神”的人,却并不是这想法最根深蒂固的人。
见儿子疲累的小脸,更是心疼不已,连忙将孩子抱开,同时对大夫说:“还请大夫给看看这孩子的情况是否稳定了?”
这说的就不是黎淮星了,而是小榻上的、贺文音和霍徵的孩子。
大夫一瞬的怔愣后,其实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在宣蓉开口的时候,已经伸了手。
小孩儿的脉象较弱,可也实实在在恢复了气息、脉搏也以微弱却有序的节奏跳动着。
有了脉象,他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大夫也就心里有数了。
虽可能养起来艰难,但惊喜呵护着未必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贺文音在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一刻,就揪紧了身下的被子,等听到大夫的话,眼泪唰的一下就溜了下来。
当初霍徵就说黎淮星是个小福星,他去沾了喜气,回来没多久,他们夫妇就有了第一个孩子霍珉。
而如今,黎淮星更是救回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贺文音看着黎淮星伏在宣蓉怀里昏昏欲睡,小手还控制不住颤抖的样子,顿时又感激,又心疼。
只她情绪欺负过大,这会儿眼前阵阵发黑。
也是这时,贺风仪风一样冲入屋里,却又不敢闯入二门,将身上的寒气带给此刻体弱非常的姐姐,只急的大喊:“阿姐,阿姐你如何了?”
带话的人,虽是说的小孩出了事儿,可她此刻却顾不上。
小孩儿出事,那作为娘亲的贺文音,又如何能遭受的住?
贺文音在听到贺风仪那在旁人听来很是咋咋呼呼、一点也不稳重的声音时,却是露出一抹欣慰又安心的笑容。
小妹既然来了,那便无甚可担心的。
心神一松,贺文音的身子便歪斜,靠着丫鬟昏迷过去。
一时吓的丫鬟忍不住喊了一声,贺风仪顿时顾不上在火盆便烤一烤自己。
一脚就踹开了内门,冲到屏风前才被宣蓉拦住身影,只觉一股寒气扑面。
宣蓉忙道:“郡主放心,母子平安。”
贺风仪这才被安抚住,能听下去她的详细解释。
第42章 她是贺风仪
府里的事情,刚算尘埃落地。
天光已经隐去,到了更加冷寒的深夜,但整个城里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睡觉,哪怕已经双眼皮打架。
昏昏欲睡的黎淮星被放到床上没一会儿,又惊醒了过来。
虽说很是疲累,可眼下是北狄最好的攻城时间,他哪能安心?
罗正也是在这时候回来,他既是向熟人和贺风仪打探消息,也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忙到现在虽也是一身疲累,可没有敷衍黎淮星。
只是他能打探到的消息也是有限。
“郡主抽调了不少人去做了什么,有士兵也有泥瓦匠、铁匠等人。”
——铁匠一开始就被急招,去修复一些兵器。
另外就是大夫、药童。
之前给贺文音生产保驾护航的姜大夫,此刻也根本没去休息,而是去配置各种药材,以便熬制药汤、药膏等。
毕竟,即便他们再不想承认,战争也是会受伤、死人的。
他们能多一些药出来,就能多救下一些人的性命,哪怕留下一些不可恢复的伤势,但至少保下一条命来。
士兵被抽调,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贺风仪不得不让县尉他们去动员城内的青壮。
当然,大部分是做维持秩序,运输物资等事。
不提让他们上城墙守卫,会不会因为没经受过训练而做错,就说调下士兵,让他们守城,他们心里该是怎样的反抗情绪和担忧,就足够贺风仪他们忙的了。
所以不如让他们在能尽力的地方尽力。
当然,火药要做,却不能“大庭广众”的做。
一来是这配方必须保密、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二来也是因为实验过后,这炸药的威力并未太强。
——或许是药量的缘故,可问题是他们搜刮了城内所有的药铺,得到的硝石和硫磺也是有限的。
所以,他们也做不出那太强威力的火药。
只能起一个出其不意的作用。
至于面粉如何爆炸?哪怕“锦囊妙计”上写明了步骤,可他们难道能大开城门,把北狄人放进来,再骗进居民的屋里,用面粉炸吗?
