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么。
沈临大口大口地喘气,苍白的脸上渗出些汗水来。
不对。
他死了一次。
视线环顾了下周围,书桌……衣柜……含糊不清的耳语……乱七八糟的水声。
哭声。
车祸……
车祸。
沈临困惑地想着,哥哥说……失去了一年的记忆,那就是车祸以前的……
可他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沈临?
车祸之前——
错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另外一个完整的人生叠加了起来。
从出生到上学到毕业……一直到车祸。
沈临整个人头晕眼花的,犯了阵阵恶心,闭着眼睛不用看就找到了路线。
开始干呕。
——我、我是西林区,长兴街道,众星福利院出生的……
——我不是沈宁安,不是!
执着对抗的情绪又扑面而来。
沈临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一出宴会厅就换了舒服的T恤。
纤瘦,苍白。
他抬手冲了下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眼眶通红。
摇摇晃晃的。
沈临拽了下自己的衣服,怔怔地看自己的胸口,光洁一片。
哈……
少年扬唇笑了笑。
想起来了。
自己是穿过来的……
沈临撑着洗漱台,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想起来自己的日记……妈妈的手稿……突兀的死。
怪不得记忆断断续续。
原来他一直在逃避。
少年缓慢的蹲下身子,脊背弓成一条柔韧的线,眼眶不断地抿出温热的泪。
第71章 下线
沈临在洗手间里待了好一会,眼皮都微微肿了起来,他扶着台面站起身子来,在卧室里转了几圈,正巧门口有人敲门。
“小沈在不在啊?”
沈临站在原地愣了下,巴巴地去开门,看到一盘栗子蛋糕。
“……怎么了?哭了?”
困惑的语气。
但话音刚落,人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哭得像个小孩。
抬手抱了过来。
管家蹙了蹙眉,拍了下人的脑袋,“怎么了?想起来什么了?”
十五分钟后。
沈临闷闷地吃蛋糕,眼睛红红的,但情绪一下子就好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黑卡子,给人头发别了下,没那么挡眼睛。
又去拿了二楼到了温水,放到了一旁。
“我好像想起来了,林叔。”
少年仰头去看旁边的长辈,表情认认真真的,但眼皮还肿着,泛着淡淡的红。
“我好像真的是沈宁安。”
管家把杯子又递了递,“你不本来就是么?”
语气稍有困惑。
沈临摇头,比划了下,“不是,我穿书穿过来的。”
空气一阵沉默。
管家想了想,溺爱道,“噢,这样啊。”
“那费了不少功夫吧。”
沈临倒是愣了下,舔了舔唇边的奶油,穿书是个技术活嘛?
他好像是被撞了下。
但不怎么痛的。
少年吃了一半的蛋糕,表情认真又严肃,睫毛还挂着泪,满脸潮气。
“可、可能吧。”
管家又问,“那真是太辛苦了,再吃一口吧。”
本来人就懵的,闻言听话地又挖了一勺。
乖巧。
“吃完了。”
语气闷闷的,沈临仰头道。
管家轻轻地收起来了盘子,“好,那我先收下去,到家先休息一会啊。”
人脚步渐渐远去,门合上了。
沈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在房间里转了转,大约收拾好了东西后,扔到了门后的角落里。
轻轻地下了楼。
走到了一楼的茶室门口。
里面的人在说话。
隔着门传播过来的声音忽轻忽重的……
——主角么?原来是这么个词汇,我始终想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执着于追随容家。
——你是什么时候?
沈云霄的声音,似乎在询问。
——我不清楚,当时我已经出国了,带着安安的骨灰走的。
——这辈子他活着就好。
门后的少年脸色煞白,但还是轻轻地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听得更多。
陆屿廷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没护住他?他只是去了趟源州,怎么就被绑走了?
步步紧逼地质问。
房间里很安静,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见。
——或许你可以问下军工的厂商,为什么我的防弹玻璃会被一块砖头砸破?临景山当天的安保会防不住市政的普通助理?商谈好的协议为什么突然被延期。
——你以为我愿意?
语气变得尖锐,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开始渗血。
陆屿廷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那扇门,“我办葬礼一个原因是,‘沈宁安’这个身份,需要死一次。”
“上辈子我的结局是怎么样的,你不是知道么?”
沈云霄蹙了下眉,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了门的嘎吱声音,甚至还有人匆匆跑开的动静。
他拧着眉道,“什么意思?”
“安安上辈子死过一次,这辈子——”
陆屿廷面无表情,“沈临又不是沈宁安,他现在是养子。”
“可你……”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是他亲哥哥么?”
沈云霄沉默了许久,听懂了暗示的意思,“如果我今天真的宣布和容家联姻呢?”
气氛一点点阴冷下来。
答案不言而喻。
沈云霄蹙眉,“我还是不懂,你完全可以不带他去源州,难道临景山还防不住容——”
视线微微对住了。
沈云霄想起来前几天的风波,脸色变得很难看,觉得荒谬至极,但回想起上辈子的事。
更荒谬难道不是自己么?
