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只被弄脏了的香囊嘿嘿笑了一会儿。这香囊十分精致,想来是那小哥儿亲手绣的,回忆着沈榶将那香囊系在他腰间时,那双小手的销魂触感,将香囊丢在自己两腿间,满脑子意.淫地睡下了。
深夜,香囊内被沈榶画就的阵法闪了两下,流光消失,昭示着阵法即将失效。
小小的香囊被其中装着的大量山石撑得瞬间破碎,这一晚安国公府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39章
这一夜安国公府简直兵荒马乱。到了这时候郑仲弘的安危虽然要紧, 但更令人惊奇的是为何郑仲弘的房间无端多出了许多山石!
那些山石填满了房间一角,床上亦有许多,将郑仲弘肚脐以下全部埋了进去。
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惨叫,郑仲弘早已昏死过去人事不知。此刻, 满府得主子都聚在了郑仲弘的院子里,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坐在外间的正堂上, 旁边侍立着几个儿子儿媳。郑仲弘的妻子满目惊恐地贴墙站着, 并不敢靠前,妾室通房跪了一地, 都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今晚逃过了一劫。
而床边痛哭的正是郑仲弘的母亲。郑大夫人全然不见那日在宫中的优容,眼泪流了满脸, 不住地唤着郑仲弘的名字。可郑仲弘面色青白双目禁闭, 一声也不能应答。下人们正将那些山石一点一点搬出房间,看着那些被抬出去染着暗红血色的巨石, 外间众人也不禁胆寒。几个妯娌劝郑大夫人道:“大嫂还是到外间来吧,这些石头着实蹊跷, 又堆得这样高, 下人毛手毛脚地搬,别再松动了哪块砸到您。”
郑大夫人抽噎了几声, 这几句劝说像是提醒了她一般,攥着一旁丫鬟的手,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丫鬟抖了两下, 却并不敢躲, 只得咬牙忍耐, 却听郑大夫人道:“巫术,这定是巫术!之前太子殿下不就中了巫术,那些人害了太子, 还要来害我的孩子,父亲母亲,你们可要为弘儿做主啊!”
说着便哭着跑到外间,跪在了安国公夫妇面前。其他郑家人也小声议论起来,若是巫术倒说得过去了,否则实在难以解释房间里会出现这么多的山石。不过……这次的巫术倒是比太子那时的简单粗暴,若那施术之人有这本事,为何不用在太子身上?
要知道郑仲弘经此一事,便是保下性命,那两条腿也定是要废了。一个勋贵子弟有些残疾倒无妨,但一国储君绝不可以是残疾,要想铲除太子,这不比那事后被破解的离魂术来得干脆利落?
安国公沉吟不语,安国公夫人面皮倒是抖动了一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郑大夫人:“那巫人是摄政王余孽,已被陛下处死,又怎么能够害弘儿?再说,弘儿连个实职都没有,摄政王余孽害他作甚?”
郑大夫人心想,郑仲弘之前入宫了几次,说不得是恰巧撞上,替太子挡了什么劫呢。只是这话她并不敢说,只垂头痛哭:“求父亲母亲为弘儿做主啊!”
安国公也叹了口气:“要我们为弘儿做主,我们倒也得有头绪才行。若说是摄政王余孽害弘儿,实在说不过去。你倒不如细细想想,弘儿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这世上会巫术的又不仅仅只有那摄政王的余孽。”
安国公夫人的眼角又抽动了几下。
……
而这消息,第二天就传了出来。安国公府大半夜传出一声惨叫,又夜叩太医院门请了太医过去诊治,即便详细情况外界知道的并不详尽,一直关注着安国公府的沈榶却是明白,是他的香囊起效了。
这法子还是沈榶第一次用,还在实验阶段,也不知道那郑仲弘是伤是死。
沈榶唇角浮起一个冷笑,不过总归郑仲弘是出了事,他倒要看看安国公府还没有功夫打他的主意。
休沐两天匆匆过去,沈榶又要回宫中。这一次他只带了盏儿和小碗,在宫门口又是张太监亲自来接,看见没带小碟有些诧异,还问了两句。
“那孩子胆小,在宫中每日心惊胆战的,恐冲撞了贵人,便让他留在家里了,况且我在宫中也用不上那么多人。”沈榶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太监:“难不成张公公找他有事?”
张太监沉默片刻,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心中叹息,看来太子殿下的追妻路漫漫啊……人家小哥儿吓得连面都不敢见了。唉,这情况要不要禀报给陛下呢?
沈榶回了毓庆宫,却正见安国公夫人匆匆进了毓庆宫。他们几个伴读回来本要去拜见贵妃请安,却被贵妃匆匆打发了。之后便听见殿内有隐隐的争吵声音,不久又见安国公夫人冷着脸离去。
沈榶心中有些疑惑。这会儿安国公夫人进宫,多半是为了郑仲弘。正常来说郑家人这会儿应该拧成一股绳去查是谁害了郑仲弘,贵妃和安国公夫人不说母女两个为郑仲弘而抱头痛哭,再出谋划策一番,又为何会争吵?
