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赖怀疑的同时又在反复确认。
她知道长晓这孩子单纯得很,不会撒谎,但在这山里……就是不可能有狼的啊,“你真遇到了一群狼?”
毛毛赖很严肃地问她。
“嗯,好几只。”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毛毛赖的脸拉了下来。
“用你给我的电击棒。”长晓觉得今天的毛毛姐好不一样,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眼睛里透着不信任,语气也很凶,有一种高高在上想用气势压倒你的感觉,像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长晓说着,声音就不自觉小了。
毛毛赖快速在脑袋里评估长晓用电击棒制服几头狼的可能性,依旧觉得真的遇上了,这样一个手拿画笔,柔柔弱弱,又养尊处优多年的小姑娘,不可能战胜有组织有纪律的狼群,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
毛毛赖觉得长晓在撒谎,她要冷下声音问她为什么要撒谎,刚要出声,瓦房里走出一个肤白胜雪,红衣翩跹的女人,张着红唇,声音柔柔地说,“长晓没有说谎,她的确遇到了狼,还从狼群里救了我。这位姐姐不信的话,往东走几里,再往北拐,在一处密林中,你就能看到狼的尸体。”
“你是谁?”毛毛赖眉头皱起,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手抱头盔的姿势已经换成了把头盔放在腰侧,手探向头盔的内胆,准备随时取出头盔里头东西的姿势。
“我叫白钰,哪儿的人不记得了,脑袋受过伤。唯一记得的就是被家里人抛弃,丢在这深山老林里,然后一直走,一直走,就和长晓遇上了。”白钰边说边绕着毛毛赖走,见她用目光打量自己,自己也用目光打量她,语气软绵绵的,但目光丝毫不怵,“当然是先遇上了狼,再遇上了长晓,长晓救了我,还把我捡了回来,以后我们俩就相依为命了。”
山里多了群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狼,毛毛赖以及不信,这会儿还多了个身形妖娆的女人,说什么被家里人抛弃,靠着自己的双腿走来的。
根本不可能!
毛毛赖的血压一下子上去了,只觉得脑袋乱得厉害,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理起。
“东西给你们放这,我去山里巡一圈。”她要去女人说的地方看看,看那里是不是真有狼。
“你一定要小心啊毛毛姐。”长晓叮嘱。
“放心,姐在村里是杀猪的,来一只我宰一只。”毛毛赖戴上头盔,跨上摩托,简单应一句就出发了。
摩托扬起的尘土消失不见,白钰和长晓一起拎着东西回了瓦房。
“我们有蚊帐了姐姐!”一包东西里,放在最上头的就是长晓心心念念的蚊帐。毛毛赖特别会挑,给她挑了个荷粉色的,装上以后她这床就有点像她小时候睡的公主床。
“现在要挂上去吗?”白钰问。
“嗯!”
两人在屋里挂蚊帐,那厢,毛毛赖已经找到白钰说的那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确实有几只狼的骸骨,横七竖八地躺列着,只是腐化程度大大超出毛毛赖的意料,没有血肉只剩白骨。
白骨上长出一朵朵颜色鲜艳的蘑菇,看起来就像是这些蘑菇把这几只狼的血肉分解了。
什么蘑菇这么厉害?能分解得这么快?
毛毛赖的脸当场就黑了,脸色很不好。在不可能看见狼的地方看见狼,这是一个重大的失误,她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位解释。
毛毛赖掏出手机,对着这几具狼的尸骨拍了几张照,然后骑上摩托,朝着这座山的山脚驶去。
这座由毛毛赖千挑万选的山,是Z市所有山中体积最大、山体最复杂、植被最茂密、山路最崎岖的一座。
毛毛赖当初为了找到它,骑坏了五辆摩托,鞋也穿坏了几双。
本以为这事能安安心心地到结束,没想到中途却出了个岔子。弥补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赶紧去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崎岖道路的尽头,毛毛赖来到了一堵高大的被爬藤掩映的绿围墙前面。
摩托车车速不减,看起来就像是要冲绿围墙撞去,可距离还有几米时,绿围墙自动对她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有人看守,那是她的手下。
被允许的人进来时,这扇门会打开。
出去时,这扇门会关上。
你以为这样的墙只有一堵么?
从天上看,经过充分伪装的墙体将这座雄踞在大地上的山包围了起来,形成一道严密的屏障。
屏障里有一个被密切看管的人。
那就是对一切毫不知情的长晓。
第10章 喂红果。
“什么情况?”