这个法子,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肯定会用。但,眼下还是以守城和火药的震慑为主。
——黎淮星拿出配方的时候,也是考虑过在冷兵器时代忽然引入热武器会造成什么后果。可,眼下不拿出来的后果就是他们死翘翘。
宣蓉看着昏昏欲睡的儿子,很想劝说他是一个孩子,不该考虑这些,只是看着黎淮星看向她是满含安慰的眼神,她倒是说不出来了。
只好将孩子保住,希望彼此的体温能给对方带来温暖。
宣姝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也是无论如何不敢睡,眼下他们还只能听到城内来取匆匆的脚步声,但谁知道何时就能听到喊杀声?
北狄人没有立刻攻城,一来是他们赶路疲倦,需要休憩一番,二来也是夜深之时,最适宜攻城。
——这也是县令命令几个衙役快马赶路,通知周围三个村庄的百姓往山野之处、或更远处的村庄躲避的原因。于攻城一番而言,“出其不意”攻下城池,再攻入周边村庄易如探囊取物。
——后世有“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但眼下,北狄不论是想要一处据点,还是想抢掠更多金银钱财,都是攻下一座城池为佳。
怀抱黎淮星的宣蓉也有几分昏沉的时候,乍起的冲杀声吓了她一个激灵,不自主的就将黎淮星又搂紧了几分,安抚拍了拍他的背,这才看向外面。
坐在绣墩上的宣姝也是被吓一跳,险些掉下凳子,一阵声响后,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低声询问她们有没有出事。
正是罗正。
他解释道:“听动静是北狄发动进攻了,不过咱们的准备也算充足,夫人和小姐莫担忧。”
虽说府里只留守了老弱妇孺与小部分青壮,但一时防守也不会出问题。
黎淮星示意宣蓉放下自己,虽说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帮不上忙,可不看着远处的情况,他也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跑出门去,问罗正:“罗叔,府里哪里够高,能够看到城门处的情况吗?”
这时候,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府里虽多是两层建筑,可这城中也没什么更高的建筑,何况还能上屋顶,但眼下就算是上了也没有用,黑灯瞎火的。
——能看见城门处的火光,可除了火光也看不清其他。
所以罗正摇了摇头,劝小娃娃不要再吹了风,免得伤了身体,宣蓉也过来抱着黎淮星安抚。
黎淮星无奈的等着消息。
此刻的四方城门处,守军的压力大小不一,却也没有人敢稍有松懈。
北狄主攻一方城门,其他三处似乎没有动静,但谁知道是否是他们的计划?
一旦轻易调动守军支援一处,其余地方空虚,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陆守备,依你看,这北狄人都出动了吗?”贺风仪问。
虽然城楼上点着些许火把,可他们也不敢点的太多、离的太近,那样在这黑夜里不就是活靶子吗?
——现在的人不少人,因为营养成分的缺失,都有轻重程度不一的夜盲症。
贺风仪她们虽是居高临下,可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也看不太清下面到底有多少北狄人。
陆洲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他也不能胡乱给出答案,还是得等其他几处城门的动静,才有决断。
“咱们的火药定能出其不意,取得成果。”他道。
看似前后不着边际的话,却让贺风仪点了点头,用力的应了一声“对”。
这是他们的殷切盼望,也是他们的底牌。
轰然炸响的声音,就算不能送这些北狄人命归黄泉,也能叫那些马匹慌乱,到时于他们而言,就是机会。
而眼下,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城池,拖延时间,耗北狄人的军械。
——他们守备军的军械有限,北狄人“远道而来”,想必携带的粮草、兵器都是有限。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拿下,他们也只能退兵。
想到此处,贺风仪握紧了手中的长戗。
这是最好的、她最希望看到的场面,但是战争之事,不能靠如何期望,她向往最美好的,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县城的城墙还算牢固,虽说不如边防大城的高大雄伟。
士兵在城墙上来来回回,防御敌人、通报消息,也救下受伤的同袍。
——北狄人人数算不上太多,也带不了强攻的大型军械,如攻城凿之类。
但是钩索、长梯他们都有带,对付恒水县这样的城墙,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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