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威慑与冷冽的杀意,他是第一次遇到。
“你,你别过来!你真不在乎你家夫郎的死活了么?!”
魏晓枫那一刻什么也没想,只是朝策马而来的封越红着眼喊道:“别管我!他杀了很多城内的百姓,杀了他替我们报仇!”
蓝胡子没想到魏晓枫竟会真不要命的拱火,气急之下,正要上前擒了他威胁快速朝他逼近的封越。
“杀!”封越一声令下,突然倭寇里有一部人反水,快猛准的将身边的‘同袍’一刀割喉毙命。
“这,这是什么时候……”
蓝胡子竟不知他的队伍里何时混进了封越的人,一下阵形全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四面围攻势如破竹杀了过来。
蓝胡子浑身被冷汗浸湿,跳下马就要去抓魏晓枫,封越举起手里的长枪,瞄准了蓝胡子移动的身影,掷臂朝蓝胡子投去,长□□穿了他的心脏,蓝胡子喷了口血,被长枪带飞了一丈之外,生死便是在这一瞬之间。
封越策马上前拔了自己的枪,斩断了魏晓枫手上的绳子,朝他递出手,将他拉上了马背。
“受伤没有?”封越心里虽然很担心他,但面上表现得很淡定。
“我没事,烎儿……快去救他们!”魏晓枫察觉到他们有一部分人没有跟上来,定然是去追杀剩下的老小妇孺了。
“抱紧我。”
“嗯!”
“众将士听令,将这些倭寇杀干净,一个也不要放过,三百士兵随朕走!”
“是!!!”呼应声响彻山谷,仿佛天地也随之在震动。
调动井然有序,敌军的惨叫与哀求声被抛到了脑后,封越带领着魏晓枫等人,赶往救剩下的百姓。
那几百倭寇很快追了上来,寡不敌众,面对穷凶极恶训练有素的匪盗,慕云华与云羽雮只是在做最后毫无意义的抗争。
何况,慕云华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
“师父!”烎儿看到师父身上也都是血,眼眶泛红,“我们要死在这了吗?”
云羽雮胸膛起伏不定,气息有些沉重,“记住师父的话,有机会就跑,不要回头看!”
“烎儿不走,烎儿要和师父一起杀敌!”烎儿手里还拿着父亲亲手给他削的木剑,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有剑客毅力与勇气了。
在新的一轮围剿过后,云羽雮的剑断了,为了保护烎儿背后也受了一刀。
就在所有人以为必死无疑之际,封越带着三百将士杀了过来。
这些侍强凌弱的倭寇见机还想逃,封越命手下趁胜追击,杀了个片甲不留。
“主公!”慕云华见到封越那一瞬,终于可以放心的晕了过去。
封越上前查看了慕云华的伤,还好,看似伤得重,都没在要害,只是得尽快给他止血。
他拿出随身带的定气丸,给他与云羽雮服下,让手下扶着他们上了马。
见魏晓枫不顾自己的伤,正抱着烎儿安慰,他上前接过烎儿抱在了自己怀里,魏晓枫脸色发白,明显在强忍着疼痛,可现下他又不能扒开他的衣服看他伤得到底有多严重,心跟着隐隐泛疼。
“可是疼得厉害?”封越伸手轻抚着他脸上染上的血痕。
魏晓枫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好在他们都没事。”
“先回去。”封越语气凝重,一家三口上了马,往城内而去。
王府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唯有东院几个房间还能住人。
封越让人找来大夫给魏晓枫把了脉,气血虚弱,外伤倒是无碍,只要好生上药过个十天半个月自然就好了。
封越让人下去抓药,取了外伤的药膏进了帐内,“把衣服脱了,我瞧瞧你身上的伤。”
魏晓枫迟疑了片刻,挤出一个笑来:“要不我自己来吧?”
封越深吸了口气:“听话,别逞能。”
“好吧。”魏晓枫不急不缓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雪白的身子上磕碰得到处是青紫伤痕,被磨破皮出血的一大块一大块的相连着,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封越一颗心紧揪在了一起,眼眶涩得发疼:“怎么也不说啊!回来时候,马儿骑慢一点就好了,一定很疼吧?”
“我情愿你快一点回来的好,慢悠悠的不是还要疼更久?”