“没有异常。”
“什么情况?”
“没有异常。”
每经过一个哨卡,毛毛赖就要把车停下来,表情严肃地问他们一边,手底下的人回复她的永远都是“没有异常”,一如过去的两个月。
怎么可能没有异常?怎么可能没有异常?
毛毛赖突突跳动的神经重复这句话,脸黑得像是有人去铁锅底下揩了一把的灰,抹在了她脸上。
没有异常的话,那几只狼从哪里来?那个女人从哪里来?
摩托车绕着山路行驶,毛毛赖神色冷峻,眼睛像一个紧密的仪器,在每堵数米高的围墙上扫过。
这些人的嘴信不得,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圈要到尽头之时,薄暮将近,天空显露出苍凉的颜色,而毛毛赖也注意到了掩映在假爬藤中的缝隙。
它位于两堵围墙之间,被蓬勃生长的树根挤出,形成了一道缺口。
这缺口容得人走过。
“这处是谁管的?”毛毛赖突突跳动的神经找到了安放之处,咬着后槽牙问。
就像什么?就像你把你的万贯家产放在一个大口袋里,看着它飞上天。你知道它漏了个窟窿,钱正像雪花一样洒下来,但你不相信,非要去弄清楚钱是不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现在看清楚了,窟窿就在自己眼前,捅窟窿的这个也在。
“是我。”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树根把围栏挤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不知道吗?叫你看东西看到哪儿去了?”
看管这处的年轻人,是新来的,气性也大,与毛毛赖抗辩道:“老齐走的时候只跟我说,看好豺狼虎豹蛇这些有毒有攻击性的东西,不要让它们进去。出现了条缝隙也不打紧吧,我二十四小时都在这看着,怎么可能放它们进去?”
“二十四小时,你确定有二十四小时?”毛毛赖目光冷得像冰,透着不信任和嘲讽。
“当、当然有……”年轻人被她凌厉的气势一压制,登时就不自信了。
“有几只狼跑进去了你知道吗?”毛毛赖气涌如山地看着他,心里在算自己付诸东流的收益,“还有一个女人。”
如果目光能杀人,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怎、怎、怎么可能?”狼和女人这么明显的东西,怎么可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过,自己却没察觉到?
年轻男人拒绝她给自己扣这顶帽子。
“你晚上睡觉了吧?”毛毛赖下巴一扬,示意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那里杂草丰茂,绿意盎然,没过人的膝盖,可是有一处,却被什么东西压平了。
男人不说话了,低着头,眼珠子乱晃,在想找什么借口解释。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叫老张带你出山。”毛毛赖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得去想想怎么跟上头解释。
此时被她唤作是老张的人正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神情窘迫而羞愧,仿佛犯错的是他。
他是这个“项目”的一个小管理。他们这儿不是不让睡,要睡报告一声就会有人来顶,可就是有这种拿规矩当屁放的混小子,自作聪明,不把领头的话当回事。
要知道他是这种品性,他就不招他进来了,尽给自己捅娄子!
“张叔,你替我说句话啊张叔。”年轻男人低声呼唤,恳求能帮自己擦屁股的亲戚帮忙。
他不想失去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赚一个月,够他几年的生活费了。
他想躺着,拿了钱就躺。
年轻男人现在开始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懊悔了,从而生出了只要谁帮他去说句话搭个台子,他就好好跟领导道歉请求原谅的想法。
由于这想法太过于丢人现眼,他面子放不下,所以设立了一个得有人给他搭台子的前提。
老张扯开男人抓在自己臂弯上的手,赶道:“别说了,赶紧走吧,不走这几天的工钱也没了。”
“张叔,我不想走,你去帮我说句话……”年轻男人的脸缩成了一团,苦苦哀求,现在知道怕了。
两人在那拖拖拉拉,始终不给个结果,惹得毛毛赖不痛快了,她转着手上的刀道:“你们俩一起走吧,手牵手,一起离开这座山。该付的工资会付给你们的,这个不用担心。至于在这座山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们签过保密协议了,一个字都不准透露,若违反……”
一个飞刀甩过去,擦着年轻人的脸颊飞过,扎入他脑袋后面的树干里,“……牢里见,不,我又不进去,应该是探监的时候我会好好问候你。”
年轻人的腿登时就软了,软了好,他顺势就跪下了,央求道:“真的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了吗?”
