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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婆姓庄，刘庄刘庄，这名字就这么来的。庄翠死于一场车祸，他赶到时，她就剩一口气，两岁的刘庄已经被吓哭，哭得喘不上来气，身上没一点儿伤痕。
他独自抚养刘庄长大，几年前跑了躺国外，他接手的赚钱大工程烂尾烂透了，他慌得要死，把年仅六岁的儿子留在国内，他自己跑了，不过因为当时治安混乱，法律体系很多没成型，很快他就躲过了风头。
再次回国，他也就收心了，房地产这行业也没给他留有一席之地，他开起了饭店，或许是他老婆庄翠在天之灵，他这饭店也开得风生水起。
他潇洒大半辈子，年近半百，这心里开始忏悔。半夜回家路上，满脑子因果报应，这条走了几百次的路，开始变得陌生。泥砖石破碎瓦，灰尘扑脸味难闻。他站定，布满皱纹的眼圈都因恐惧而光滑。
眼前是他噩梦的起源地，那片永远废弃的工地。
“赫赫”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张口只能发出气音，双手成爪死命掐住脖子，有东西如鲠在喉，要把他活生生堵死。
池北摸摸手下细软发丝，惊奇地看着不远处刘志文自导自演的恐怖片，他是普通人，根本进不去这片受难区，‘楼’也不可能突破屏障出来害他，真是自作孽。
刘志文摔倒在地，痛哭流涕，沧桑的脸哭得像个孩子那般无措，好似真的是在忏悔自己的过错。池北把手从黎序头上拿下来，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他想跑，腿脚发软一起身就重新跌倒，跪爬在地上，健壮的胳膊带着手用力捶地：“为什么！为什么！我帮了我帮了，我去去争取钱，我求他们求他们给个机会，机会。是他们！是他们放弃的你们！是他们！为什么找我！不不！就算就算那个女孩……也不是我!”
他两手抱拳疯狂摆动，求饶道：“别找我别找我，我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可怜可恨又可悲。
池北轻叹，在网上查资料时，知道在那个年代，罪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受苦的总是那些努力生活的人，刘志文错不致死，他也是一个时代的受难者。
可也掩盖不了，他压倒了许多人最后的希望，孰是孰非，池北说不清，他只做他能做到的事，超额的卷子和领域，等他学会了再说。
刘志文求饶结束，一直没出现怪异的事情，他愣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敢随便乱动。池北把视频暂停，贴在黎序耳边轻声说：“你去吓吓他，捏个孩子形态的黑雾。”
黎序咬住池北耳垂，池北疼得“嘶”了声，怕被发现，忙刹住声音，用眼睛去瞪他。耳垂留下一个牙印，黎序这才说：
“不可以，检查局不让我吓人。”
可不可以的，干嘛咬人啊？！
磨磨牙，默念自己要宽以待人，不能总是被黎序带着走，千万不能生气，生气就输了。
“幻化个人，放在那里，”池北平静下来，指指远处：“就两秒，是他不小心看见的，不算你吓。”
黎序左思冥想两秒钟，雾气早已经悄无声息窜出去，形状快速变化，一个淡淡的孩子大小的影子出现在路灯下。
刘志文双眼呆滞，视线刚挪过去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呼吸原本重回轻缓，霎时间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最后的挣扎。
“啊……”刘志文蹬着腿，屁股擦着地面后退：“呃……不、不应该、哈哈哈哈，找我找我做什么！”
他或许是被这突变逼疯，面容狰狞大吼：“你是自己死的！我不过、不过是没帮你，你找我做什么？！啊啊啊啊！”
池北眉头紧蹙，对这件事有了思路。远处刘志文肾上腺素飙升，他用手撑地，手臂颤抖着，一次次尝试下终于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让他向后踉跄两步。
“不是我的错！”他朝黑影子吼完，拔腿就跑，背影一瘸一拐。
“呼，先这样吧。”
池北关闭手机录像，黑雾游动着回来，碰碰他的鼻尖，它在讨要奖励，笃定地想。
但他想不到能给什么，迟疑道：“明天课上睡觉不叫醒你了。”
黎序收回黑雾，不太满意，靠上他肩膀：“晚上睡觉一个被子。”
“？？？”池北惊恐拍开他，像受惊的猫，弹出去一米距离：“同学，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儿暧昧了。”
