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的舌尖顶了下上颚:“他的立场只是作秀而已,没事管我做什么?”
“就算是作秀,你也不可以公开打他的脸。”季夫人快要气昏了头,她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终究没舍得落下。
她的溺爱终究占了上风,她忍不住安抚,以此缓和与儿子的关系:“你给我藏好了,别太过火,不要让你父亲知道。”
诺伊斯太封闭,年轻人又容易受荷尔蒙支配,一时的意乱情迷算不了什么,贸然出手反而容易引发季凌的抗争,弄巧成拙。
她清楚她儿子的性格,顽劣霸道,喜欢的时候捧到天上去,但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抛到身后。
“玩玩而已,别太上心。”她不太在意地叮嘱。
学院里一个学生而已。
图书馆成为这几周诺伊斯最受欢迎的场所。
红砖色外墙,爬山虎在葱茏绿意中蔓延。
季凌和季夫人似乎相互妥协,又延迟了三天到达诺伊斯。
车辆驶入校园,转眼间他就准确地走进了图书馆,走向了那一层。
第一眼见到那个位置上的身影后,他空荡的内心突然有了实感。马上,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冰冷,盯住南序身边的裴屿。
裴屿这个特招生,他有过很模糊的印象。如果不是最近裴屿在南序身边的存在感很高,他压根不会想起裴屿这个人。
真以为他看不出裴屿眼睛里的渴望吗?
裴屿在季凌进场时,就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裴屿没有移开视线,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季凌要被那样近乎于挑衅的目光激起怒火,他滚动喉咙,驱逐的话到了舌尖,意识到身处图书馆,忍了忍,又吞了回去。
“滚。”他无声朝裴屿做出着这个口型。
所幸裴屿有点眼色,离开了。
季凌维持着张扬的姿态,迫不及待地转向南序。
南序戴了耳机,耳机纯白的线条沿着他的脸颊、颈部垂落,说明他在看不需要太动脑子的闲书。
薄薄的眼睑由于在看书,顺着书本的位置垂落了下来。
就算南序没看他,季凌在离着南序几个位置以外落座时,也刻意挺直了腰背。
可能潜意识里还在担心,季夫人抓住最后的时机拼命给季凌灌输家族的声誉、荣耀以及权柄,反复强调着等级、出身以及规则,诺伊斯只是他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在离开季家前,季夫人似乎见到了她的儿子重回正轨,眉宇间的跋扈劲又回来了。
阳光推推搡搡的,金色波纹在静谧中晃动。
季凌没错过南序的任何一个表情。
南序的眼皮抬起一点,他的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了反应。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力量,让他的身子低伏下来。
南序的目光并没有扫过他。
原来只是书籍要翻页,跟随书页,自然的眨眼幅度。
季凌暗骂了自己一声,一点风吹草动就又没出息成了这样。
快要趴在桌上的角度,他忽然瞥见了南序另一只闲适搭在桌面上的手。
指尖点在桌面上,浅金色的光晕在边缘漾开,仿佛瓷器透光的釉色。
他脖子的血管曾经在那双手下,隔着手套剧烈地跳动。
每一次收缩后更加猛烈地回弹,似乎迫不及待地送到南序的手上。
想到了这里,也想到了那句话,他要挺起的腰又再弯下了一点。
诺伊斯的广播电台在假期照常运营,学生工作人员眼见着温斐走了进来,起身迎接。
戏剧社的场子和这儿在同一层,温斐可能路过,所以他并不奇怪。
但温斐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就有些疑惑了,碍于温斐无意与他交谈,仿佛在冥想一般,他聪明地保持沉默。
温斐在回忆他和他父亲不久前的对话。
他父亲例行询问:“你在诺伊斯怎么样?”
他回“一切都好”。
“相似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他父亲说,只强调一个词,“掌控,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当时温斐的心间翻滚了几秒,表面上理智应道:“好。”
视野向外,树林的枝叶交织,图书馆的楼栋掩映在后。
足够远离,就可以不动摇心志。
工作人员也不能摸鱼,也不能溜走,只能干愣着,余光偷瞄几眼温斐,始终远眺盯着窗外。
他也顺着看了下。
只有很多的树和远远的图书馆,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他快要放空到恍惚时,温斐忽然说:
“把广播换成管风琴的D小调弹奏曲吧。”
在教堂的时候,那人似乎挺喜欢这首。
第60章 学生争夺战
真神奇。
希里斯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准确读出南序眼睛里传递出来的情绪。
比如南序现在瞥过他一眼, 他就知道,南序应该在说:
醒了?又来了?
