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华一点便通:“主公的意思是,老将军回程会遭遇埋伏?”
封越:“陈家功高盖主,圣上忌惮已久,岂会让他们轻易地安然回京?”
慕云华端着下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双掌往案上一拍怒骂:“狗娘养的东西,一群白眼狼!敢对老将军下手,看老子不撕了这些杂碎!”
封越抽了口气,无语盯着他许久。
察觉到不对劲儿,慕云华讪笑着摸了下后颈,“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改过得么?我再不骂人了!真的,我保证!信我啊主公!”
“嗯,我信,我信了你的邪!”
封越将地圈卷上,用力砸向慕云华的胸口,“我如今只有你能用,京中之人,全都不可信,但也就年前这段时间,呆了这些时日,便要离开这里,也正好不用再束手束脚。”
“离京?!”慕云华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他就不喜欢京中这些个贵人装腔作势,可算是能离开了。
“那我们回青阳城?”
“不,我们要去广陵。”
慕云华苦着脸:“我还以为可以回青阳城见我阿娘和小妹了呢。”
“待去到广陵安定后,可以将他们接过来。”
慕云华赶紧朝封越做了个揖:“多谢主公!”
“嗯,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
“主公请讲。”
“皇后派到我身边的那个元公公,是个细作。”
“他娘……应该不是我认识的。”慕云华清了下嗓门儿,缓着语调问了句:“皇后娘娘派到您身边的,他咋会是个细作呢?”
“其中原由我不甚清楚,待到祖父回京再议罢。”
慕云华点头。
“你晚上找准时机,将他绑了。”
“可需要严刑拷打?”慕云华紧了紧拳头,双眼露出狠戾之色。
“暂时不需要,只要将他绑了即可,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他。”
“啊对了,属下回来时,看到府里张灯结彩的,还挂满了红灯笼是要办什么喜事么?”
“嗯。”封越淡淡的应了声,字里行间却掩不住的得意,“我要成亲了。”
慕云华盯着他,脑子没转过轴来,“成,成什么亲?您就回一趟京,圣上还包办婚姻呢?”
“不是包办婚姻,是我自愿要成这个亲的。”
“人长得俊,桃花就是来得快!是那魏五哥儿?”
“你如何猜到是他?”
“属下眼睛又没瞎。”
封越笑了笑,便去了别苑见那位传说中的榫卯奇才商明玉。
窗前小榻上,只见一哥儿着一袭素雅青衫,外头披了件单薄的绒毛披肩,那毛也不知是何毛料,都稀疏枯糙了。
江南人总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水乡柔情,秀气清雅,端坐在那儿便是一幅山水画。
他十指纤长优美,正拿着炭笔在图稿上画着什么。
就连封越走近也未察觉。
封越瞧了眼他画的图纸,一眼便瞧出了这是楚庭长江流域附近的地形图。
上面还标了好些刻度数字,以及一些难懂的符号。
趴久了有些累,商明玉往坐椅后一仰,封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便映入了眼中,叫他愣了会儿神。
这郎君着实生得好看,面如冠玉,身姿挺拔,浑然天成的贵气与英武不似普通人。
商明玉不由暗叹了声,很快收回心神,起身做了个揖,“想必这位便是广陵王了罢!明玉见过广陵王。”
“商公子不必多礼。”封越端祥了他一会儿,便将视线落在案上的水利图纸上,“这可是与楚庭治水有关的水利图?”
“正是。”
“商公子这份才干属实叫人佩服。”
“王爷谬赞了,千里马还须伯乐,明玉能出现在这里,也多得王爷赏识!”
“你肯为楚庭治水出一份力?”
“那是自然!只可惜明玉出身哥儿,人微言轻,入不得仕途。”
此人真是不错,落落大方,自信沉稳,格局与眼界皆是不俗。
“本王既已让你来到这里,便有你才干施展之时,且放宽心等待便是。”
商明玉深深朝封越行了个礼,“多谢王爷!”