封越凝着气,给他小心翼翼的上着药膏,动作尽量轻着不弄疼他。
魏晓枫一双眼一刻也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他认真专注给自己上药的模样很迷人。
“你现在是皇上了?”
“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了。”
魏晓枫失笑,可是又满是忧心:“我这样,真的能当皇后吗?”
“谁说你不能?杀了。”
“不行,以后没必要别总是打打杀杀,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
将伤处上好药,封越给他披了件白色柔软轻薄的绵绸长衫,“刚上药,躺着别乱动,我叫他们再去取一盆炭火。”
“你先别忙我的事了,你眼睛里都是血丝,先把甲衣换下来洗漱一下,好好休息才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封越便感觉疲惫不己,他为了赶来救他们,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好,我换了衣裳洗漱好就过来陪你。”
“嗯。”
封越刚走出房间,突然只气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口腥甜竟是喷了一口鲜红的血。
“皇上!”元公公见状慌忙上前搀扶住他。
封越闭目稳了稳气息,声色嗓哑虚弱:“我吐血的事,不要声张。”
元公公心疼地拿帕子替他擦掉嘴角的血渍:“你身上多处暗疾,这半月长途跋涉,夜不能寐,劳神费力,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无碍,我没事,”封越抬手制止了元公公的唠叨:“屋内再添一盆炭火,替朕去准备热水,朕要沐浴更衣。”
“喏。”元公公暗叹了口气,转身吩咐下人去准备了。
封越全身心放松的靠在浴桶里,神情有些恍惚,上辈子他只活到了三十岁。
因为元气大伤,油尽灯枯而亡。
这辈子虽逃离了断腿之苦,四年前却落崖身受重伤,伤了根元。
兜兜转转,虽改变了运了走向,但是命……他能改么?
这辈子是不是也只能活到三十岁?
第73章
原本是定在七日后就动身离开, 如今广陵被一场战争毁得满目疮痍,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皇都跟来的士兵也一起加入家园重建,之前王府的银两大半都用了出去。
魏晓枫白天督工,晚上回到府里便同封越说起外边的情况, 封越显得精神不太好, 脸色十分苍白, 魏晓枫说话时候, 他就躺到他腿上, 合着眼静静的听着。
“听慕云华说你会将广陵的民兵全部留下, 扩建加强军机处。”
“广陵是东部防御要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绝不能再让这次战况再发生。”
“这次也算是给这些倭寇致命一击, 以后绝不会再敢轻易来犯!”提起这个魏晓枫眉飞色舞, 看向封越时满是崇拜。
彼此依偎着, 任静谧温馨的时光流逝。
沉默了许久,封越突然说道:“等回到京都,封后大典结束, 我想立烎儿为太子。”
魏晓枫摒了下呼吸:“可是烎儿才不到四岁, 会不会太着急?”
“不会,早立太子, 也早安朝臣百姓的心。”他父皇犯的错,他绝计不会再犯。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其实他想再多呆一段时间。
封越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 “再等半个月吧, 这段时间你便多去周围看看,这一走,也不知何时会再回来。”
魏晓枫看他满眼疲倦,心疼地低头吻了下他额头:“阿越, 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吧,你之前从京都一路飞奔至广陵,紧接着又是一场恶战,都没有好好休息。”
封越失笑:“别担心,等我睡够了,人也会精神的。”
*
他们在广陵前后整休了一个月,回去的那日是个艳阳天,全城的百姓与官员一路相送了很远,他们回去的队伍只带了一千人,余下的几千士兵皆被安置在军机处。
随行的军医每日都要给封越诊两次脉,短短一个月时间,封越的头发白了一半,军医只能拿养气血的药给他吊着,路途条件有限,只能等回京再看情况。
回程的速度慢下了许多,他们尽量避开了官道,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元公公将清晨用的热水送进了封越的帐内,只见主君正在为他梳头发,神色郁郁。
“皇上,主君,现在伺候洗漱吗?”
魏晓枫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君来就行。”
“喏。”
封越感觉到魏晓枫心情极低落,便打趣儿道:“烎儿这小皮猴,昨儿不知从哪里抓来一钱袋虫子,把元公公吓得直叫祖宗。”
“元公公还怕这些个?”
“谁说不是呢?”
