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明月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大约是摸清了我的性子,才找上我。原来……原来她竟是摄政王一党在宫中留下的暗桩。她向我许诺,只要我助她主子复仇登基,她主子便认我为母,奉我为母后皇太后。”
安国公震惊之余也难以理解,只要她好好抚养李洵,她本来就可以做太后,又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嘉文帝也蹙起眉,“她主子?谁?”摄政王只有一个儿子,却早已经夭折了,摄政王自己也死了,还有谁?
贵妃低声道:“被您废为庶人囚禁京郊的二皇子……李浈。”
“如今京郊关着的那位是假的。早就是假的了,真正的李浈六七年前便金蝉脱壳,如今正在淮南一带,收拢了许多摄政王残部。我不知什么太平教……但若太子查出那药有所关联,想必那太平教就是他的手笔。那绮血香我并不知是何来历,也是白檀弄来布置的。”
她又看向被几个禁军侍卫狠狠摁在地上的神婆:“她也是李浈的人,送到我这儿来的。之前那个摄政王余党的巫人并不是幌子,需得他们两个合作,一明一暗,其中一人身死术法并不会破解,要两人俱亡才可破。只要挨过七七四十九天太子便没救了,这法术本无其他法子能解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太子竟醒了。”
那自然是沈榶的那张符阴差阳错。沈榶心中吐槽,还用挨过七七四十九天……只要李洵一直不醒,身体吃不了饭,一个月就饿死了好吗?
不过贵妃也不是傻子,李浈许她什么便傻傻的相信。不是亲生的终究不是一条心,她本想借李浈的手杀了李洵,事后再适当的透露一些消息给嘉文帝,把李浈给灭了,那样她就可坐收渔翁之利,六皇子便可为储君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不知何时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是趁着白檀告假出宫才怀上的六皇子,后来白檀发现她怀孕还恼怒了一阵,想来也是觉得贵妃若有亲生皇子,合作便将不再牢靠了。李洵当时忽然醒来,贵妃还怀疑是白檀等人看穿了她想借刀杀人才故意收手。
贵妃这话一出,将屋里人都十分意外。二皇子李浈这么些年来如空气一般,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因嘉文帝忌讳,更是连提都没有人提。谁知道他竟然收拢了摄政王的残部,暗中在搞事。
嘉文帝沉吟片刻,命人将贵妃关入暴室,又让人严刑拷打白檀和神婆,并命人去京郊查探二皇子是否已金蝉脱壳。
至于安国公府……不,现在已经是慎安伯府众人了,“回去闭门思过,没朕准许,慎安伯府不许一人出府。”
慎安伯一家这才冷汗涔涔地退下了。
嘉文帝揉了揉眉心,问李洵道:“皇儿,此事你如何看?”
“姨母所说,应当都是真话。”李洵听了贵妃的交代也回想了一番,白檀确实不是一开始就伺候在贵妃身边的,而是在大公主出生后才来到毓庆宫。但她却用了很快的速度便顶替掉了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成了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这倒是能和贵妃的说法印证了。“如今大势已去,她便是为了两个弟弟妹妹的将来,也会老实交代的。”
至于说二皇子是太平教背后的人,李洵也认为很有可能:“之前福昌伯府出事,审讯了那放火的姨娘之后,得知有与此事相关的二人逃脱。一个是京中青楼玉香楼的鸨母,一个是出身玉香楼,柳姨娘的贴身丫鬟碧桃。儿臣命刑部详查发现,那玉香楼似乎真的与摄政王余党有关,那鸨母疑似摄政王府旧人。这二人如今应也已逃往了淮南一带。”
李洵便又将福昌伯被骗去了许多银钱,淮南的庄子也丢了许多的事情和嘉文帝禀明了:“现在想来,这不是意外。福昌伯府流出的大笔银钱,大抵被拿去……养军了。”
嘉文帝起初还听得十分认真,但当提到福昌伯府之事时,便忍不住多往李洵和沈榶仍在交握的手上看了几眼。又觉得自己身为帝王如此不太庄重,何况还要事当前,硬生生收回了目光。
沈榶:……还找碧桃嘞,碧桃早被我烧成灰了……
良久,嘉文帝才叹了一口气:“朕当年还是心软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浈……无论如何,也是与他们血脉相连,况且当年尚是幼子。
“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先不要在朝中声张,只说不许民间乱兴什么教,把那太平教盯紧一些。其他的,朕再想想。”嘉文帝朝着李洵沈榶二人摆了摆手:“退下吧。”
李洵牵着沈榶的手指蜷了蜷,本想再说什么,但见嘉文帝已专心思索起了政事,面色疲惫,便咽了回去,与沈榶一同出了大殿。
沈榶也一直由他牵着,一路往毓庆宫去。此时禁军已开始在毓庆宫抓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沈榶他们回来时,盏儿、小碗等人险些被拉走,被吓坏了正抱在一起嘤嘤嘤。
见了沈榶,几人像见了救星一般冲过来,冲到一半看见李洵,又畏惧地停下脚步。
看着小碗那缩着脖子的模样,李洵便觉得好笑,和禁军打了个招呼,便对沈榶道:“你如今已不便住这里了,要不还是回重文宫去。”
沈榶犹豫了一下,道:“今日休沐,我该回府去了。”他顿了顿,又道:“出了这样的事,想来大公主一时半刻也上不了学了,我们也该……散了。”
李洵脸黑了,“散什么?”
