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愣住,下意识问:“满分有几分?”
南序思考:“十分吧。”
可以看出来,刚才那朵烟花的惊喜发挥了很大的效果,南序现在的心情不错,语调轻快,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笑意。
谢倾收起留在手上的枝杆,认真求教:“南老师,请问我现在有几分呢?”
南老师的食指和拇指圈起来,比了个圆。
好标准的0分。
谢倾轻轻叹了一声气,准备要开口挽救一下。
下一秒,南序的手举高了点,似乎要变换手势的数字。
谢倾的眉眼动了动,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期待。
南序的指尖一松,张开五指,手动也放了个烟花。
小猫的烟花魔法。
“刚才的烟花挺好看的。”南序绕回去点评,没有正面回答得分的问题。
谢倾有些无奈地笑了。
究竟是0分还是5分。
南序老师太会吊人胃口。
第74章 春雪
经历一周的时间之后, 南序的感冒终于彻底好了,可雪也化得差不多。
虽然偷摸着出去玩雪也没人会发现,但是奈何南序是个格外听医生话的好同学, 医生劝他一定要注意保暖, 南序乖乖遵循医嘱,于是在等候中迎来了春日。
他不用再做什么保暖工作,却也错过了堆雪人的机会。
缠绕的围巾摘下,室内恒温系统吹出的暖风也不再那么有躁意,逐渐调节至更适合人体的体感。
春日应该是明朗的、更舒展的,但学生间蔓延着无言的期待和紧张感。
决定他们简历申请最后一栏成绩的综合等级联合考试, 即将到来。
南序的感觉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复习的速度很快,这些课本在当初就被他反复地阅读, 几乎形成了他神经末梢的延伸, 再翻一遍,无非是唤醒了神经。
所以他淡定地等待时间来临、参加考试, 顺便预约了自己的驾照考试。
唯独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既然被叫做联合考试, 说明不止诺伊斯的人在考。
虽然诺伊斯名声在外,但佛列伦州乃至特区不止一家学校,考试地点设在专门的考试中心, 各个学校的学生齐聚一堂。
考场分配得比较巧合, 提前半个小时到场时, 刚踩进教室,就有人准确叫出了南序的名字。
南序认出对方曾经和他一起参加过联邦夏令营, 还跟他同一个小组过, 礼貌颔首打了招呼。
对方的眼里瞬间亮起惊喜的情绪。
其他的视线带着好奇、探究的意味随之投来。
等到考试结束,同学就走了过来,不知道真想对答案还是在没话找话, 试探性地询问南序还记不记得某几题的答案。
南序顺口就回答了。
聊天自然而然地继续,仿佛一个信号,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加入了七零八落问问题的行列。
南序一抬头,又被包围了。
第一个找到南序的同学无语,那些人一个个在那儿叫着南序的名字,格外厚脸皮,仿佛他们从前就认识了南序一样。
周围人在与南序的交流中渐渐安静下来,起初纯粹在有意无意地延长时间,后来他们就着一道题,无论相互之间认识还是不认识,纷纷开始激烈的争论。
和南序同一组呆过、在夏令营的小组讨论里被训练出来的成员,下意识维持秩序要让大家安静,别吵得太厉害,免得拖累进度、叫南序等得不耐烦,深刻展示了什么叫做“一月夏令营,一生南序情”。
南序对于这种有价值的争论挺欢迎的。
题目能讨论得都讨论差不多,那位同学恋恋不舍:“南序,我们大学见。”
南序讲话不怎么委婉:“你刚才错得挺多,比较难。”
同学碎了,被南序亲手击碎,又马上努力坚强地捡起破碎的自己:“下一门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南序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由于考核内容涵盖的种类科目多,时间跨度比较大,中间间隔的时间里,有人相对紧绷,有人比较从容。
南序属于后者。
挺不容易的,毕竟一年前,他还在没日没夜地补基础,拼尽全力地学习陌生、复杂的规则体系。
像乍然被移栽到这片土地的植物,就算南序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和新世界相处还得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
不过他能感觉到最近自己的一些慢慢的转变,似乎更放松了一些,更游刃有余了点,平静地整理着材料、把了然于胸的内容流畅地表达出来,要是还有余裕的时间,会把目光转向其他内容。
……
钟楼的钟声传到教室。
南序移开轻点在书页上的手指,西泽尔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
他低头刷刷写下被打通的思路,抬头朝南序笑,感谢南序给他花时间解答问题:“谢谢,又打扰你啦。”
南序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弄着面前羽毛笔柔软的末端。
“没事。”
他最近挺有空的。
有空到可以给学院里被投喂成球的原住民猫学长猫学姐制定营养餐健身训练计划。
桌面上有烫金镂空的邀请函,南序沾了点墨,随手在上面测试羽毛笔的书写感。
诺伊斯大大小小的宴会以年度、季度、月度的时间频率长盛不衰,这样的社交活动已经成为它的传统。
举办宴会的人各式各样,理由不一,可能单纯解压,可能办个学术沙龙,可能和外校联谊,可能交换人脉。
但相同的是,举办者们总锲而不舍地把邀请函递送给南序,也总被南序搁置在一旁。
南序理由很简单,没时间,更需要把时间花在课本中。
尤其在书读不明白的时候,只会认为那些人的繁华和喧嚣很碍眼。
渐渐的,其他人已经习惯了南序的拒绝,但给南序发送邀请函的行为也形成了习惯,绕过来趁机多望上一眼也好。而且万一呢。
人多活一会儿,就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譬如现在,西泽尔忽然瞪圆了眼睛。
南序百无聊赖地捏起那封邀请函,询问道:“是拿着这个就能入场吗?”