“呵,”毛毛赖抱着双臂倚在摩托上,惆怅地看着天空,喃喃:“我都没机会了,你们还有机会……”
“是你把大家赚钱的门路都堵上了。”
年轻男人懊悔不迭:“真的有狼进去了吗?里面的人死了?”
毛毛赖不回应他,走到一旁,拿出电话,拨打了早上才友好通过话的金主的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毛毛赖走到安静的地方去,进而将山里突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电话那头的人。
依她看来,那几只狼,就是趁这个男人不注意的时候,从这条缝隙里钻了进去。红衣女人呢,应该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误入此地,看到有缝,也钻了进去。
在这个严密防守、严密监控的生活圈中,发现了狼,但狼没有伤到长晓,这件事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她们最大的秘密还没有被发现,长晓仍可以在叶家小姐为她营造的缺乏物资、缺乏安全感的地方生存下去。
等下个月的某天,觉得时机成熟的叶小姐会像天神一样降临,解救她的心上人于危难之中,塑造一段先苦后甜的美好记忆。
可这时偏偏出现了一个女人,与长晓同吃同住一同体会生活的艰辛,这事儿就严重了。
因为至始至终,谋划了这么多、布置了这么多、花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都是有钱人为营造恋爱情节而想出来的把戏。
叶家小姐喜欢纪家姑娘,但又觉得纪家姑娘没那么喜欢、没那么依赖她,就大费周章布了这个局。
目的是什么?当然是让纪家姑娘深深地爱上她,产生信赖且忠贞不二的感情。
多一个女人代表什么?代表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叶小姐的情敌,搅黄她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局,横刀夺爱。
毛毛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厉害。
“那女人是谁?年纪多大,长相如何,还有身份……查到了吗?”果然,电话那头的叶泠音一听横生枝节的还有一个女人,音调立马变了。
“她说她叫白钰,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我叫人去打听了,晚一点会有结果。”年纪和长相这两个问题,查到了自然会有,毛毛赖就不多嘴。
她知道叶泠音忌惮什么。
“白色的白,玉石的玉?”听筒那边,叶泠音拿过手下的人给她递过来的平板,用手输入,边输边问。
“应该是,过几座山,有一个叫白家村的,她应该就是白家村里的人。”
毛毛赖话音刚落,叶泠音就说:“我找到一个,发给你看看,是不是她?”
有钱有势的人查东西就是快,比她们这种靠跑靠打听的方式快多了,毛毛赖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有一种花钱雇自己就是拿钱打水漂的挫败感,然后低头看了起来。
身份信息上的照片和中午看到的那张脸,有八、九分相似,但神态气质又很不一样。
毛毛赖拿不定主意。
电话那头的人催她:“看清楚了吗,是她吗?”
毛毛赖匆匆扫着白玉的信息,说:“有六七成的把握是她,但具体是不是,最好找她家里人对一对。”
白钰透露过自己是被家里人抛弃在这座山里的,背后一定有一段故事,她去问下,合一合,看能不能合上。
“你去问,什么情况告诉我,再把她的父母请来,明天进山,我们一起去接人。”
“你要来了?”毛毛赖知道她忍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快。
“嗯,明天,”叶泠音用坚定的语气道,“我要把长晓接走。”
*
“姐姐,我们要去拾柴了。”做饭得生火,生火得用柴,用土灶就是这个不好,得靠柴火把食物煮熟。
自从进山,长晓不是在拾柴,就是在拾柴的路上。
“走吧,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白钰开口,一副对这座山很熟悉的口吻。
“好,”长晓乖乖跟上,见姐姐拿这么多东西,忍不住询问,“我能帮姐姐拿一样吗?”
白钰转头,刚想说不能,可对上长晓这双坦诚渴求的眼睛,又忍不住改变了想法。
这几天,她为了完成她上辈子的遗愿,蛮横地霸占了长晓这么久的目光,现在也该收敛了。
白钰把手中的一个捅交给长晓,说:“这个给你拿。”
长晓接过,笑得可开心。
两人的主要目的是去拾柴,可刚进这片树林,她们的目光就被一片红艳艳的、汁水饱满、挂满枝头的刺泡吸引。
“姐姐,这有果子,好多!”长晓独自出行,好像都缺点运气,进山这么久了,不管是水果、干果、还是松果,一个都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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