黎序差点摔倒，稳住身体迷茫道：“不可以吗？为什么？”
池北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你我，成年人，我上个月刚过生日。”
黎序不太懂，靠近他一步：“我要准备生日礼物？”
退后两步：“不不不不——”池北想起这位是个不通人情的怪物，提出这样有些超过的要求，或许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太大，尴尬看地面：“为什么要一床被子？”
黎序：“靠你更近。”
池北沉吟片刻，抬头：“为什么要靠我更近？是压制黑雾对吗？”
黎序：“嗯。”
他放下心来，果然还是被前桌赵娜娜影响到了，脑子里装了一堆南部南通，险些误会这位单纯的同桌黎序。
“我不太习惯跟人挨着睡，”他还是得拒绝：“我的存在确实对你很有用，那睡觉时可以拉着手，这样行吗？”
黎序垂下眼皮，点了点头，手掌张开平放身前，池北一点就通，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两人牵手次数很多，此时十指交叉互相挨紧，之前也常有。池北做题做累，偶尔会把黎序的手拽过来，玩他细长的手指，描摹手指上骨节凸起处。
光洁明亮的客厅，月色刚好，找不到两颗星星。
池北换下校服，身穿柔软棉质的蓝色长袖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怀中抱着深黑色方形抱枕。
抱枕被抽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塞了进来。
他细细翻看录像，全神贯注分析刘志文的话，怀中一空也只是调整了下坐姿。
“他应该就是那个包工头，欠债跑路都是真的，那个女孩也与他有渊源，或许不是他杀的，只是他看见了女孩是怎么死的。”
池北嘴边触到凉意，张口吃下，青葡甜滋滋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
这一颗还没咽下，下一颗就又到了嘴边，他不自觉含了三颗大葡萄。
勉强嚼着，含糊不清地继续说：“我今天才看到，步小美在接收器给我发配一份资料，唔是这个工地的负责方，我一会儿，把录像发给步小美，这个接收器唔，消息不提醒。”
“等等，不要喂给我了，唔唔，嚼不动了！”
池北腮帮子很酸，放下手机揉了揉，艰难咽下满嘴香甜的葡萄肉。
第16章 不醒
[已收到您提交的线索~积分稍候计入！]
池北没有负责区域，但因为他本身的特殊性和“一级调查员”的身份，已经不用考虑其他因素，只要完成任务，就会获得积分。
B-0109“楼”属于特殊受难区，需要大量的信息才能进到其中探索。更困难的是，在那个年代监控器、接收器等等都不发达，很多都缺失了，除了建筑上岁月的痕迹，也只有人类大脑能记住那些旧事。
检查局有一位检查员，他的异能是“回溯”，用到这里？大材小用了。
一个B级受难区，还不足以让他们大动干戈，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找到剩下的神官。
很多人都知道，池北，不是唯一一个神官。
但他们需要他。
……
池北气急败坏地捶黎序一拳，晚上睡觉进到卧室，原本两床被子，有一床消失不见了，因为什么都不用他动脑子想。
“交出来。”
刚开始他还能冷静地讨要，黎序在装死，爬床上，只露个大腚，让黑雾把自己包起来。
池北一拳砸在黑雾上，软绵绵的，就像他拿黎序根本没办法一样。
这个东西压根不会遵守承诺，也怪不得他一碰到他，情绪就开始变得不正常。被子抖展开，池北把自己用被子卷起来，成了严严实实大肉卷，没给黎序留下能进去的缝隙。
黑雾散开，露出那张每次看都很惊艳的脸，他伸出手去够肉卷，一碰就咕噜咕噜滚远。池北滚两圈，两人面对面，他圆眼一眯，挑挑纤眉，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
才不给被子。
可惜这个肉卷终究敌不过无数黑色触手的拉力，两人逐渐变近，直到鼻尖对鼻尖，鼻前吸入怪香，被子里裹住的手拿不出来，遂作罢，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问道：“你怎么这么香？”
黎序手臂搭在肉卷上：“你喜欢吗？”
“你为什么总在纠结我喜不喜欢？”池北没有回答，但不否认他确实喜欢这个味道。
黎序抱住整个肉卷，蹭蹭池北左侧脸颊，合上眼 慢悠悠地说：“困了。”
池北叹口气，也没再问。
——
早上一醒来，就收到了来自步小美的讯息。
步小美：[是小北吗？哎呀，你提交的信息很有用，不过我替局长传话，要注意异能的使用哦~]
池北：[有解决办法了？]
