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誓绝对不能再着了谢倾的道,告诉谢倾他们要去哪里。
谢倾颔首,只说:“蒙特佩斯气温比卡明罗特区要高,您可以适当调整行李的服装。”
“你怎么……”阿诺德的话音刚出口就感觉这个问题有点傻,谁都知道南序来自蒙特佩斯,学院的宴会不知道设置了多少次蒙特佩斯的主题望梅止渴,谢倾不知道目的地的可能性为零。
阿诺德立马换上了防备的神色:“你不会也要去吧?”
谢倾不置可否,表情说明了一切。
“南序同意了,您就也会见到我。”
“我回去就叫南序别同意。”阿诺德冲谢倾恶声恶气。
谢倾态度淡定得让阿诺德感到害怕。
毕业典礼每年一次,学生在三年的时间里,见证过两次别人的典礼,自己再经历一次时,就没有了什么新鲜感。
南序就属于以上的心态。
只是毕业,又不是死了,怎么能伤心成那样?
但学院里一些人则凄风苦雨,尤其在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通宵没睡,试过了所有的衣服,清晨扬起苦涩的笑容出发。
最后一面。
南序被人群有意无意地控制站位后,成了群体最前排、最中央的位置。
摄影师还是那位校庆上的新锐导演,拍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眼睛在摄影机后一亮又一亮。
之前拍南序是在户外,这次则在礼堂内。
曳曳、昏黄的璀璨灯光,落在深沉的黑发、眼瞳中,只是旖丽春日里他身上的一点光而已。
没有强求穿着,南序难得不穿全套校服,换了蒙特佩斯设计大师梅琳达女士亲手设计的制服。寄来的衣服里夹着封信,经过大设计师的精确测量,告诉南序——
“你又长高啦^ ^”
沉黑西装,身姿挺拔,扣子系到最顶端,衣领绣着朵蔷薇,站上台时所有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反复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这幢古老的学院素来有优秀毕业生的评选传统。
厚积薄发的成绩单填补了前期的沟壑,再加上全都拉满了的实习、实践、师生评议等等环节,完成了一份令南序满意的答卷。
这是南序对毕业典礼中比较期待的一个环节。
他这个人有点收集癖,同时有通关的爱好。
坏到极点的开局,允许风暴、阴霾、荆棘,但永远不会凋谢。
另一方面,他听说那些老师还有阿诺德在争吵谁来替他颁奖。
南序在站上台以前还无从得知结果,不知道谁吵赢了,需要在台上才能揭晓结果。
他环视过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前方谢倾含笑望着他,再移过点眼神,占着诺伊斯一份工资的齐昀又仗着是诺伊斯老师的名头站在这里,正也朝他笑。再过去一点,那几门课程的老师也跟他弯嘴角,又恶狠狠地瞪了台边的身影一眼。
好的,说明还是武力值占了上风,阿诺德赢得胜利。
阿诺德久违穿上了西服,托着托盘走过来。现在的神色充满得意,走向南序,站到南序的面前。
“哈哈哈,一群弱不禁风的,怎么抢得过我。”
意识到南序很尊敬那群老师,他的得瑟戛然而止,至少不能在南序面前太表露出来。
“南序同学。”阿诺德清了清嗓子,“恭喜你,成为优秀毕业生。”
南序朝他扬眉,勾起点笑,灵动轻快,等待他把勋章戴在自己胸前。
阿诺德朝他眨眨眼:“自己戴上吧。”
南序愣住,嘴角思索着抿了下,转瞬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绽开了笑意。
阿诺德的脸上露出更加得意的表情,不愧是他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排练推演之后,突然灵光一现、迄今为止产生的最有情商的天才想法。
南序握起冰凉的金属勋章。
摊开的书页中央内嵌着敞开的大门,像在探索知识的道路上走向新世界。
他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为自己加冕。