希里斯悠悠感叹:“见你一面可真难。”
“阿诺德和……”他要说出谢倾的名字之前,猛然止住。
没有缘由, 他归咎于一种本能。
希里斯撤回了这个名字, 含糊而过:“生气了,想把我遣返回卡佩家族养病,我醒了之后,沟通了很久才留在诺伊斯。”
至于怎么沟通的。
暴力沟通,就没必要在南序面前赘述。
南序的确和阿诺德提起过一句。
希里斯不多说,南序更不会主动开口了解。
枝繁叶茂的橡树分布在行道两侧, 立定的人影混在了树影之中。
希里斯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南序身上游走,捕捉南序每一次眨眼的频率、嘴角的弧度, 似乎在把南序刻印进心里。
他在半梦半醒间, 身体的感知力逐渐回笼。
第一次呼吸,他嗅入了淡淡的青绿揉碎之后的气息, 再一嗅, 他的意识又虚构出了非常细微才能辨别出来的焦糖香甜味。
嗅觉。
持续的朦胧不清,他再次隐约感觉到有什么触碰在他的皮肤上,羽毛一般拂过。
触觉。
他渐渐睁开眼, 晌午金色的光芒很刺眼。
视觉。
构成了他目前对南序全部的认知。
他醒了。
“你为了躲我, 特意去了图书馆?”希里斯看向不远处图书馆的台阶, 南序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对方这几天的路径他调查清楚了个遍。
忽然平时不常去的图书馆,结合开始去的时间, 目测原因只能与他有关。
南序很干脆地承认了:
“算是吧, 上回你那样我有点害怕,真受了什么伤,人多点或许能及时获救。”
的确, 希里斯能感觉到,他把南序拦下之后,路过许多人的脚步都变慢了,都在悄悄关注着他们。
“能给你造成困扰我真高兴。”希里斯毫不犹豫回答。
可是“害怕”这个音节,不作出刻意挑衅的姿态,任谁说出来都会叫人心中一软。
但希里斯的心中同时在告诫自己:偶尔温和低头示弱也是南序的手段之一。
他犹豫了,竟鬼使神差又补充了一句: “上一次那是特殊情况。”
像在保证一样,可惜南序没有领悟到。
提起上一次,希里斯不免翻旧账:“你那天是不是想对我动手?”
当时突如其来的一点甜头扰乱了他的大脑。苏醒后复盘,没有了面对面的蛊惑,逐渐有些回过味来。
南序语气平静:“你的证据呢?”
“我的世界里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希里斯懒散地回应。
他向来无视规则和秩序,听见南序的回答,咧了下嘴唇,仿佛在嘲笑这句有点天真理想的回话。
和南序接触时,会接触到一些他平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东西。
他喜欢追求刺激,混乱、刺激、危险是他生活的主旋律。
南序完全不同,他是这些词汇的反面——理智、镇定、秩序。
希里斯应该避之不及。
结果他现在跟个跟踪狂一样要来堵南序。
“真可惜。”南序对希里斯的世界观表示遗憾,但没把对方的想法放在心上,“我的世界很看重这个。”
南序这人只会按照自己的既有规则运行,不理会其他人的挑衅。
话题会被南序主导着走,稍不留神,整个人也会被南序主导着走。
希里斯只觉得,怎么南序又变成这幅油盐不进、冷淡聊天的样子,他磨牙:“你又不怕我了?”
南序反问:“这重要吗?你似乎很在意。”
“当然。”
那天片刻的温暖像希里斯做过的一场美梦。
纵观他和南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唯独上一回接触南序,他令南序感到威胁,对方才隐隐有服软的迹象。
否则稍不留神他就会被忽视。
而南序一旦低头,他就会得到更多带着体温、气味的触碰。
所以应该让南序害怕他。
希里斯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南序不害怕他、从容回应时似乎也使他兴致盎然。
手段无非就那么多。
从小到大,某些热衷于拯救他或者折服他的人都用过了,见识多了自然见怪不怪。
用鞭子折服,用糖果拯救,抑或者二者兼有。
他对南序的关注,只是猜不透南序究竟会用鞭子还是糖果呢?
