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晓迷迷糊糊地被白钰劝睡着了,小睡了一半个小时,又醒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姐姐,我该起来做饭了。”
这时天光大亮,阳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里透进来,散落在地上,长晓预估,这会儿没有十点也有九点半了。
白钰说:“不急,再躺躺,今天我做饭。”
“姐姐会做饭?”长晓吃惊道,因为她眼里的白钰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柔女子,平时不下厨,也不需要她下厨,随意叫一声,就有一群人来为她鞍前马后。
白钰虽闭着眼睛,但很自信地挑了下眉。
昨天她趴在长晓胸口睡到半夜,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再闭眼,又回到那梦里的情形去了,就索性不睡,下床练习走路。
练了小半夜,自觉能掌控了,就迫不及待地想尝试。
长晓期待地问:“姐姐会做什么?”
白钰睁眼,撞上那双漂亮又璀璨的眼眸,卖着关子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并强调:“一会儿你什么也不要做,就看我做。”
今天是白钰当人的首秀,是完成她上辈子夙愿的第一天,她要让长晓的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她。
“姐姐你再躺躺,我先去给蘑菇浇水”。
长晓睡醒了,是彻底没有困意了,就从床上坐起,探出脑袋找着鞋要去给蘑菇浇花。
山里人对时间的要求和利用与城里人不同。城市是快节奏且高效的,在山里正相反,一切都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你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吃几顿、吃多少、今天做什么,全由你自己决定。
蹲在蘑菇身前,与它对望半个小时,也没人会说,没人会赶。
长晓又伸手去触摸这朵小蘑菇,指尖从它的菇顶摸到菇裙,然后沿着菇裙转了一圈。
它真小,真白,真滑,真可爱。
瓦房里,白钰仍躺在床上,闭着眼,下巴微微抬起,感受长晓的指尖在自己脸上绕了一圈,然后停在自己的发顶,用很小的力气点了点。
白钰能感受到女孩嘴角噙的笑意,能感受到女孩溢满眼角的喜欢。
每每这时,白钰就会觉得,当蘑菇挺好的。虽然不能跑不能闹不能往人怀里钻,但女孩愿意花心思照看她。
跑、闹及往人怀里钻的活就交给人形的自己吧。
等长晓把水浇完,白钰就起来了。
她下床,朝着门口走去,立马吸引了长晓的关注:“姐姐,你的脚……好全了吗?”她看到白钰走路走得还不是很自如。
“可以走了。”白钰说。
“你喜欢吃蘑菇吗?”她又问。
转身看着自己身前的这朵,长晓有些为难。
她怕说喜欢,姐姐会把这朵采走,说不喜欢呢,又违心了……
“你安心,我们不采它,我们去采别的。”白钰蹲在长晓身旁,语意轻柔地补充。
长晓扬起一个明澈的笑容,点头:“喜欢!”
“好,那我们去采。”
这栋茅檐低小的瓦房里,装东西的工具始终只有那个红色的大水桶。要出门,白钰就将它拎了,挎在手臂上,与她红色的长裙融为一体。长晓过去接,她不让,说:“你别拿,看我拿。”
今天姐姐什么都要自己干。
长晓将手收回,像一个跟屁虫那样跟在白钰身后。
最终来到的是家后面的那块田。长晓从来不知道这块田里会长蘑菇,因为前几回她来摘蔓延成片的地瓜秧时,没看到一朵蘑菇。
今天奇了,长了一大堆!
长晓来山里,没有遇到过成片生长的蘑菇,觉得新奇不已,她伸手,想要去采,却被白钰阻拦。
白钰说:“你不要采,长晓,看我采。”
两片唇瓣轻轻地动,像野玫瑰的花瓣在风中轻轻地摇了一下。
长晓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白钰捡。
姐姐的手娇柔细嫩,若凝脂,长晓见她食指与拇指分开,轻轻拖住蘑菇的菌裙,向上一托,一朵完整的蘑菇就被采了起来。
她会用嘴吹去蘑菇伞面和菌腿上的浮尘,一朵又一朵,细致又小心地放进桶里。
田里没花,姐姐就是最好看的那朵花,长晓看着看着就些入神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有些走神。
“你有没有在看我?”一道软软的声音传来。
略略走神的长晓马上回来,连脑袋都正了,说:“有!”
