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濯玉很快反应过来她刚刚的摇头并非自己意会的那样,心中却并未松快下来。
未等他问出口,却听十三低声说:“我已经五年没见过司钰了。所以魔界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谢濯玉看着她无比悲伤却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很快就有了猜测,突然就有点后悔问她这些,平白惹起她的伤心事。
十三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但是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想,也许她是调任后常驻他界,所以才不回来了吧。”
谢濯玉嗯了一声,一眼洞察她在撒谎,却抿着唇没再开口说话。
房中寂静无声,十三盯着盛着热茶的青花纹白瓷茶壶陷入回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像突然觉得很冷一样抱住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哆嗦。
过了一会,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气喝了半杯后才轻轻摸了锁骨处。
在那处衣物下,有块刻了字的玉牌紧紧贴着她的的皮肤,被她捂得温热。
——那是司钰的身份玉牌。
她还记得那个早晨,一个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等她开门后就把玉牌丢给她,然后转身就要走。
她下意识接住那飞过来的东西,低头看清后就愣在原地,久久才红了眼圈。
等她抬起头面前却已没了人影,所以那句为什么都不知道向谁问。
但她知道玉牌被他人送回来意味着什么——司钰永远不会回来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谢濯玉不想再为难十三。
现在细想一下,他这一向不爱说话的人居然主会动开口还提起人界就很不妥。
若是晏沉那种心眼多的,只怕听个开头就能明白他的心思。
幸好十三并不是晏沉派来监视他的并不会报告上去,所以晏沉不会知道。
他思虑许久,慢慢在心里做了个计划——先每日从扶桑阁出去,想办法探清魔宫布局,再寻离开的途径。
至于两个丫头,他权衡再三还是不打算让她们俩知道。
倒不是怕她们俩阻碍自己,相反,她们俩知道了定会尽全力帮助自己。
可是他虽不怕晏沉,但魔人对晏沉的恐惧与敬畏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十三两人更是惧怕晏沉到见了面都恨不得把头埋地里的地步。
于理,若她们知道,以后对上晏沉就可能瞒不住。于情,她们俩不知情,自己将来不管是成功逃离还是失败被捉,都可以减小她们被牵连的可能。
分明是囚禁,但晏沉并没有在扶桑阁外安排人看守,更没设下特殊结界阻拦谢濯玉。是故他可以很轻松地离开扶桑阁。
定下计划的第二日,谢濯玉离开了扶桑阁,远远地跟在去领饭的十三十七身后,一边观察一边将周边环境全数记入脑中。
起初的几日,谢濯玉只趁着两个丫头出去领饭的时候跟着出去,也只在扶桑阁周边转悠并不走远。
他那面无表情但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闷坏了出来透透气。
后来,他就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想尝试再进一步。
天冷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谢濯玉就以此让她们除了饭点都不必过来伺候,将食盒送回厨房后就可以回房去自己玩。
十三和十七知道他喜欢清静,加上他之前阴天待在房中时也会让她们不必来,所以她们并未多想。
三人每日见面时间因此骤减。
但她们不知道,谢濯玉根本就没有待在房间。
每日两个丫头刚回去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扶桑阁。
他按照计划,小心翼翼地行走于魔宫,一日走得比一日离扶桑阁远,对魔宫所在的这座峰的情况也愈发心中有数。
仿佛是上天在助他,这段时间晏沉也未曾来过扶桑阁,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明明是好事,但谢濯玉每每想起晏沉却总会觉得不对劲,心中总会涌起不安的情绪,似乎现在的平静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但他猜不透行事不按套路出牌的晏沉,况且晏沉原本就要么天天来,要么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谢濯玉只能压下这种情绪,一边按计划探查一边想逃离的办法。
很快就是半月过去,谢濯玉已经将魔宫探查了个大概。
这座魔宫占据了这座峰的山顶,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不归扶桑二殿外还有许多宫殿与小院,但几乎都是空着的,无人居住。
但这样偌大的魔宫竟没有几个侍卫,至少谢濯玉这段时间都没遇到过,他只在离宫殿较远的区域才发现了人影听见人声。
——侍从似乎都住那块,连半夏也住那块区域。
谢濯玉把那块列为高危区,在第一次意识到那边有人后就一直避着远离那里。
既然整个魔宫连个侍卫都没有,那他想下山离开应该也很简单。
谢濯玉站在那条一眼看不见尽头的下山小路前,看着落满了雪的台阶,目光微闪。
只是离开了这,他要如何离开魔界也是个问题,还得从长计议。
唉。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已经渐渐昏暗的天色,转身准备回扶桑阁。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有一棵树,而晏沉正站在那,仰头看着被厚雪压弯的树枝。
第16章 观刑
谢濯玉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他却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到来。
晏沉虽然仰着头好像很认真地在看枝头的雪,注意力却一直都在谢濯玉身上。
在察觉到他转过身来后,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捕捉到谢濯玉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后,晏沉勾唇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但那笑容无比森然,跟他眼中的戾气一样让人胆寒。
谢濯玉已经很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晏沉每次露出这种笑容,下一刻就会疯得要命,完全不讲道理。
他想跑,却马上发现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将他钉死在原地。
他只能微微睁大眼,眼睁睁地看着晏沉一步一步走向他。
那步伐从容,但每一下都好像是重重地踩在他心上。
晏沉走到谢濯玉面前站定,然后伸手将他脸侧一缕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收手时手指蹭过他的耳垂。
这样亲近得仿佛是情人间的动作,他却对自己的宿敌做得面不改色,以至于谢濯玉都感到几分茫然。
难道他不生气吗?他想。