沈榶看了两眼安国公夫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
这会儿安国公夫人也气愤难当。之前太子失魂,所有人都以为是摄政王余孽做的,只有安国公夫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只是兹事体大,掀出来对安国公府没有一丝好处,她也只能暗暗敲打贵妃一番,却根本不敢和丈夫说。
这次的事被大儿媳一提醒,安国公夫人便想到了贵妃。只是她也想不明白,贵妃为何会要对郑仲弘下手?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或是阴差阳错之事。安国公夫人也猜测,多半又是贵妃要害太子,莫名其妙弄到了郑仲弘身上。
她这次进宫,便是去质问贵妃,再让她将施术之人交出来。贵妃却矢口否认,更不承认自己害过太子。安国公夫人自然是无功而返,十分疲惫地回到了府里,又看见了哭哭啼啼的大儿媳拿着什么东西过来。
她这个大儿媳这几日神经紧绷,草木皆兵。怜她爱子心切,府里其他人也只能忍耐,但心里的厌烦却是忍不住的。这会儿见郑大夫人手里拿着的是一些碎布头,耐着性子问道:“又怎么了?”
“母亲,”郑大夫人抹着眼泪,“儿媳细细地查过了弘儿房中所有物件,只这个香囊不是咱们府里的。我问了弘儿身边的小厮和妾室,都说这香囊是几日前忽然出现在弘儿身上,那小厮更是说,从宫中出来这香囊就佩戴在弘儿身上了……您说会不会是这东西有古怪,害了弘儿?”
宫中……这倒更加印证了安国公夫人心中的猜想。她将那些碎布头接过来细看,果然是针脚很精致的绣活儿,甚至还有些眼熟……再看这些碎布的边缘,却不像是砸烂,而像是被大力扯开。
她将这些碎布紧紧攥在手心,吩咐身边人:“你们去西市附近,找一个神婆……小心,别让人看见了。”
而沈榶在宫中,又安安静静上了一旬的课。这一旬过得十分平静,因着郑仲弘的事情,贵妃心情不是很好,她倒是在认真帮安国公府找害郑仲弘之人,无暇去寻沈榶和李洵的麻烦。而李洵要忙着国事和太平教的事情,同样也被安国公府央上门,恳求帮着查郑仲弘被巫术所害一事,也没多少空闲时间来找沈榶了。
李洵听说了郑仲弘的事情,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曾细想,郑仲弘便自己醒来了。
今日沈榶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府休沐,张太监却带了几个人忽然闯了进来,吓了几个侍婢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也太无礼了!”
张太监也很无奈,他是和沈榶接触比较多的人了,怎么也不能够把沈榶和谋害郑仲弘之人联系在一起。可是安国公府众人言之凿凿,贵妃也哭得梨花带雨硬闯勤政殿,他也不得不来走这一遭了……“沈大公子,得罪了,随咱家走一趟吧。”
沈榶的手捏在身侧一个小荷包上,微笑着看向张太监:“既然是张公公来传召,可是陛下要见我?还是太子?”
“是陛下。”张太监道:“请大公子去勤政殿走一趟。”他看着点了点头,平静起身的沈榶,没忍住问:“大公子不问问是什么事?”
能是什么事?应当就是郑仲弘的事了吧……沈榶没料到安国公府这么快查到他身上,但也并不怕查到他身上。不过还是做出一副迷茫样子问张太监:“不是赐婚的事么?陛下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张太监看了他两眼,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安国公府的二少爷郑仲弘……您可认识?”
沈榶淡淡道:“不认识,没见过,没听说过。”
“……”张太监一噎,但沈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只暗暗提醒了一句:“您……小心点吧。”
毓庆宫离勤政殿非常远,沈榶走了好久才到,到时勤政殿已或站、或跪了许多人。沈榶见过的有安国公夫人、郑大夫人,贵妃、李洵……和一个眼熟的神婆。还有几个没见过的男子,想来就是安国公和家中男丁了,连郑仲弘都被人用担架抬了进来。
沈榶眸色一闪。李洵从他进殿起便看着他,而沈榶的视线只和他短促地碰撞了一下,便收了回来,落在了担架上。
原来没死啊……还醒了,怪不得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身上。沈榶皱了皱鼻子,看来还是下手轻了些,也是他不敢偷太多御花园的山石……不然御花园忽然丢一座假山,也是挺奇怪的。
他的目光在郑仲弘身上一扫而过,见他两条裤管空荡荡的,心情好了不少。此刻郑仲弘也看到了沈榶,指着沈榶哭叫道:“是他!就是他害我!那香囊就是他送给我的!”
沈榶装作有些畏惧地往边上让了让,给嘉文帝行礼:“参见陛下。”
嘉文帝打量着沈榶,这小哥儿模样长得很是不错,举止行动也彬彬有礼,实在很难把他和巫术联系在一起。但是安国公府的人言之凿凿,他的岳父岳母老泪纵横地请求,嘉文帝也只好卖了这个面子,将人叫来对峙。
他冷冷地看向沈榶,问道:“下面担架上的人,你可认得?”