沈榶不说话。
在盏儿等人惊恐的神色下,李洵将沈榶拽进了一间空屋子。禁军们的动作好像也不约而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抓人,还将盏儿等人让到了另一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李洵将沈榶抵在柱子上。该死的,这毓庆宫一定还有残余的绮血香,他现在只想狠狠咬在沈榶脖子上,把那块皮肉细细品味一番。
沈榶沉默良久,才道:“我以为你会舍不得处置郑仲弘。”
郑仲弘毕竟是李洵的表弟。沈榶以为,若是他告诉了李洵,或许李洵会保护他,但也只是宣告一下主权,让郑仲弘滚远一点。而郑仲弘也会因为畏惧太子权势而不敢再招惹他。
但那都不是他沈榶自己让郑仲弘得到的教训。
“就算你教训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他短腿,或者直接没命,不是吗?”沈榶道。何况,那时候李洵迟迟不处置贵妃,只是自身躲避,他以为李洵过于心软。
李洵沉默片刻,“不是小事。”
他轻轻地、小心的、试探着抱住沈榶,沈榶没有拒绝,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我确实……可能不会罚他那么狠。”
“是呀。”沈榶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道:“你能抽他顿鞭子,或者使个什么计策,让他挨顿打被禁足,应当已经了不得了。毕竟我也没怎么样。”
“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李洵。”沈榶将手轻轻放在李洵的后脑,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接叫李洵的名字,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这两个字像是长了绒毛,在李洵的耳畔钻来钻去。“我不喜欢受欺负,别人只要欺负我,我就要全力以赴去报复——是不是很歹毒?”
但这是他在各个世界做任务,长的教训。与敌人宽容,很多时候便是对自己残忍。他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他本来还想借与郑孟睿的亲事刺激一下李洵,逼李洵一把,让他答应再没别人:沈榶思来想去很久,这世间并不是没有一夫一妻的帝王,既然有,他也可以把李洵训成那样。
只可惜香囊的事被李洵提前发现,这计策倒用不成了。
沈榶叹了口气,轻轻摩挲了两下李洵的脖子:“我答应过你,香囊的事情了结,我们再谈太子妃的事。之前都是我在拒绝你,这一次,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
第41章
李洵拥着沈榶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我当然还是选你, 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他顿了顿,有些委屈地将脸埋进沈榶的颈窝:“我只怕你……嫌我做事拖泥带水。”
“没有啊。”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有些痒,沈榶笑了起来:“你以前在福昌伯府做事就挺雷厉风行的。贵妃……毕竟是你的亲人, 和你有多年感情。面对亲人, 行事谨慎些, 可以理解。”所以他虽然选择自己解决, 却并没有怨怪李洵。
并且……沈榶起初都没有想到,李洵真的会狠下心, 把安国公府也一同拉下水处置了。他摸了摸李洵的后脑,语气不自觉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被爱养大的小孩, 是这样的嘛。”
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嘉文帝的疼爱自不必提。贵妃……虽然她面慈心苦, 最终也暴露了真面目。但她在李洵幼年时给李洵带来的温暖与母爱,即便是伪装的, 甚至故意表演夸大的,却也让李洵在成长过程中是一个不缺爱的孩子。
听他这样说, 李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想到福昌伯大公子的艰难处境, 又想起沈榶或许是附体的精怪,也不知从前过得是怎样的人生, 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他:“……那你呢?”
“我?”沈榶双眼放空了一阵,喃喃道:“我不记得了。”第一个任务世界之前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了。之后……也不是很好。他毕竟是逆袭组的成员, 每一个宿主都处在人生的低谷, 感受到的恶意比爱要多的多。
不过他又笑了起来, 在李洵侧脸轻轻亲了一下:“或许以前并不是被爱养大,但以后,希望你能用爱把我再养一遍。”
李洵却捂着脸, 吃惊不小差点跳开。孟浪的异世人,给古代人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你、你……”
沈榶眯着眼看他:“怎么?不喜欢?”