希里斯没注意到自己的喉咙产生了一阵渴意,无论南序做出的行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忍不住颤栗。
急切地等待着南序的答复,所以他没发现他自然而然完全遵循着南序的步伐。
南序走得快,他也一起稍加快速度;南序走得慢,他也一同无比缓慢地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目的地通向了哪里,直到南序站定了脚步。
希里斯这才若无其事地要把目光移开。
骤然间,呼吸一滞,他见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南序的神态。
夏日的阳光大盛,南序的内里总有种隔绝开的疏离,令人感到望而却步。
但现在南序的眼、唇微微扬起,早春冰雪消融一般的流动感,哗啦向他倾泻而来。
大脑陷入空白。
肩膀被推了下,身体和里面的心脏一起撞了下。
“许老师。”南序越过他的肩,对许凛说,“您管好他,麻烦啦。”
原来不知不觉被引到了医院。
希里斯与许凛对视。
许凛的表情从错愕转向无奈。
希里斯的表情从怔松转向烦躁。
鞭子、糖果,什么也没给。
只有一个给别人的笑。
又被耍了。
可以找外援、能不自己解决的问题,南序认为没必要自己动手。
有问题,找老师。
既然许凛许下了承诺,南序相信这位老师作为希里斯的医生一针下去就能药到病除。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重新往学校的大门方向走去。
和希里斯的交流耽搁了会儿时间,得稍微加快些步伐。
门柱耸立,气势恢宏。
门卫刷过学工处为三年级的实习学生专门办理的门禁卡,提醒道:“外出注意安全。”
诺伊斯在课程设置上,在前两年密集地把所有应该上完的课程安排到位。到了最后一学年时,学院基本放手,给予学生更充分的自由时间。
这一学年,学生基本上就忙碌于两件事儿——实习以及全联邦学生最后统一参加、作为成绩重要参考之一的升学等级考试。
前者的实习是诺伊斯自己规定的,联邦内一些学风比较卷的学校也有类似的制度。
根据学生的未来专业期待和就业规划,由学生自主联系实习单位,或者学校帮助联系,最后交上一份报告。
时间要求不长,主要为了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同时也让学生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当然,部分学生压根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能外出不受封闭的限制,要开心疯了。
门卫瞧见这位学生沉稳的模样,心想难怪页面上显示对方有两个实习地点。
他望着录入系统,多询问一句:“你今天去哪一个?”
一个是医学研究机构,另一个是联邦执行署。
南序说:”执行署。”
许凛向他发出邀请之后,没隔几天,知名网络水课老师齐昀又发了封邮件,游说南序之后当他的学生。
知道南序已经答应去许凛那儿实习后,齐昀特别有危机感地加大了攻势。
首先,卖惨。
“这是我来联邦大学的第一年,你舍得看我一个学生都没有,颜面丢尽吗?”
其次,利诱。
“做我的关门大弟子,老师带你吃香喝辣。”
还暗戳戳拉踩。
“许凛风评那么好说不定是营销的,不纯粹,我就不一样了,我风评那么差,说明我这人很真实。”
最后,他提出让南序也去他负责的机构底下实习试试,要试过以后才有发言权。
凭借南序对他残留的最后一点尊重,南序答应了下来。
穿越繁华的街道,橙黄色的士缓缓驶上第一大道,高耸入云的议会大厦映入眼帘。
车辆一个左拐,停到了第三大道上一幢建筑物前。
即将到达目的地,在南序快要下车前,的士司机开口和南序闲聊:“里面进不去,得下车了。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呀?找亲戚吗?”
南序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来实习的。”
司机“啊”出了声。
深灰色的金属框架,长方形的防弹玻璃窗镶嵌在灰白色外墙上。
一位发型不羁,但制服端庄的大叔朝南序跑了过来。
南序问好:“林长官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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