魏晓枫暗叹了口气,“阿越,你的头发又白了好多。”
封越将他的手紧握在掌心,一脸从容悠然道:“之前确实有很多事情要操心,所以伤神。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魏晓枫俯下身,紧紧环抱住他,他宁愿封越一直当个闲散的王爷,比这帝王要轻松许多,但是他不能说,说了也无意义,如今他已坐在这个位置,他身为内廷主君、他的皇后,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他轻松一些。
“我要是能有些用,你也不用这样辛苦。”魏晓枫自责道。
这话让封越眉头紧锁,“为何要这般看轻自己?这次广陵如果没有你,又或者不是你,城内的百姓只会更惨烈,你已经做了超出内廷主君的职责。”
魏晓枫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涩,“你太辛苦了,这短暂的二十七年却吃遍了常人不能忍的苦。”
封越眼尾泛红,浅浅一笑:“有你心疼我,我不觉得苦。二闯山海关时,母后道出我的身世,也没能将我击溃,我想的是你还在广陵等我回家,我得回家和你团聚。所以,不管这条皇权之路再艰辛,我也要往上爬。”
如今,他也算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吧?
他护住了今生想护的人,即使最终要死在三十岁,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魏晓枫哽咽出声,泪水无法自抑淌湿了脸颊,他跪坐在他面前,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前,藏起了泪水,却藏不住他微微颤动的双肩。
封越轻拍着他的后背:“水要凉了,赶紧洗漱吧,用完早膳还得赶路。”
“嗯……”魏晓枫声音闷闷的,如今他是内廷主君,自是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不然叫旁人看轻了,不好竖立威信。
他悄悄擦了泪水,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的拧了帕子给两人洗漱。
一个月后,他们抵达京都。
封越的精神越发不好,回到寝宫便歇下了,叫来太医看诊,只说是气血亏虚之症,写了方子也抓了药。
魏晓枫却不大相信,再三盘问,太医也无法,确实是气血亏虚之症,只是太医没敢再说别的。
调理了几日,封越看起来好了许多,魏晓枫想着太医开的药还是有些用,每日固执的要亲自给封越煎药送药,不肯假他人之手。
封越无奈笑道:“你现在是内廷主君,怎么老抢小宫女的活干?”
“随你怎么说。”魏晓枫哼了声,将搅拌凉的汤药递给他:“快喝了。”
“好苦啊!”
“我让人准备了桂花糖,皇上不怕哦~”
“朕不怕。”
“哦,真的吗?那你怎么不喝?”
封越盯着眼前这碗乌漆抹黑的汤药,眼睛都快瞪成了斗鸡眼。
“你再看下去它也不会消失了,凉了会更苦。”
封越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将碗里的药饮尽,喝完哇哇叫着:“糖呢?快快快,给朕糖!好夫郎你快些!”
魏晓枫极少叫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每次都忍不住逗他,但又不忍他那一张苦到扭曲的脸,莫名心酸将糖塞进他的嘴里。
“你要好好的,你看,生病了要吃药,药还那么苦,多遭罪啊!”
“朕快好了,今日天气不错,陪朕出去走走?”
“嗯!”
册封大典仪式安排在太和殿,宫内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昨日尚衣局送来了册封礼服,魏晓枫还没来得及试穿,皇上病了,大臣的折子便落在了他这里,由内阁几个大臣辅佐批阅。
魏晓枫很怕自己做得不好,悔恨早些年没多读些书,也不至于用到时捉襟见肘。
不过几个内阁老臣极有耐性,颇有一番要培养新主君的雄心壮志。
毕竟大元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一位内廷主君。
两人正十指相扣走在园中,远远见到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朝他们这边跑来。
“父皇,父君,救我!”
老太傅费力的跟在身后跑得气喘吁吁,“殿下!太子殿下!!书还是要抄的呀!”
封越一把揪过他的后领子,“跑哪去?”
封烎哭丧着脸:“父皇,我不要念书!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要回广陵去!呜呜呜……我不要!”
魏晓枫心虚的挠着头,别开了脸去,不愧是他生的,跟他小时候逃学一模一样呢!
“孙太傅,这皮猴子在这儿!”封越冲走廊尽头蹒跚行来的孤太傅喊了声,不免有些心疼,一把年纪了,还得操这种心。
封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他父皇拎着上前交给了孙太傅。
“老臣参见皇上,哎呀……老臣看管不严,实在惭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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