蘑菇采完,长晓压根不知道采了多少朵。她的关注的重点是姐姐。
姐姐的手、姐姐的脸、姐姐蹲在地上采蘑菇的姿势、姐姐采蘑菇时手臂抬起的高度、吹气时腮帮子鼓起的弧度……
这一切,都像一幅幅画那样,印刻在长晓的脑袋里。
*
白钰不知道怎么做蘑菇。
她先用水把蘑菇逐个洗一遍,然后用刀把它们剁开。
剁的方式比较随意,哐哐哐几下就算剁完了。
烧的方式也比较随意,水烧开,下入蘑菇,盖上锅盖,就没什么事了,后面等着捞吧。
“不用下盐吗姐姐?”长晓在旁边看着,发问。
“不用,”白钰说,“咱们今天采的蘑菇有味儿,鸡肉味儿。”
她说得真像有那么回事。长晓笑了,说自己没吃过鸡肉味的蘑菇。
白钰选择性地挑选过蘑菇的滋味,她这有鸡肉味的,果蔬味的、青草味的,虫子味……有的怕太诡异,吓到长晓,就没采。
原本也想开发更多的味道,例如野猪味儿、野兔味儿、山羊味儿,但这座山头的山珍野味比她预计的要少,找来找去,就只找到一只野鸡,然后把它吃了,长出这片蘑菇。
长晓品尝到新鲜出炉的蘑菇时确实感到惊奇:“真是鸡肉味的!”
她吃到了一股烤鸡的味道。进山以后她就离这样的味道好遥远。
“喜欢你就多吃点。”白钰说,边说边给长晓夹,并承诺:“下次我让你尝到野猪味和野兔味的。”
“可是姐姐,这个真能吃吗?它变蓝了。”长晓夹起一朵,放在眼前看了看,游移不定。
她好像从哪儿看过,蓝色的香菇不能吃。
“能吃。”白钰笃定,她选的蘑菇都是没毒的,而且自己已经尝过了。
长晓把这朵蘑菇送进嘴里,蓝色的黏液附着在她唇上,被她用灵巧的舌卷了进去,然后眼睫就亮了。
真好吃!
这一顿饭吃的可比昨天丰盛多了,虽然只有蘑菇,但长晓吃出了许多不同的口味,感觉到各种各样的营养在自己体内游荡。
下午,她计划搭梯子上房顶把瓦给盖了,刚要和姐姐说,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趴在床沿起不来了。
“怎么了长晓?”白钰急忙过来。
“姐姐,我好像吃蘑菇中毒了……我好热,而且身上好痛……”长晓趴在手臂上的脸揪成一团。
白钰把长晓扶去床上躺着,问她:“哪里痛?”
“浑身都痛……”长晓说,“而且热得要起火了似的……”
“别,别扯自己衣服。”白钰抓住长晓的手,把它按在胸口,然后将自己手掌外沿的地方冲着她,说:“你咬,咬出血来就能解毒了。”
细嫩的肌肤送进长晓嘴里,她却只是用上下两片嘴唇搭着,牙齿被她收到后面去了。
“快咬,长晓,不能耽搁,再耽搁热毒就把你的身体烧坏了。”
长晓依旧是睁着一双眼,意识迷离地看着白钰,她烧得脸颊通红,口干舌燥,但是嘴不动。
白钰急了,想了一法子,把手撤回,自己把自己的手掌外沿咬破,咬出好大一处伤口,送到长晓唇边,叫她吸自己的血。
白钰以为自己的血能解蘑菇的毒,没想到吸完血的长晓说:“姐姐,我还是好热……”
她的唇被鲜血浸染,脸颊上的红都要赶上鲜血的颜色了。
白钰只得换一个法子。
有一个方法是必定可行的,只是付出的风险大些。白钰用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手,击打腹部,吐出了内丹。她将内丹卷在舌上,俯下身去,去找长晓痛苦地皱缩起来的脸。
“不怕长晓,这次一定可以。”
白钰吻上长晓,以舌将自己的内丹送入长晓口中,随着舌头的滑动、推送,让这颗修炼千年的内丹在长晓口内滑转。
清凉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开,抚平了热毒和浑身的剧痛。
长晓感受不到光焰似的在她舌尖、齿间四处寻游的狐狸的内丹,只能感受到姐姐的舌在她嘴里一圈一圈地打转、游移。
这是有实质的。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自己的舌与姐姐的纠缠,一浪又一浪。
热毒平息,剧痛不再,理智回笼。
以现在的状态来评估,蘑菇的毒已经解了,但长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捧着姐姐的脸,细密而又纠缠地吻着,完全不想停下。
第9章 山里有墙,墙里有门。
“好些了吗?”
