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北、嗝”
“好好说话。”
池北把刘庄扔回角落,抬头看天花板,猪头耳朵顶在那上面,竟然没顶出个洞。
“北哥、咱们就是说、嗯、”
王查理抓一把头发,硬是问不出来。
池北睨他一眼:“工地的事儿,你还知道什么吗?”
“不记得了……”王查理摇摇头,忽然刹住:“刘庄他,好像家就在这附近,没具体告诉过我,还是有一回去街那边玩,他给说漏了。”
“他当时说,怀念住在那里的日子?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猪头砰砰砸地,闹得太狠,黎序嫌它吵,黑雾弥散下去,猪倏忽间动堪不得,只能哼哼直叫。
王查理怂怂地挤到池北身后,那些黑色物质衬得睡神像个煞星,下一秒就暴走成怪物,将他们吞之殆尽。
猪不能动后,就跟触发了什么机关,重重阴气袭来,池北打了个寒颤,缩着身子朝黎序靠。
王查理再怕黎序,也得跟着他北哥,哭丧着脸跟过去挤一堆。
没眼睛的鬼职员……
个、十、百、千
不足千,却也密密麻麻叫人眼慌。
他们不是冲着在场两个活人来的,纷纷扑向那只活猪。
猪鼻子嚼吧嚼吧咽下肚,猪耳朵扯下做踩垫,猪骨头露出,血流满地。
第9章 兔子
过年时候,池北回乡,也看过杀猪场面,几百斤猪奋力挣扎,四条小腿乱蹬,拿刀的人力气不够,就会挣脱开,死命跑。
这猪不像猪,像人被挟持被分食,它不乱扭身躯,被吃时发出嚎叫,在下面的四条腿也不乱动,像是扎根进了地面。
它是个大馒头,谁都能啃两口。
黎序歪脑袋,黑雾散出来撑下巴,瞅样子是站着都要睡会儿,池北也没打算全靠他。
鬼职员曾经被割过头,这几十个看起来完好如初,但脖子上却依稀可见有道红缝,跟刘庄身上的极其相似。
能复活,短期内不能,应该是被这只猪召唤而来,如果再次杀了他们,还会继续复活吃猪肉吗?
有待商酌,但不急于一时验证。
当下已经完全能看出这些职员的弱点,无外乎跟人一样,割头插心。
很快,他便链接上其中一个鬼职员。
“吃啊吃啊、要啊要啊要、白花花金灿灿、不做亏死鬼不做饿死人!”
池北存下这条线索,再次瞄准其他鬼职员,基本都是这几句。
灵光乍现,精神绑定到半死不活的猪上。
“没有了,没有了……”
“给不了给不了……”
池北全身发冷,身后靠着王查理,还是冷。
“嘿呀,看看这群可怜的人讷,死喽,跳着死,跪着死,还有做梦死!”
“我们讷,就该死!”
鬼职员、猪都在说“死”。
刘庄说过“杀害”。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民工欠债——
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隐秘的事情?
猪血瀑布顺着五层往下流。
池北精神疲软,从猪身上收回注意力,血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流动。
二层——有一只陶瓷的西装兔子。
脑内神经一跳一跳,煞是活跃,他已经可以猜测到一些头尾。
“嘶——”太阳穴突跳,池北捂住脑袋,缓缓。
“北哥?怎么了?”
池北挥挥手,淡声道:“去找找那只兔子。”
“啊?”王查理四处望望:“哪儿有兔子?”