仪式的最后一个阶段,从室内转移至室外,天空湛蓝,晴空碧云,适合放飞所有的好天气。
南序眯起眼睛抬头看。
成群的白鸽从塔尖的最高点应风而起,盘旋在天空中,飞向无穷的远方。
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降落点,是走向更广大世界的开始。
起点、终点、起点……周而复始。
列车轰鸣声缓缓驶入。
在店里悠闲品尝醇厚咖啡味道的旅客隔着落地玻璃,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外头一老一少在狂奔。
黑发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跑动的途中口袋里的响动叮叮当当。
在离开前,南序去了趟做义工的孤儿院。
一年的相处,小朋友们还仍然执着于玩着过家家角色扮演的游戏,听见南序毕业的消息之后,撇撇嘴,没有哭,只是伸出手指要和南序拉钩。
“宝宝,你要长大了。”
“记得回来看我们。”
边拉勾边往南序的口袋里塞一些珍藏的宝贝,把南序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他边跑得边捂着口袋防止东西洒落出来。
小小的玻璃珠,小小的发夹,小小勾起的手指,构成小小的永恒。
当然也耽搁了一点时间。
“南序,快点,要赶不上车了!”阿诺德年纪大了,太久没出远门,就要面临错过车的局面,肾上腺激素狂飙。
南序轻松地拎过他的行李,超过了他:“已经在加快了。”
路人忍不住露出微笑。
真灿烂啊。
气喘吁吁地终于坐到列车车厢里,阿诺德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发现没看见姓谢的那位重点防备对象,满意地放下行李,开始阅读姓谢的给他做的旅游攻略。他的行李之中,还有谢倾帮助他准备给邻居们的见面礼。
对方自己非要为他做的,不用白不用,阿诺德心安理得。
“你的邻居们怎么样?”他放下笔记,忐忑地问。
在外面说一不二习惯了,感觉对待南序在蒙特佩斯的那帮邻居不可以那么气焰嚣张。
但是他除了对南序脾气好点,实在不懂怎么伪装着跟人正常友好相处。
考虑到这里,他竟然有了需要咨询谢倾这方面经验的冲动,毕竟谢倾挺擅长在这方面装模作样。
他马上唾弃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竟然又不知不觉被谢倾给消磨了攻击意志,养成了有事求助谢倾的坏习惯。
“他们人很好的,你不要担心。”南序安慰阿诺德。
穿过平原,穿过州境线,穿越静静的洛河,汇入更浓郁的春天里。
花园前的门扉被叩响,梅琳达女士打开门,兴奋地尖叫:
“小蔷薇!”
第76章 手套
刚下过一场雨, 暴雨转细雨,天空灰朦。
桥面湿滑,被雨水冲刷后减少了摩擦力, 疾驰的车辆碾过积水的水洼, 溅起一片水花。
高处俯瞰,两台车辆在竞速追逐。
前方那台车辆油门踩满,雨滴来不及落下就被疯狂摆动的雨刷扫清,狂飙之下,有种濒临散架的危机感。
后方那一台紧追不放,仔细观察, 会发现它的车头和前车的车尾在精准地保持着车距。速度不断变换,在极限的速度之中微妙地控制着距离。
突然提速逼近前车, 在前车加速逃离之后没有马上追上, 任凭对方拉开一点距离,再又一脚加速, 把对方逼出更惊慌的速度。
仿佛猫在逗弄老鼠一般, 完全掌握着节奏。
给人逃离的错觉,又在下一秒懒洋洋地发出威胁,使对方时刻处在高度的紧绷窒息感之中。
即将冲出大桥, 见到曙光之际, 后头的发动机轰鸣骤然拔高, 方向盘猛得一拐,车头径直撞向前方的车身, 轮胎发出刺耳的哀鸣。
金属炸开剧烈的火花中, 下来了一位长官,拉开那辆被逼停的车门,像一只死狗一样拖出满头是血的驾驶者, 气息平稳、慢条斯理地问:
“怎么不跑了?”
奄奄一息的驾驶者费力睁开眼,透过被血模糊的视线,仰望居高临下凝视他的身影。
立在朦胧的灰色中,逆着光,衣袖上沁着潮湿的寒意。
那个人低下头,哼笑一声,仿佛等待着回应一般:“嗯?”
跟在后头姗姗来迟的车停下,执行署的那些长官们望着面前的惨剧面面相觑。
谁教的?
你教的?