自己弟弟的死因都没查明白。
但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可容家你就当真放心,你不怕他对安安——”
“他起不来。”
?
*
沈云霄出门找弟弟的时候,人已经收拾好一堆东西了,站在客厅端端正正的。
全是他的小东西。
“拿东西做什么?”
阴冷的嗓音从背后响起,陆屿廷抿着唇,垂眸盯着面前的人。
少年站在餐桌旁边,很硬气地看过去,然后还没看两秒,管家就蹙眉把那个塑料袋子拿走了,换了换。
一个奢侈品的包。
“拿这个吧,好提。”
“……”
“……”
沈临其实记忆有些混乱,想起来很多事,但还是觉得离谱。
什么颠世界。
全重生啊……
你大爷的。
“你是我前夫?”少年突兀地道。
沈云霄蹙眉,让开了视线,陆屿廷定定地看着人,“我是丧偶,没有离婚。”
“……”
沈临面色都不自然了,往后退了一小步。
“噢。”
故作不在意。
“没、没离婚啊。”
那好像没有精神损失费了。
沈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生气,好像自己是被安排的一样。
可又不是这样。
陆屿廷说了自己不要开车门,他也确实没开,当时外面甚至聚集了一群打手……
如果没有人出去,他们就会围上来。
保镖呢?
不可能没有的。
视线微微一凝。
看到了缠着绷带的手。
“你受伤了?”
秒针一点点地转,别墅里仿佛在上演一出戏剧。
人物像是脱离了提线的木偶,散落着,对既定的剧情罢工。
沈临算是明白了,自己逃不掉的,扔掉附着在身上的财富、权势……根本不会让敌人松手,反而更便于人家搓扁揉圆了。
“想起来了,对么?”
沈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吓到了,他这个人……真是。
“没,我走了。”
提着一大包谷子离开了。
或许是逃。
*
沈临发觉自己可以说很多看似禁忌的词,譬如重生、穿书……
就是容易被当成神经病就是了。
他回到了沈家,林妍清一看到人就问,“怎么样,想起来点没有?”
“?”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你在宴会厅见到人就被牵着走了,哇,被卖了都不知道。”
“……”
沈临闷闷地拖着自己一大包东西上楼,然后拿过来了自己的手机,想了想拨通了电话。
对面嗓音很是温和。
“我等了两天,害我以为我换错药了。”
楚岫站在卧室门口,看自己妹妹在吊灯夜读,送了杯水过去,避开人道,“怎么不说话?”
“你想不起来的话,是不记得我的号码的。”
沈临沉默至极,闷闷道,“我不是很懂,我、我……”
“你不是沈宁安吧?至少性格不太像。”
楚岫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不是附身的那种,哪里来的小鬼?”
“……”
沈临一阵无语,面无表情道,“我阴曹地府上来的,报仇来的!”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随后道,“这里不是每个人都是来报仇的么?”
“你不是么?”
这话说得实在让人心头一震,以至于楚岫察觉到了轻微的不对。
“我开玩笑的。”
沈临觉得邪了门了。
放下手机,甚至想要打坐一下。
电话那头正色道,“你没事就好,他想给你用药,但被我换了,不过他还是用了催眠的方式,那玩意撑着不了多久的。”
“你不是沈宁安吧?”
话题又绕了回来。
沈临不是很好回答。
“容明征是个古怪的人,他看到醒过来后的你,觉得很不符合心意,所以又还回去了。”
“他大失所望。”
“或许,不是他记忆里的人?”
沈临还是不明白,“你不是和他是一对?为什么要扯上我?”
电话那头被噎了下,有些忍俊不禁,“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他是一对?我和他的瓜葛……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来报仇的。”对面的人轻轻道,呼吸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仿佛在沈临耳廓言语一样。
哈。
沈临脑子晕晕的。
“沈临对吧,你叫沈临。”
少年自己在房间里,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后面才反应过来,补了句,“是。”
“我叫你临临可以么?”
“……”
你们别这样,挺害怕的。
沈临仍然无法理解,“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被他绑走,再扔回来,他神经病啊!”
“噢,忘了,你是外来的小鬼魂。”
“上辈子的事你不知道。”
“陆屿廷似乎是个很好的比较对象,他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在这个时间节点被抢夺走,成为容家的陪衬物。”
“想想,你也是。”
沈临怔怔的,书里……是这么写的么?
难道不是反过来的。
反派嫉恨主角,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终成为万人嫌。
“在听么?”
沈临回了下神,“在……在。”
“你应该不会再随便结婚了吧?”
话题骤然一转。
沈临沉默ing。
“不会。”
那边似乎很轻快,“那太好了。”
楚岫开始规划了起来,“等到……下一年开春,我请你去老家做客……”
说了好一会。
沈临有些心不在焉的,最后没忍住问了句,“上辈子……陆屿廷的结局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
楚岫在阳台吹冷风,倚着栏杆看外面,最终抿了下唇,说了个不相干的事,“药是陆家让我换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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