沈榶还是那句话:“不认识,没见过,没听说过。”
郑仲弘怒道:“放屁!明明是你亲手将那香囊系在我的腰间……”他情绪过于激动,身子也朝着沈榶的方向转去,牵动了伤口痛得哀嚎了起来。
李洵身侧的手不禁攥紧了衣摆。
张太监在一旁忍不住小声轻斥:“陛下跟前怎可口出秽语!”
沈榶偏过头,凝视着在担架上滚动哀嚎的郑仲弘,不解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出身勋贵之家,纵然不如你们安国公府权势滔天,也是出身伯府的。出门不说仆婢成群,也至少有几个丫鬟、几个侍从在侧,连见外男一面都不容易,更如何能够亲手将香囊系在你腰间?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坏我清誉。”
这话一出,安国公府的女眷们心下都默然了。自从郑仲弘醒来,指认这香囊是沈榶所送,安国公府等人早已明白了背后的缘由,定然是那小哥儿不愿郑仲弘兼祧两房,才下此毒手。这会儿御前答对,她们自然也知道兼祧两房这话说出来有些龌龊,会引得陛下不喜。但……不论如何,这小哥儿也不能断了弘儿的双腿,下手如此狠毒!
贵妃顿了顿道:“是那日弘儿来我宫中请安,我宫中有宫人亲眼所见,你与弘儿私相授受……将那香囊系在他身上的。”
沈榶仍不慌不忙:“我为何要与他私相授受?前不久安国公府是遣了媒妇去我们福昌伯府提亲,难不成竟是这一位吗?既要成亲,我又何必急于一时,让人将我看轻?”
这话一出,李洵却先怔了一怔,看向安国公府众人。沈榶将他神色收在眼里,继续道:“但我实在没有见过、不认得他。并且,就算见过——”沈榶忽然笑了一下,看向贵妃,“那香囊中莫不是有毒不成?不然怎么送个香囊,就是要害他呢?”
贵妃神色忽然一僵。她早已认出,那香囊是她身边婢女的针线,想来是自己赐给伴读们的香囊。那里面有什么,她最清楚不过。沈榶此时提到毒这个字,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这时,安国公夫人便授意那个眼熟的神婆上前,将那破碎的香囊呈给嘉文帝看。此时这香囊已被简单拼凑,露出了内里颜色黯淡的空间法阵:“启禀陛下,这……这疑似上古失传的空间法阵,想来是有人画了这法阵,将大量山石存放在香囊中,但因法力不够,没多久法阵失效,这些山石便撑破了香囊全掉了出来,砸到了郑公子身上。”
沈榶意外的朝那神婆看了一眼,这倒是个有些本事的,竟然认得出他的空间法阵。他其实已经猜到,这神婆大概就是当初害李洵失魂的幕后黑手,那什么巫蛊之术和摄政王余党,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只是他着实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神婆,竟如此眼熟。
“好厉害的法阵。只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哥儿,又哪里懂这些。倒是您,见多识广。”沈榶看着那神婆玩味地笑了一声:“我和这位郑公子,既无瓜葛也无恩怨,没有理由和他私相授受,更没有理由害他。”
郑大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连安国公府的脸面也抛下,恨道:“怎么没有!你不愿意弘儿兼祧两房,直说就是,我们安国公府难不成还娶不到新妇了!你竟然下这样的毒手,你还我儿子的双腿,我定要将你这小贱人凌迟处死!”她倒是忘了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郑仲弘看上了沈榶,起了淫邪的念头,一步步算计到的。
这一句话像滴入油锅的水,让整个勤政殿都炸了开来。且不说安国公等并不知晓此事内情,李洵也阴沉着一张脸,问自己的外祖父母:“什么兼祧两房?”
安国公夫人十分尴尬,恨不得抽大儿媳一嘴巴,怎可在御前将这事掀出来!但李洵坚持追问,也只能道:“睿儿身子不好,唯恐留不下子嗣。都是一家人,总归是郑家血脉,就想着万一……但只是想想,若睿儿能留下子嗣来,自然就没这必要了。”
她偷眼看了神色不明的嘉文帝,又小声补充道:“……许多人家都如此的。”
李洵闭了闭眼。他终于知道沈榶为何会下此狠手了,安国公夫人把话说的漂亮,可现实定然不是这样。郑仲弘大概早就将沈榶看做囊中之物,说不定还数次轻薄冒犯,才会惹了沈榶不快……
而他竟然还乱吃醋,疑心沈榶看中了郑仲弘……不知沈榶心中如何犯恶心呢。
沈榶这会儿也冷笑看着郑大夫人:“安国公府果然权势滔天,一个世子夫人,连国公夫人都不是呢,竟然就能对勋贵家的公子凌迟处死了,当真是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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