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北哥的声音。
“嗯。”
这声音很磁性,叫人听过一次就不会忘掉,北哥的同桌睡神黎序。
这俩人怎么会一起来这儿?北哥……怎么会跟黎序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
池北用手指比了比猪:“好小,像是小香猪。”
黎序:“小香猪?”
池北放下手:“一种宠物猪,具体我也不了解。”
黎序若有所思,周围溢出淡淡黑雾。
这一路走来,池北也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只要在思考,就会全身冒出黑气。
让人一点儿也害怕不起来,黎序和他的黑雾一样,都太呆了,困倦的考拉或者水獭,没动几下就待机。
池北将思绪移回那只猪。
这里是第三层,有一头活着的在睡觉的小猪,刚刚第二层是一个陶瓷大兔子。
这两层的共同点,同样装潢华丽,不像平常办公楼的简约大气,反而处处是没用的装饰品。
还有,即便有活物,空气都像死了一样。
池北:“上四层看看。”
四层又格外不同,入目就是一排排办公桌,坐满了身穿西装的人,脑袋都低着幅度相似,肤色却在白炽灯下惨白。
池北退后一步,凉意从脚心蔓延至全身。一截黑触手抵住他的腰背,轻轻拍了拍。
顺势瞥向一旁,二米长的镰刀出现在黎序手上,刀柄刻印着诡异花纹,刀刃锋利闪过一抹冷光。
这是池北第二次看见它,离得近能看到它整体边缘弥散,竟然也是由黑雾组成。
他聚精会神看了遍大镰刀,等回过神时,几十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刻在他们身上。
里面没有眼球,淌出两道血泪。
池北喉结滚动,侧过头去,眼睛重新放在镰刀上。
黎序手腕左翻,旋即提起镰刀冲了上去,那毛骨悚然的注视,转眼间就少了几道,池北再看过去,头颅掉了满地。
古怪职员被一一消灭,镰刀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黎序空手回来,池北腰上缠着黑雾,即便已经看过黎序消灭蜘蛛,却依旧退后两步,触手不满地使力,将他往回推。
池北正心神不宁,忽然而来的推力让他左脚绊右脚,向前倒。
脸砸到宽厚弹性的肉上,鼻子都歪了一下,凉丝丝的香气挤进鼻腔,他发懵,伸手要将自己撑起来,掌心碰到细腻光滑,便微微抬起头。
入眼就是健硕的胸肌,池北脑子一抽,手掌张合捏了两下,手感很好触感微凉。一双黑眸带着疑惑闯入,他惊地连忙松手,差点儿又倒进怀里去。
黎序茫然看他,随后自己伸手在他摸过的地方碰了碰:“喜欢这里?”
!!!
“我们去五楼看看吧,这里好像没有别的线索,那些职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复活,我们先去找王查理,将他救出去。”
他语速极快,东言西语,说着就找楼梯向上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离开这层楼。
上了五楼,能听到脚步声,很慢很轻,似乎是在拖着脚走,腐木味从地板钻出来,这一层竟然像个木屋。
池北停在楼梯口,不敢再前进,后腰忽然感觉到轻微的压力,他手一抖,慌忙向后看,黎序无辜收回手。
“……你要吓死谁?”池北深吸一口腐烂木头的味道:“这层有东西在走,是不是人?”
黎序走上台阶与他并排:“异变人。不能打。”
这是一个新名词,从异变物能推出,异变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怪物,但池北还是问黎序:“是什么?”
黎序:“异变的人,属于人类的一种。”
池北:“属于人类?”
黎序缓慢点两下头:“不属于我的攻击范围。”
池北敢这么气势汹汹地来受难区救人,还要靠这个局长钦定“保卫安全”的下属。能将那么大的蜘蛛轻易绞杀,也算是他敢手无寸铁就加入检查局,还来这里对抗怪物的底气了。
现在这个底气说,他不能攻击“异变人”。
暂且不提异变人到底有没有危险,池北看到黎序完全摆烂,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钱还生活,我们盖楼拌水泥……”
“兔子宰了吃皮毛,小猪哼哼睡大觉……”
“哎呀我的老天爷,哪个将我杀害了!”
池北愣住,这些话是用戏腔哭着喊出来的,不伦不类却依稀能听出本音,怎么会是刘庄?