不是我啊。
谁能告诉他们到底为什么南序的车技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明明刚教南序学车的时候,南序循规蹈矩,而且一卡一卡的很平稳地在开车,怎么后来就一言不合开始撞车了。
不知道这是今年以来第几次以这种方式撞过去逼停别人。
“谁教你的?”他们赶上前,忍不住询问。
南序无辜道:“某天顿悟的。”
刚学车的时候和希里斯对撞产生的心得。
他们同情地把目光转向终于跌跌撞撞从车上滚下来,刚刚一直和同坐一车的警署警司。
他正蹲在路边,弯下腰不停地呕吐。
不是不想顾及形象,但随便哪个人也架不住这种碰碰车玩法。
意识到南序在看过来,他做出最后的努力——
挡着脸吐。
他在余光里瞥见南长官扫过他的眼神,感觉被看扁了,于是扁扁地抱住蹲着的自己。
什么时候可以跳槽去执行署?反正都是在抓人,比起做对家,他更想做南序的同事。
这件药品缉查案由本地报案,按程序属于特区警署管辖。
但由于药品流向可能涉及整个联邦层面,又被划分到执行署的范围内。
双方配合调查,由于权限有交叉,两个机构又因为案件的控制权争夺起来了。
“抓到的人给警署还是我们?”南序问身边的长官。
他正低头拿纸巾擦掉黑色手套上沾染的血迹,纸巾和皮革发出了微不可查的摩擦声。
“药品流动会跨州,一般归我们。”那位长官回答。
南序只是随口一问,比起这些,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擦不掉。”他皱眉。
“又得消耗一副。”长官调侃道。
执行署的制服里配件中,没有手套这个选项,但联邦很多网民都知道执行署这位南长官一直有戴手套的习惯。对此,他们猜测不一。
有人认为是为了挡住手腕上蔓延的伤疤,有人认为是什么礼仪上的讲究,还有人想得美,认为南长官心地善良,在发福利满足他们个人的审美癖好。
南序纯粹就是习惯了,上辈子驯兽的时候就天天有防护的皮革包裹住手指与手掌,防备那些兽类不懂控制的獠牙和利爪,这辈子倒不那么经常受伤了,单纯嫌抓住那些人时的汗和血比较脏。
“你的车还行吗?”同事问。
南序上前去检查自己的车。
紧急制动留下的焦痕在柏油路面上清晰可见。
一道阴冷的视线始终黏在他的身上,被抓捕的那位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目光愤恨又灼热。
南序对这种视线习以为常,早就习惯了忽略不计,倒是抓着人的长官把人的脑袋更往下按一点,看上去也非常熟练地在抑制着那些人每次被抓后死死缠着南序不放的目光。
他抬手按了按引擎盖,又检查了其他部位,发动机有些损伤,他走向同事们:“看来今天开不回去了。”
其他人举手:“坐我们的车吧。”
“需要我来开吗?”
众人沉默,连连摆手:“不用!”
车内静谧。
南序坐在后座上,垂着眉眼,用指腹扣住手套的边缘,顺势褪下,露出干净的手指和清瘦的手腕。
坐在他身旁的人递给他一瓶水,含笑看他。
执行署的男女老少看南序的统一眼神。
从诺伊斯的校服换上了执行署的制服,等南序大学毕业终于马上把人拐到了这里。
亲眼见证南序从少年走向了青年,似乎有变化,似乎没什么变化。
之前在网络上看到有人拿南序六年前的证件照和现在的证件照对比,才恍然有了实感。
褪去几分中学时期的青涩,轮廓的线条更锋利,垂下的睫羽浓长,一抬眼,眉眼刃光般惊艳的弧度叫人下意识错开眼。
但望向他们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积攒了柔软明亮的光彩:“卡尔长官给报销修车费吗?”
卡尔长官:……
来到南序办公室的卡尔长官本人感到头痛。
他就说,他讨厌齐昀,齐昀的学生也要一并讨厌!
“维修预算支出很高,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这次没掌握好角度和力度。”南序反思。
谁让你反思这个了。卡尔长官忍无可忍:“你的意思是还有下次?”
南序以沉默抵抗。
“这样做的目的是?”
南序回复:“当时情急。”
卡尔早就看出来了。
南序就是恶趣味,看那些人不爽,想耍人。
但他拿南序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就是认识得太久的坏处。
卡尔最近开始怀疑,南序七年前刚来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到底是不是装的。
他的威严、冷漠,在南序这里已经完全不作效。不管是怒意还是训斥,南序都可以很淡然地拿它当做背景音,一点都不怕他。
他还不够凶吗?
此时此刻,在南序的办公室,他坐着,南序站着。
但绝对不是老实听罚的站姿,而是倚着角落里的一个生态缸。
生态缸里蜷着一条黑色、蓝眼睛的蛇,身形修长,刚褪完皮,鳞片泛着光,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微微动了动,被指尖按压住后并没有反抗,只吐了吐信子。
南序指尖一拨,将未剥落的半透明旧皮给拿了下来。
卡尔长官眉心跳动,感觉自己对南序还是不够关注,他知道南序有条狗,什么时候还有条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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