他回头眸光深邃幽远的看着桌上既将要完成的水利图,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
十五年前一场水患将他的家与家人全带走了,看着村民流离失所,饿殍满地的惨状,他便立誓总有一日要让天下百姓免于水患,能安家立命。
这十多年来,他不惧严寒酷暑行走山河万里,拜各地有名的百工为师,学习建筑榫卯之术,便就是为了能造福百姓。
如今他终于来到了京中,已经没有任困难能让他退缩了。
“有什么需要便和府里的女使或管家说,就不耽误商工制图了。”
这声商工让商明玉眼眶莫名一阵酸涩,他遭受过太多嘲笑与轻蔑,极少有人会懂得他的认真与努力。
目送封越离后开,商明玉心中不由感慨,人还是要往高处走,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只有见识过这天地广袤,山河巍峨,才更容易觅得知音。
*
子时,万籁俱静,一道诡谲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下人所在的院中。
慕荣华从窗口敏捷一跃,进了元公公寝房内。
帐内之人早在他进入院子时便已经睁开了眼,明知道他靠近了,却还能八风不动,悠哉换了个侧身继续睡。
慕荣华转动着手里的匕首,心道:“既然是细作,那便留不得,今夜便让小爷结果了你这阉狗!以绝后患!”
慕荣华手段干脆利落,朝帐中那人手起刀落,千均一发之际,只觉手腕被一道巧劲弹开,那一刀偏了扎在了枕头绵花上。
正待看清楚时,老阉狗的被子朝他面门甩来,眼前一片漆黑。
慕荣华拔了身侧的配刀,那刀削铁如泥,轻轻一划,眼前的绵被劈成两半落了地,棉花四散开来。
元公公不紧不慢的披了外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小子,忒没规矩。”
“呵,老狗,来受死!”
元公公十指轻扯着银丝,“大言不惭,爷爷我杀遍天下无敌手时,你还没出生呢!”
“巧得很,”慕荣华飞身跃起,一刀以破竹之势朝元公公劈了上去,“老子长到二十岁,打架从未输过!给爷死!!”
元公公眼中闪过一丝冷戾,手中的银丝千变万幻,慕容华的刀离他几毫之距竟不受他控制禁锢在了半空。
慕荣华邪性一笑,放开了手里的刀,从袖口滑出两把短匕,身形奇快,一刀朝元公公脖子抹去,一刀朝他腰子上捅。
元公公借着银丝纵身一跃,脚尖轻点于银丝之上,落在不知情人的眼中,犹如妖邪鬼魅,能飘浮于半空。
“他娘的,你到底是何方老妖孽?!”
元公公见他气急败坏,心情极度舒畅,就喜欢看他骂骂咧咧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小子,再来!”
慕荣华不仅擅长使用长剑,一手刺客招法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元公公领教了他几十招后,倒是有些欣赏道:“小子,咱家看你是个人才……”
“闭嘴你个阉狗,老子不入你东厂!”
“敬酒不吃吃罚酒!咱家今日便结果了你这呆鸟!”
又是一番激烈打斗,元公公更像是在溜狗玩,慕荣华被逗到没脾气。
元公公不想再陪他闹了,一掌将他劈晕,准备背起扔到院子里去。
才刚扯住他一只胳膊,却见慕荣华突然睁开了眼睛,元公公心下大警,想躲时已来不及,慕容华朝他面门吹了口灰烟,元公公颓然倒地。
“你小子……”话未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慕荣华一个鲤鱼打挺,扭了扭脖子,狡黠一笑:“兵不厌诈,你老咯,打架能有咱们年轻人活泛?”
说完,掏出绳子,将元公公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也怪不得他们主公舍不得杀他,若此人能收服为己用,那可真是不得了!
第34章
他说要来敲窗, 魏晓枫还真撑到了半夜,也顾不得冷风灌入室内,开了窗时不时去瞧上一眼。
他郁闷的往炭火盆里添了些黑炭,有些许的烟呛进鼻子, 他咳了几声, 准备将小窗全打开透透气。
小窗一推开, 便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越过亭廊朝他屋子这边行来。
还真来了!
魏晓枫心情复杂, 喜怒掺半, 喜的是他说话算话, 没有白等一场,怒的是让他好等, 平时这个时候, 他都睡一觉快醒了。
“久等了, 身边有些事耽搁到现在。”
“哼!”魏晓枫也未理他, 径自转身回了屋,新添了木炭燃了,驱散了些寒气。
“小夫郎, 你倒是给我开门哪!”
“你不是能爬墙又爬窗吗?”