刘庄作为三班班长,经常需要站讲台上喊话,班主任让他负责班级事务很多,是池北除王查理以外,最熟悉的一个同学。
最后那个“liao”哀转委婉回荡在整个五层,池北迟疑片刻,一具佝偻身躯磨着步子朝楼梯口走来,刘庄面色发青,眼眶周围乌黑,校服割裂成一条条挂在身上,遮掩不住露出身体上道道血缝,似乎是被分尸后用毛线重新拼合,动起来不小心就会散掉。
他停在楼梯口五步以外,不再向前。
双眼无神却直勾勾目视前方,池北不怕他,视线没落在他身上,更像是在发呆。
池北捂嘴小声问:“这个异变人比医生强吗?”
黎序:“没。”
他顿了很久,还是解释道:“异变人也是拥有异能的人类,只是精神被侵蚀了。”
医生本体是完全的异变物,池北了然,看来刘庄还有救,或许他就是这个受难区的主要线索。
“刘庄,王查理在哪儿?”刘庄还在发呆,池北抿抿唇:“你是被谁杀害的?”
这句话果然管用,刘庄扭过头,空洞的眼睛映出池北的身形,干裂的唇瓣张合:“哪个将我杀害了!杀害了!”
"谁吃了兔子肉!谁喝了我的血!"
干瘦的胳膊抱头大喊,布条悉悉索索落地,血缝拼接处摇摇欲裂,如同声音那般撕心裂肺。
北哥在做什么?他遇到刘庄了?怎么办?是不是已经受伤了?北哥为什么不说话了?
王查理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刘庄过于尖锐的喊声对他来说极其折磨,耳膜都渗出了血。
“黎序,他胸口是不是有个洞?”
“你镰刀借我使使,你不能动手,那我来。”
黎序的声音:“不行。”
北哥:“……小气。”
紧张的王查理:“……”
大概是不用担心他北哥了。
他北哥一点儿也不害怕啊。
“风啊吹啊……啊呃——!”
第8章 烂尾
池北睁圆眼警惕地抓住楼梯扶手,刘庄整个人趴在地上,扭曲痛苦喊叫,这一幕有些眼熟,他越是注视,刘庄越是四处乱爬。
倒像是他在暗中对刘庄施以惩戒。
“黎序——”
池北一转移注意,刘庄就停止下来,狼狈瘫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啊什么啊,发青的脸上竟然都有了丝活人色。
黎序头一歪:“嗯?”
池北已经隐隐猜到了,眼睛注视着刘庄胸口的洞,看位置应该是心脏位置,但要偏右,又不完全是心脏。
这里是异变人刘庄的弱点。
刘庄挣扎起来,缝合的手臂180度扭曲,脖子咔咔作响,池北垂眸忽略那些异象,专注于“洞”。
王查理在哪儿?
“呃呃…呃呃呃!这里、杂物间……”
这个受难区的异变物是什么?
“啊!嗬——楼!楼!”
黎序指尖窜出一丝黑雾,轻轻拈走池北沁出汗珠的脸庞,游蛇般钻进他的领子,缠在细白脖颈上。
这就是……吗?
黎序收回黑雾,笑得意味深长,很快又消失不见,重新变回若无其事。
池北很快觉察到体力在迅速地流逝,只是在脑海里强制刘庄说两句真话,已经手软脚软。
身体难受,喜悦却占据心头,能操纵人的异能……
也怪不得常匠局长对他很优待,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异能是什么,却不愿意与他说,还使计将他拉拢到检查局。
刘庄已经不敢动一下,畏缩在地上嗫嚅那些疯话,池北揉揉脚踝,离开了楼梯口,绕过他进到五层里面。
看黎序没跟上,他还催促道:“走。”
池北现在强得可怕,虽然手脚还在发软,大脑却兴奋无比,跟磕了药似的。
支配人的那种爽感逐渐消失,没有那么兴奋后,疲软感席卷重来,他多走两步就累得发慌。
黎序戳戳他后腰:“到了。”
门前牌子上三个黑色小字“杂物间”。
从内被推开,露出王查理那张萧瑟可怜的大饼脸。
“呜呜呜北哥——”
这栋楼曾经建了一半儿,建得很不错。
框架结构都整出来了,上面批了不少资金,工人们干劲十足,就等着干完这票回家娶媳妇儿养孩子。
然后塌了。
工人的天也塌了。
这片地区发了大水,下了整整三天大暴雨,别提建楼了,就连柏油马路上都见不着人影。
车淹了,城封了。
学生们放假了,打工人居家办公了。
工人们愁得急跺脚,怒骂老天不睁眼,就知道搁哪儿哭。
王查理知道这事儿,作为情报人员,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学校,他家里有点儿钱,人脉不少,不知道从哪个叔叔婶婶口中听到过几嘴。
暴雨来的实在突然,工地上摆列的材料根本就没时间往回搬,等三天后雨停,太阳一出,钢筋混凝土早不知道冲哪儿去了。
谁敢在暴雨时候出来,那水在外面漫过了腰,往头顶淹,出去跟跳海没区别。
要说只是材料没了,那还有希望。
工人们也确实这么认为,眼见工头说上面批了款,重新找供货商整点儿建材。
这说着说着,说的工头没了。
工头跑了。
携款跑路!