步小美：[没有呢，不过我们有权限审讯刘志文先生啦！]
池北：[我可以去吗？]
步小美：[当然啦，记得下午五点哦~]
池北：[谢谢。]
关闭接收器，随手放在口袋里，学校不让带手机，但这个接收器，他觉得最好还是要一直带着，不过要藏好，学校不会主动搜，可班主任眼睛狠厉。
“啪啪”
他想着拍拍黎序：“起床，你又要迟到了。”
没醒，这是黎序睡得最沉的一次，往常闭着眼都会站起来跟他一起走，现在却还赖在床上。邪神不应该会昏睡过去，他这样的状态有蹊跷。
池北又拍两下，使力拽人，都没动静，看看时间，只好泄气，急忙拿起轻飘飘的书包转身小跑离开。
日光下，常春藤探出新的枝丫，几双运动鞋跑过，笑闹声伴随着上课铃声，消弭于楼道之中。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堂内学生们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板，只有池北低着头，他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题。
“池北……”
气音从头顶传来，赵娜娜小脸苍白，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将笔甩出去。
数学贾老师正在黑板上画图，他不会回头看，没想到在这尖子班里也会有同学上课说悄悄话。
“池北，你有没有感觉很凉，好冷……”
少女浑身抖动，她的同桌正支着头看黑板，没有发觉她不对劲。
她好似走投无路的绵羊，转身向心中这个无所不能的人求助：“你冷不冷啊……？”
正值深秋，冬至未来，天气刚刚转凉，却还没到冷的那一步，赵娜娜身穿棉质长袖衬衫，外面套着校服褂子。
怎么会冷呢？
池北细细打量她的面色，看起来除了面色苍白，再没有异处。
“你身上还有那里难受吗？”
他猜测，也可能是她得流感，引发了某些病症。
“冷……”
她只是冷。
声音结了层冰霜，颤抖时抖落丝丝凉意。
不太对劲，池北余光看向四周无所察觉的同学们，讲台上老师写完板书，正好转回身与他视线相对。
“老师，”他先一步站起来：“赵娜娜生病了，我想带她去一趟医务室。”
贾老师只能看到赵娜娜的后脑勺，不过发现到她全身在发抖，连忙摆手：“快去吧。一会儿我跟你们班主任说声。”
“谢谢老师。”
池北道完谢，扶起赵娜娜的胳膊，将她支撑着站起来，两人离开了教室。
[不要……不要逃课！！！]
[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学习！]
粉皮笔记本无风翻动，又骤然归于沉寂，似乎不曾留下印迹，而写着字的那两页似是被人撕掉了。
池北小心翼翼地从口袋掏出接收器，低头看了眼，没有遇到受难区的警告，他放心下来。
接着回头看她：“还冷吗？你再靠过来一些，没关系的。”
赵娜娜萧瑟发抖靠近他，身体纤瘦，压过来没什么重量。
医务室位于校西边，走过去有一段路程，上课时间的校园，只有操场那边隐隐会传来喊叫笑语。
校医先给赵娜娜量体温，池北原本想把人放这儿就走，看到少女无助缩在床上，他又担心她生病太严重，便顺势坐在木椅子上，抬头望向窗外，也不知道黎序醒没醒。
“三十七度一，没有发烧。”
校医是位知性的大姐姐，说话声音如夜莺般悦耳，有些同学没病也会来这里，听她讲讲故事，或者只是坐一坐，驱散学习的苦闷。
她拉起赵娜娜的手：“喉咙痛吗？其他哪里地方有痛的地方？”
赵娜娜呆滞地摇头，幅度小到不可见。她明显没有配合着治疗，校医也没有紧追询问，转身到柜子里找东西。
池北若有所思，他还是觉得这里应该是受到了受难区的影响，但赵娜娜这样脆弱不堪的样子，也不能直截了当地离开。
在这个禁止手机存在的学校，他拿出方形接收器，轻轻翻动着论坛信息打发时间。
[受难区怎么增加变快了？是我的错觉吗？]
[速来！晋市三区来帮我！积分你占大头！]
[绩效榜这次怎么又是黎序第一？]
[晋市各学校同时发现小型受难区……]
池北点进去，第一行还没阅读完，心底忽然不安起来，太阳穴一抽一抽疼痛，脑海被异物占领。
第17章 同好1
“我们该回去学习了。”
赵娜娜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前，声音坚定却依旧颤抖，她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像是可怜的被操纵的人偶，孜孜不倦嚷着要去学习，动作僵硬，下一秒就能散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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