封越不怒反笑, “我还能上房揭瓦,现在便表演个给你看?”
说着, 抬头丈量了眼房顶高度,似乎真要上去, 魏晓枫吓得窜起身跑出去看, “你莫要胡闹!你把我屋上瓦揭了,是想冻死我吗?”
他一出来,封越便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笑成一副风流浪荡模样, 亲昵地拿鼻尖蹭了蹭他的头发,低语:“你来给我开门,我便不揭你屋上的瓦了。”
“你放开,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封越才不管这些,单手抱起他进了屋,闩上了门。
魏晓枫吓得要死,趁他闩门的功夫就想跑,又被封越一手逮了回来,按在了门上。
“跑哪去?”
魏晓枫面红耳赤:“这是我房间,我做甚要跑?”
“是啊,你做甚要跑?可不得问你自己么?”
魏晓枫一颗心紧张得要蹦出嗓子眼儿,抬头迎上他赤热的视线时,魏晓枫羞耻地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封越看到他后脖梗到耳尖红成一片。
“怎的不看我?我长得不好看?”
“我要脸。”
“看一下怎么就不要脸了?”说着轻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撩拨了很多哥儿,才这般厚脸皮?”
“没有的事!”封越严肃道:“不过……确实与你们不同,皇室传宗接代视为大事,十来岁身边便有宫女和嬷嬷教导,军营里也会有俘虏和官伎,行事时那些粗野汉子从不避人。”
因为画面太过辣眼睛,好似那畜生交女冓,便让他更加反感。
魏晓枫听得脸都白了,一把将他推开:“你也跟他们一样?”
“我没有过,真的!”封越焦急的解释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那时候虎得很,对这些事都不感兴趣,一心只想打架,上阵杀敌立功。”
并且他还十分不屑那些个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哪有刀枪棍棒好玩?成天了为爱情要死要活的玩意,都是一群俗物!
没诚想,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这群俗物之一。
“你就那么爱打架?”
“我……也没有故意挑事去跟人打架。”
魏晓枫也觉得自己今晚着实刁钻刻薄了些,便主动的拉起了他的手,“我们不要站在门口说话了,有点冷。”
封越抓了下他的手,确实冰冷,便赶紧拉了他坐在了炭火旁取暖。
“这黑炭有烟,烧得也不久,他们怎么拿这些给你用?”
“大家烧的都是黑炭,那不然烧什么?再好一些的也就是红罗炭,别的咱们普通人也够不着。”
他小时候倒是在外祖家用过些金丝炭和银丝炭,但那也是极其稀罕之物,都是要给皇家特供的东西。
“是我没想周到,等明天一早,我便让人送一车银丝炭过来。”
“嗯。”也不知魏晓枫想到了什么,突然就默下声来。
封越用指尖挠了挠他下巴,像逗猫儿似的:“怎么心事重重的?想睡觉了?那你便睡吧,用不着管我。”
“现在又不想睡了。”魏晓枫摇摇头,拿火棍拨弄着盆里冒烟的木炭,他只是在愁自己的嫁妆,魏家就是个只吃不拉的吞金兽,收了王府这么多聘礼,如今竟拿不出其百分之一的嫁妆,真是愁死人!
“小小年纪,怎么愁眉苦脸的?”
魏晓枫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嫁妆的事,说出来魏家丢人,他脸上也不好看。
“你做甚送那么多聘礼过来?”
“皇家规格便是这样来的,也不算过份。”
封越已经是活了两世,便立即猜到了少年人的心事,暗抽了口气,“无碍,到时候看差多少,我叫人给你补了便是。”
“我的嫁妆,怎么能让你给我补?!你又不是我爹!”
“夫君补也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魏晓枫眼睛红红的,委屈得想哭,别扭的低声道:“我不要你补。”
“你有别的办法?”
“没有,反正我宁愿丢人,也不要你补。”
封越也只能无奈:“魏大人真是拎不清,这事若办不妥,丢了魏家的脸损了他的清誉不说,还委屈了你。”
“那就让他丢脸去吧!”魏晓枫拧着股子劲儿,用力戳下了下火棍,火星子与烟灰齐飞,呛得封越往后仰着身子连连咳嗽。
“你没事吧?”魏晓枫紧张地起身,用手将他面前的灰扬走,“可有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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