“不去。”黎序摇摇头,黑雾却蔓延到五楼大洞,鬼职员们还在享用猪头,注意到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危险,一时间惊叫连连。
池北缓过劲,抽空瞧一眼黎序口非雾是,唇角不自觉上扬,神经继续去链接那些怪物,试图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黎序桃眼眯起看他:“不要透支自己。”
太阳穴生疼,放出去的线还没碰到目标就断了,池北只好作罢。
凉意按压上脑袋两侧,熟悉的香气滚进池北的鼻腔,他微怔,余光中是两截细长指节。
没想到黎序会亲自动手按摩,那些啃噬声远离耳边,腐烂气淡出鼻息间,只余脑侧触感。
片刻,黑雾卷着陶瓷兔子回来,乖巧地蹭蹭他脸颊,于空气中消失不见,或许是回到了黎序身体内。
晃晃陶瓷兔子,咕噜咕噜声回荡在它身体内部,不出所料,里面藏着东西。
池北沉默许久,他不确定如果砸碎兔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惊动“楼”。
但他现在只能这么做。
他搬起平躺着兔子的脚:“查理,你搬头。”
王查理不知道这是要干啥,但还是听命令搬起来,他北哥带着兔子狠狠撞木头柱子。
“这是……”王查理话没说出口,手下咔嚓咔嚓碎裂开,陶瓷兔子从头开始一点点碎,渣落到地面消失不见。
一个洋娃娃,一本泛黄的笔记。
洋娃娃穿着粉红小裙子,塑胶胳膊上斑斑血迹。
笔记本上字迹隽秀,一横一竖认真至极。
这是一个工人父亲写给自己小女儿的日记。
[姑娘,今天是周一,开工的日子,爸爸很爱你,给你赚学费]
[娃娃收到了吗?等你过两天来找爸爸,爸爸带你去吃虾,还有什么海里的东西,可好吃了]
[今天姑娘来了,我姑娘越长越好看,就是太皮了,拿着娃娃到处跑,今天不让请假,上面来查,哎]
[听张哥说,我姑娘自己跑那边玩去了,我这找半天没找着,今天请了假去找,终于是看到了,吓死了,还好是找到了,明天就送姑娘回家!]
[怎么下这么大雨,我姑娘都留这儿回不去,家里那口子不担心死,打电话报了平安,这打一次十几块,真贵]
[找不到,啥地都没有,我再去找]
[去哪儿了姑娘,别吓爸]
后面字迹潦草,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黑线团成球急躁发泄。
[下雨了]
五层,猪头上白骨不剩,血也没留,职员们不满足,钻进内脏。
活人们一片沉寂,池北放下日记,拿起洋娃娃。
金色卷发纠缠不休,樱桃嘴葡萄眼冷白骨骼,处处彰显着它的价值不菲。
普通工人不会买这样昂贵的娃娃,但一个父亲会。
“北哥,”王查理重感情,看不了这些:“我想起件事,这儿成为烂尾楼前后,新闻报道过几起工人集体自杀,这事太久远,虽然闹得很大,但一下子我没想起来。”
“也可能是,这楼在当时不值一提,很多大工程干一半不干了,或者建一半要重新建的,比比皆是。后来出台很多政策,这事才算平息,到现在大家都忘记了,那时候搬砖、建楼、搞地产,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去做。”
"小花,"池北卷开娃娃上一张浸血纸条:“女孩叫小花,还是娃娃是小花?你有这个名字的印象吗?”
王查理摇摇头。
“嘟嘟——”
方形接收器响了两声,黑雾举着递给池北。
[来自检查局的特别通讯,是否接听]
“喂——哇,接听到了,你好呀,我是步小美。”
这是单方通讯,步小美没有留给池北回应的空隙。
"总部探测到你踏入的是B级受难区,暂定异变物为B-0109,未发现彻底解决方法,收到通讯后二十秒内,我们将强制开启传送,请找到蓝色光束处,带着目前所有人离开。"
鬼职员们齐刷刷停下撕咬猪肉,转动头颅盯上角落四人。
池北心头一紧,远处亮起蓝光冲天而上,“楼”发现他们要跑,要下手了。
鬼东西行动速度极快,不过霎那,几百号鬼完全从猪身上爬下,眦目狰狞手脚并用朝他们来了。阴湿鬼气涌动,木地板嘎吱嘎吱作响。
池北先一步转身,左手拖刘庄,右手拉查理。
“黎序——”扭头见黎序不动,催促道:“先跑,别打。”
这么多,得打到什么时候,再不走就要留在这儿了。
池北转头跑。
黎序拍拍衣衫,擦肩而过两个鬼职员,似闲庭漫步不紧不慢赶上前面一刻不停狂奔的池北。
“特殊渠道已开启”
“剩余时间”
“十秒”
“九秒”
池北两颊彤红,平稳呼吸急速跑,右手小胖子被搀扶着还在往下倒,蓝色光柱就在前方,王查理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幸好他北哥没放弃他,一直硬拉着他前行。
“再忍忍。”
王查理累得说不出话,在心里艰难回复:“我尽力。”
接收器在黎序手上,每秒发出夺命倒计时,池北没空去看黎序怎么样,但知道他跟了上来。
“四秒”
“三秒”
“您已到达”
——
“这块区域由谁负责,”灰发男人戴着护目镜看不出样貌:“小美还发什么了?”