给这群人留下满地狼藉。
王查理糊了一脸泪,说起这事儿也不哭了,肥嫩的脸颊都跟着晃晃:“据说,这块地上面早放弃了!大雨来之前,开发商已经瞄准另一块黄金地带,这块地太偏远……”
“那什么上面拨款,都是工头在稳民心,等时机一到,连夜坐飞机跑了,急都没地方急,好多人打拼半年,一毛没挣上!”
池北听完这些愤愤不平,事情前因后果明了一些,异变物的出现终究是有原因的——那解决也不一定只能用暴力。
“兔子、猪,”池北:“兔子怕是指工人,猪就是工头或者上面那些人。跟刘庄有什么关系?”
视线划到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刘庄:“是谁杀害了谁?”
王查理拽拽头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北哥,我们出去吧!这里不对劲……不不,这里好难受!”
池北看黎序:“能出去吗?”
黎序看王查理:“不能。”
王查理愣住:“为什么不能?刘庄还能阻止我们?”
蜷缩在角落的刘庄抠抠墙皮,落了一地木屑。
“这里是受难区。”
能给解释这么多,已经很不像池北认识的黎序了,视线落到王查理那宽腰体胖身躯上,若有所思。
“受难区……是什么?”王查理啃啃手指头,满脸无措去看池北,在他心里北哥很靠谱。
“哼哧哼哧”
“哼哧”
猪叫?
池北没来得及回答。
猪叫震天,整个五层木头架子都摇起来,地龙在翻滚,灰土四散,猪头冲碎地板,溅出无数木屑。
“哈哈哈!”刘庄面若癫狂:“猪、是猪!我们得救啦!得救啦!”
一只触手抵住细腰,池北勉强站住了脚跟,王查理一屁股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叫唤。
他小声嘟囔:“得救啥啊,要死了都,这么大只猪,感觉搁哪儿看见过呢……”
捂着屁股站起来,打眼看过去,他北哥一点儿不慌,凑到睡神黎序脑袋旁边去了。
“这猪是受难区的异变物?”
“不。”
“那真的是这栋楼啊,要怎么做?把楼拆了?”
黎序轻挑眉毛:“也行。”
“……”池北:“这是可以的吗。”
刘庄手脚并用在满地乱爬,不一会儿就爬到猪头前,猪头虽然大到占了半个楼层,但面貌还是很可爱,碎渣尖刺扎了满身,哼哧着痛得甩头。
王查理咬咬牙:“北哥!别光顾着谈情说爱了!”
池北眼瞪圆,杏眼怎么瞪也不显得吓人,王查理不怕他:“等出去你俩再跟我解释解释关系,现在赶紧阻止一下刘庄啊!”
说着跑去拽刘庄,不让他靠近猪头,但实在怕这个曾经的好友,胖手拉一下他脚骨,就踉跄几步差点儿又摔个屁股墩。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池北也没在意太久,瞥一眼黎序,绕开乱晃的猪头,小跑去帮王查理。
刘庄还算个人,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带有明显攻击性。
拽住刘庄运动鞋,池北喊道:“黎序,借几根绳子用用。”
“绳子?”王查理想不通:“你们还带绳子了?”
肥圆大脸上,那双细长眯眯眼惊恐睁开,几根活绳子,扭动着从黎序背后窜出来,他北哥习以为常,握住诡异黑绳子将刘庄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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