【家人们,速去西区宴会厅一层,回来不必跪着谢我,只需要祝福我进顺利入联邦大学就可以】
【什么玩意儿?】
【西区宴会厅每月固定的社交宴会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那些提供多巴胺的甜品、酒水还有些游戏吗?猜测发帖的是个新生?】
【不可能吧,新生也入学这么久了】
【本来上学就烦,谜语人滚出诺伊斯】
【只是个在攒人品的lz而已,别的不多说了,看你们自己能不能把握住吧】
【不得不说,lz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待我去一探究竟】
【十分钟过去了,ls怎么没有消息了?有没有人前线播报一下?】
【我就说现场怎么人越来越多了,现在好了我刚才被哪个天杀的怼出来挤不进去了,lz我恨你,我诅咒你考不上!!!】
【lz别怕,帮你反弹ls的诅咒,我将会永远拥护你!】
【我到现场了,lz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后来的人记得带上相机】
现场的宴会只是个平常、普通、打发时间的小聚。
香槟、管弦乐、随意的寒暄与游戏。
卡牌游戏是聚会通常不会缺少的环节。
长桌置于一隅,筹码堆垒在天鹅绒布桌上,桌边的人情绪克制又躁动,一边眼神乱瞟一边嘴角忍不住上翘,一边企图表现沉稳的牌风侧面展现自己的智商,一边努力抑制住不骂对手的冲动以维持充满风度的形象。
“下注吗?”
顺着那道声音望去,闲散而流转的灯影下,南序站在荷官的位置。
桌前的人如梦初醒,下意识听从指示行事。
下下下,all in全下了!
背后的人议论纷纷:
“行行好,让我玩一局吧。”
“我排队很久了,别插队。”
“睁眼说瞎话,全都围着呢哪里有队伍了?”
西泽尔坚定地坐在南序身侧,深藏功与名。
恰好走运碰见南序在他面前咨询宴会的事情,他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介绍人的身份带领南序进入宴会厅地点。
这栋建筑与礼堂、教堂一样,保持了中古世纪的古典设计,曾经的享乐场穿越数年时光,灯火依旧长明又迷离,晃动浮华飘渺的情调。
南序之前参加过用手指数得过来的几次聚会,西区宴会厅于不太常来的他而言只能算有些印象,不过每次的印象都挺深。
西泽尔详细向南序介绍了超级实用的聚会攻略,包括但不限于哪个点来可以吃上菜品,哪个甜点做到了清爽十足、甜而不腻,哪款调酒比较微醺。
这些介绍完,就能看出他作为“宴会蝗虫”的定位,可以预见以后参加学术会议也是直奔茶歇处的那类人。
但他得到了南序认真倾听且肯定的目光,打算继续坚持这个人设。
南序跟随西泽尔一一尝试后,走向了娱乐区域,顺势就坐下了。
怡情的博彩小游戏。上一回他初次尝试了些玩法,回去之后结合蒙特佩斯邻居们回信里分享的内容来了兴趣,研究过一小段时间。刚好遇到了,可以借机巩固一下。
不过他这次坐在了坐在桌子的另一端。
他对金钱、筹码没有欲望,单纯只为了研究些数理概率,再分析些情绪心理,这个位置似乎更加适合他。
果然,坐到荷官的位置之后,南序发现,以另一种视角更能从整体上把控、验证和推测场上的情况。
感觉挺有意思的。
也是又探索上了。
南序起了兴趣,发了好几轮的牌,他丝毫没有感觉疲惫。
环绕方桌的人越来越多,交叠的影子拥挤,他对那些视线习以为常,神色平静,在成功估准谁作为本局赢家时兴致盎然地勾起唇。
他一边复盘一边不紧不慢地理牌,再一抬头,某个微妙、不同寻常地安静下来的瞬间,牌桌上的玩家又换了几个大部分人都叫得出名字的面孔,都不动声色地注视他。
在对上他目光时,或者微微一笑,或者第一时间错开视线再抬眼看他。
还有的脸上的微笑不变,礼貌地向南序轻轻点头,摩挲着筹码:“我也来玩一局可以吗?”