在白钰眼中,长晓中蘑菇的毒比自己想的要厉害,两人含着内丹化了这么久才化解开,说明这热毒十分之难除。
看来下次不能让她吃这些口味奇特的蘑菇了。
长晓抱着被子点头,很羞涩,脸上的红倒是退了,耳根上的红却一直保留。
这次她第一次跟人接吻。她把自己吻得呼吸不畅,快要窒息了才把姐姐放开。
睁眼对上姐姐的眼睛时,姐姐的神态比她自如很多,呼吸也不似自己这般紊乱,就好像她是一个病人,姐姐是一个尽心尽责为她治疗的医生,全是职责,无关感情。
长晓把异样的情思压在心底。
“那你耳朵怎么还是这么红?”
白钰卷着内丹与长晓纠缠时,想的确实是赶紧将她身上的热毒平息下来。至于接吻代表着什么,又昭示着什么,她无暇去管顾。
长晓睁着眼睛,像只小兔子那样,躲在一片宽大的菜叶背后,边用嘴咬着被子的边缘边低声说:“没那么烫了……”
又问起姐姐的手:“姐姐手上的伤疼吗?”
“不疼,血已经止住了。”白钰伸手去触摸长晓的脸,用的就是那只被她咬破了的手。
“下次你还敢吃我给你采蘑菇吗?”她笑着问。
“敢。”长晓说,“姐姐的血和……好神奇,能解蘑菇的毒。”
她以为是血和口水的功劳。
白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正要把被子拉下,把人捂严实,哄她去睡一觉,门外传来毛毛赖嘹亮的喊声:“长晓,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紧接着是摩托车的轰鸣。
“毛毛姐来了!”长晓揭开被子,眼睛亮了,“毛毛姐给我们送物资了!”
她翻身坐起,很激动的模样,快速地拢了拢乱发,用手做梳,梳平整,然后用皮筋扎起。
“你去吧,我在里面躺会儿,懒得动了。”白钰不期待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对外人来打搅她和长晓生活的行为感到不悦。
她躺下,细软的身子像一条被风吹起的柳条那样,慢慢地落回原位,身姿十分曼妙,随后玉色的手臂支起,撑在脑袋上,对长晓说:“山高路远,这座山挺大挺绕的,晚了可就要走夜路了,记得叫你毛毛姐早点回去,她家里丈夫孩子还在等呢。”
“嗯!”长晓应声,帮姐姐把床沿的被子掖好之后才跑出家门。
白钰的目光随女孩到门口,心里说不期待不想管懒得见,但偷听的小蘑菇已就位,甚至比长晓跑得更快。
她得知道负责联络的人有没有给长晓带口信,她要了解长晓什么时候出山。
屋外,跑到黄土路的边缘长晓气还没喘匀就和停下来的毛毛赖打招呼:“毛毛姐,今天你怎么有空来?”
她记得毛毛姐说过,这个时节,村里在种水稻,他们每天都要下地干活,很忙的。
“不是答应你买完会早点送进来的么?不过席子没有,我在圩场上找了好几家,都说卖完了,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我都给你买齐了,你看看能不能凑合?”赖毛毛还是那个利落劲儿,将车停下,将头盔摘下,抱在手里,言笑晏晏地看着长晓。
长晓打心底里认为毛毛姐是一个很飒的人,骨子里带的,笑着跟她说:“不要紧的毛毛姐,那席子躺着已经不痒了,而且我也睡习惯了,不买也行,别浪费这个钱。”
入乡随俗,长晓一直尽力在跟随。
毛毛赖说:“剩下的我都给你买齐了,搬进去吧。你说要菜谱,我特意给你挑了本厚的,这段时间可以钻研钻研,以后出山也能自己炒两道菜了。”
“谢谢毛毛姐,不过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声。”长晓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带着叮嘱的意味,“我们这座山里有狼,我前两天遇上了,你进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毛毛赖听了以后脸色亦有变化,不过不是像长晓这样凝重而忧心,而是黑下脸,严肃地反驳:“怎么可能有狼?你在说什么胡话!”
声音没有收住,大了些,眼睛也瞪了起来。
这样的毛毛姐乍一看就有些凶,而且是凶神恶煞的那种凶,与以前的好脾气大为不同,长晓看愣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毛毛赖忙挤出一抹圆场的笑,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我是说、我是说……我们这里已经好几年没看见狼了,不可能有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去年还有打狼的队伍进山,把这几座山都排查了一遍,也没找到狼啊。”
“我真遇到了。”长晓说,“而且啊,我进山的第一晚就听到过狼叫,代表是有的,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毛毛姐每次都带这么多吃的进来,她还爱带生肉、生的家禽,被狼盯上,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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