“你接收器上没消息,别盼星星眷顾了,”棕发浅灰眼瞳的男人戴着防护口罩,护目镜挂在脖子上:“呦,有人出来了,看看是哪个检查员来我这儿抢活。”
灰发男人快走跟上他:“你的负责区?怎么会……你瞒着我?”
棕发男人通通忽视掉。
第10章 一天1
少年身着长衫,黑色宽松直筒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鞋沿沾了些灰尘,深黑色发丝乖顺地贴在额头,眼若杏子尾上翘,低垂时显出几分温和,鼻骨小巧微挺,唇瓣饱满粉白。
一眼瞧去是个乖学生样子,细看下眉骨坚定,更像是个硬骨头。
他喜欢啃硬骨头——
口罩下吹响流氓哨,棕发男人潇洒戴起护目镜,灰框银镜完全遮盖住面部。
池北抬起头,一眼看到投影仪中“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种神秘人,迟疑不敢确认是不是检查局的人。
他抿唇退后两步,不经意露出身后,黎序靠在一架破烂钢材。
棕发男人脚步一顿。
“……”
“竺商,怎么了?”
花以临戴好防护口罩,整理好灰发,却见刚刚兴致上来的好友愣在原地。
“……”竺商咬牙切齿:“黎、序、”
名字在唇齿间磨碎重组,黎序似有所感地抬眸,又旁若无事低回去。
“黎序,接收器有说什么吗,拿给我看看。”池北不等他动作,直接从他手上抢。
指尖相碰一瞬,黎序手指卷了卷,眼神放空发呆。
接收器里确实多了一条待看讯息。
[步小美:我找人去接你们啦!]
确定他们是检查局的人,池北放松下来,将接收器塞回黎序手心。
“你好,”靠不上竺商,花以临伸出手:“我是二级检查员花以临,他是竺商。”
池北浅笑礼貌回握,很快松开:“我是池北”,接着侧过身去:“他是黎序,旁边这个是王查理,地下躺着的是……异变人刘庄。”
花以临深棕色瞳孔放大:“异变人?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啊……”
“哼,你当然见不到,”竺商暗暗瞪一眼黎序,又刺一嘴花以临,这才笑眯眯打量池北:“你也是检查员?几级?”
池北不是很想说,他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刚刚掌握到自己的异能,虽然确实很厉害……但不足以大张旗鼓说自己是“一级”。
“我是新人。”折个中,岔开话题:“接下来要做什么。”
声音沉闷调侃:“当然是将你们通通绑起来,交给我处置了~”
花以临叹气,向前一步阻止他胡言乱语:“先一起去检查局看看异变人的情况,路上再与你们说这个受难区的具体情况。”
竺商负责开车,他另一个职业是赛车手,小有名气。他摘下防护镜,王查理一眼就认了出来。
“噗呲噗呲”王查理捂住嘴:“北哥,这好像是个明星?我记得是玩赛车的。”
池北对上那双浅灰色眸子,其中戏谑不掩,微长睫毛恍似精灵翅膀扇动,这半张脸确实能看出底子不错。
但他不喜欢这样带有捉弄人意味的视线,垂头不与灰眸对视。
竺商视线从后视镜离开,一脚踩上油门。他对突然冒出的新人检查员已经没有兴趣,可黎序坐在他车上后座,就忍不住看后面。
谁人不知黎序大名,月月在检查员绩效榜上独占鳌头,他和花以临虽然只是二级检查员,可两人经常一起出任务,在受难区无往不利。
但没人会记得他们。
他承认自己嫉妒心强,想着有一天把黎序踩在脚底下。
“B级受难区,这几天多了很多,不过这个废旧工地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花以临调出接收器:“但因为其特别性,一直处在未解决状态。上个月刚批下指示,今年一定要解决大部分顽固受难区。”
“你们的误入是意外,大部分B级及以上都会进行封锁,但为了不引起恐慌,都是在外围建立‘防护罩’。”
王查理啃一口手指甲:“防护罩?”
花以临坐在副驾,从后视镜看他:“可以防止普通人进入其中。”
“……什么意思。”王查理能在重点班三班,听明白这么句话很容易,他还是在反复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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