南序扫过说这话的温斐,对方温文尔雅、无懈可击,在诺伊斯之内维持着完美无缺的优雅,仿佛早前在沃森研究所偶遇时被南序折了面子的模样从未发生过。
公共场所,谁来都行,南序耸了耸肩。
“我相信其他人也出于同样的想法,对吧?”温斐语调温和,看向裴屿和谢倾。
另外两个人不可能给他回复,空气中出现一秒微妙的凝滞。
裴屿在移开目光后,专注观察了眼前的筹码、骰子和牌局,意识到南序可能打量着他,姿态更端正。旁边的特招生学弟因此诧异地多打量他好几眼,意外他出现在这里。
南序格外适合这样的场景。
一点纸醉金迷、一点冷静从容,像回到了蒙特佩斯。
谁玩对南序而言都差不多,他把手指抵在卡牌边缘,指腹用力,流畅地滑动两股卡牌汇成一起,再单手铺开,把牌送到人面前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这个游戏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不介意太在乎输赢的人玩。”
“对啊,我们和南序约定好了,和他一起实验。”西泽尔帮忙解释。
荷官这个角色是可以控牌的。
南序提前告诉了他们,他可能会根据每个人的下注情况和策略尝试着调整发出的牌面,试试看他能不能也玩到这个程度。
所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赌局,这是一个爱学习的南序同学在进行数理论证的实践地点,比较特别。公平起见,南序特别提醒他们介意的话就不要参与。
说实话,高看他们了,以他们现在的理智,还能记得出牌就已经很不错了。
直到西泽尔发现自己好像超常发挥赢了好几局之后,才意识到南序真的有不动声色地在做实验。而他由于混了个面熟,得到南序的青睐,多赢了好几次。
西泽尔开心地冒出泡泡。
“原来是这样,挺有意思的。”温斐点头表示理解了规则。
明眼人看得出,场子上换了几个人,气氛瞬间有了不同的感觉。
一根无形的弦在渐渐收紧,在清脆的筹码碰撞声与游移的目光中,克制地发出震颤。
这个游戏有点变了味道。
头一回见到有人玩游戏时,全程在看荷官的脸色。
从洗牌、发牌到翻牌,这些人一边漫不经心地算牌一边揣测着南序的神态。
从递牌停顿的时长、停留的目光方向以及指尖等待时敲击的节奏,企图窥探到这局谁会是他的“偏向”。
方寸之间的游戏,完全由南序掌控。
这个游戏原来是这么打开的吗?
西泽尔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感觉前几局的自己在幼儿园玩过家家。
南序没想这么多。他只是个喜欢在实践中学习的好同学。
所有人有输有赢。
西泽尔发现自己赢的竟然是全场最多的,竟然拿到了第一名。
好好好,果然还是没心眼的傻白甜有前途,西泽尔高兴地挺起胸膛。
而温斐输得比较惨烈。
拿到牌时他的笑意微僵硬在唇角,抬眼深深盯住南序。
南序没错开眼地回望过来,甚至朝温斐扬了扬眉,摊开手心,表示爱莫能助。
能主动到这个场子来,也没有提前离场,说明南序今天的心情不错。
玩得差不多,动脑量达标,南序宣告完最后一局的结果后把位置让给别人,到宴会厅外的庭院门廊中场休息。
“给我推了不好的牌?还是我今天运气太差了?”
南序倚着花墙的边栏,从里头捎了个纸牌出来在把玩。
听见温斐的询问,他偏过头,侧脸轮廓中乌浓纤长的睫毛弧度柔和,在移过脸时细微地移动着,漆黑的眼瞳里折射了流动秾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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