当然不是,喜欢,太喜欢了。还未曾经过人事,连辟火图也没看过两本的太子,被这一下搞得心如擂鼓。可是别人家都是小夫郎羞羞答答,做汉子的主动。自家这个也太大胆了,倒反了过来。
李洵默默思索了半晌要不要把主动权夺过来,但最终却垂下了眼,又凑了过去,小声道:“喜欢的,所以……能不能再来一下。”
这种对方打破常规主动的感觉,意外的好,呜呜。
沈榶一愣,继而神色古怪地重新打量了李洵一番,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这种风格?他看着李洵又凑过来的脸,没亲,轻轻掐了一下:“这是重点吗?我的话有没有听?”
“在听,”没有再得到一个吻,李洵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气馁,凑过去在沈榶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就自己先红了耳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并且我也想过了,我会尊重你们种族的习俗,一生都只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别人。”
沈榶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心中有些满意。他倒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刺激、引导李洵,李洵就已经先想通了。但是……什么叫‘尊重你们种族的习俗’?沈榶有些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唇就被李洵含住了。
没有经验的太子小心翼翼地在他唇上摩挲着积累经验,慢慢地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但又有些沉溺于这种新奇的感觉。沈榶虽然也没有经验,但他在现代做任务的时候,倒是顺便领略了许多优秀的国内外“影视”作品。二人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直到太阳西斜日光黯淡,外面禁军的声音也慢慢没有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沈榶的领口已经被拱散了一片,李洵的头发也被揪得有些凌乱。沈榶略整理了一下站起身,却听李洵气息不稳道:“你……你先出去吧。”
方才沈榶就已经感受到了,目光不禁向下滑了几寸。李洵红着脸偏过身子:“我明日就去禀明父皇……然后去你府上找你。”
“好,君无戏言哦。”沈榶凑过来,轻轻捏了一下,在李洵忽然急促地抽气声中狡黠地笑着:“那我等着太子殿下。”
毓庆宫中早已空无一人。从前富丽堂皇的贵妃寝宫,此刻连一盏灯笼也无人点,仿佛一夕之间被抽空了人气儿,萧条败落起来。盏儿几人哆哆嗦嗦抱着小包袱,和几个李洵身边的宫人一起在宫门口站着。看见沈榶出来,都快哭了:“公子!”
老天保佑,他们公子活着出来了!
沈榶有一点点心虚,他在里面“寻欢作乐”,都快把他们给忘了。李洵的心腹小栗子十分机灵,忙道:“我安排人送您出宫。”
沈榶点点头:“有劳了。”
他是最后一个离宫的伴读,其他人早已到家,唯有沈桥还在马车上等着他。二人一同回府,沈榶回府屁股还没座热,便有人递帖子来:“明日安远伯小姐请我去她家赏花?”
沈榶有些诧异地看着帖子,他和安远伯小姐……有这么熟吗?总不会是发现贵妃倒台,选侧妃一事泡汤,来让他退钱吧?
不可能,退钱绝不可能。
沈榶本想拒绝,他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自然有外命妇来拜见,他并不用去故意融入这些勋贵子弟的圈子,只等着他们来拜见讨好便是了。但是余光忽然瞄到了有些出神的沈桥,话头便顿了一顿:“她还请了谁?我能带人吗?”
那来送帖子的仆妇忙道:“还请了几位同在宫中做伴读的小姐公子,都是您认识的,再有就是我们本家的几位亲戚。您要带贵客来,我们巴不得。”
“不是什么贵客,就是我这妹妹。”沈榶点了点头,将帖子收下,“知道了,我们明日会去的。”
沈桥怔怔地看着他,沈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好打扮打扮,你以后也要和这些勋贵小姐们多走动。要是衣裳首饰不够,开了库房选两套好的。”
之前梅姨娘没有将安国公府提亲的事告诉沈易安,而是等沈榶回来才禀报给沈榶,沈榶便算承了她一个情。
沈桥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多谢大哥哥……”
沈榶叹了口气。他穿过来没多久,这福昌伯府说是家破人亡也差不多了。虽然沈榶认为责任并不在他,但终归家里也只剩下他和沈桥两个亲姊妹。将来他进东宫,这府里还要靠沈桥和梅姨娘支撑。
古代不比现代,尤其嫁入皇家,在朝中有些人手是很有必要的。历史上很多宠妃,明明和娘家关系并不好,却也要捏着鼻子扶持。沈榶入乡随俗,也不得不为将来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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