然而下一刻,晏沉却冷下脸来,声音比风雪还要冻人:“谢濯玉,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真是好样的。”
谢濯玉抿着唇不语,只是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被当场抓住,他无话可说。
晏沉最讨厌他这幅懒得理自己的模样,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仿佛看他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
他心中的那股火烧得愈发猛烈,几乎要将所有理智都烧成灰。
在这个瞬间,他的心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想直接杀了谢濯玉的冲动。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他不会再被那些绕成一团丝线一样的复杂感情困扰。
而谢濯玉也会永远留下来,哪里也不会去了。
晏沉抬起手掐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手指陷进白皙的皮/肉,却又在谢濯玉眼睫轻颤,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神色时突然松手。
“我怎么忘了,就这样死也太便宜你了。”晏沉轻轻摸了摸他的脖子,手指感受着薄薄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血管。
“我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说完,晏沉已经有了想法。
“既然你觉得日子无聊想走,那我就带你去看一场有意思的精彩表演。”他咬重了表演二字,笑得越发阴狠。
谢濯玉本能地觉得不对,但他没有办法拒绝,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被晏沉不客气地出手打晕了。
晏沉看着他身体一软要倒下去,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回过神来时才有些许懊悔。
却也没有放开。
反正谢濯玉不知道。他盯着怀中人闭着眼的漂亮面孔,心烦意乱地想。
谢濯玉是被一个凄厉尖锐的声音吵醒的。
他慢慢地睁开眼,抬手捂住晏沉打过的还在隐隐作痛的颈侧,深深吸着气,无声地缓过一阵疼痛。
每日一睡醒时就会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清已经是老毛病了,现在也是如此。
隐在黑暗阴影里的几个万影阁刑卫其实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观察他,见他醒了仍然面不改色心中都有几分惊讶。
这漂亮的人瞧着弱不禁风,看到眼前阴森恐怖的地牢居然还能一脸平静,看来是硬骨头啊。
无人能猜到,其实他只是看不见。
谢濯玉睁着眼直视前方,等着眼前的黑雾散去。
在看清自身所处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冷得发抖。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牢房,四周墙壁皆是黑石。
左右两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琳琅满目的刑具细看还有一些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只看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而墙上的蓝色烛火好似幽冥鬼火,更是给这座恐怖地牢添了几分阴森感。
谢濯玉差点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已此处便是活人见不到的冥界,下一秒刚刚那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再度扎入他的耳中。
他循声望去,却见阴影处的地上似乎有个人影,但地牢里太暗所以看不真切。
难道鬼魂也会喊饶命吗?他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他慢慢转过头,在看到身边的晏沉时才反应过来,这里该是魔宫的地牢。
坐在他旁边的晏沉对上他的眼睛,啧了一声。
他伸手揽住他的肩,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然后轻轻抬了抬手臂。
一个戴着黑甲面具的黑衣人在他抬手后迅速从墙边阴影处显出身形,快步走到那个人影前,弯下腰去将他往谢濯玉方向拖了拖。
而晏沉身侧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他将手中的空烛台放在谢濯玉面前的桌子上,接着又摸出一块夜明珠放在烛架上固定。
做完这一切,他又无声无息地退入黑暗中。
谢濯玉轻轻扭头,目光扫遍地牢内四处墙的大片阴影,却仍然不知道黑暗中到底还有多少人。
那些人就好像完全融入黑暗,像鬼魅一样。
晏沉大概是不满意他的重点偏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许他再转头。
“见见你的熟人。”晏沉说话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轻柔,还特意咬重了熟人二字,瞬间就让谢濯玉冷汗直下。
熟人?谁,十三还是十七?
距离拉近再加上夜明珠的光,谢濯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然而看清的那一刻,他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
地上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成人样了,浑身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被凝固后变黑的血染得辨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那张脸上遍布刀痕和烧伤,嘴唇已经成了血糊糊辨不出形状,看着就可怖骇人。
是男的,幸好不是十三十七。
谢濯玉记性极好,总觉得他的脸轮廓有几分眼熟。他盯着那双眼看了一会,突然就认出了他是谁。
——是那个被分来伺候他的少年。
他只记得他叫竹青,长相不错甚至算得上出挑。
只是除了那天下午半夏领着他来时见过一次,他便一直没来见过他。
后来没过多久,有天早晨十三跟他说竹青自请离开扶桑阁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半句都没多问。
那种长相,再加上和十三十七这种敷衍的数字名字完全不一样的名字,一猜就知道那少年并非普通仆役。
但他怎么会落入晏沉手中,被折磨成这幅样子。
谢濯玉转过脸不忍再看,皱着眉,面色冷冽:“你想做什么便冲我来,何必牵连无辜。”
晏沉嗤笑了一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脖子:“谢濯玉,你不会真以为我只会嘴上说说吧?”
“不说别的,刑司的七十二道刑随便拎一道出来用你身上,你都没命在。”
“可他是无……”谢濯玉还要说,却被晏沉冷着脸开口打断。
“无不无辜又如何?”
晏沉看着他,只觉无比恼火。
这人怎么就这么烂好心。跟那两个小侍女能打成一片,对那个该死的厨子也能轻轻放过,现在又怜悯一个并不相熟的人,唯独对他就狠心绝情。
“你既然做错了事,却又承不住刑,自是得有人替你受过,让我出气。”晏沉说得理所当然,“杀鸡儆猴一词,我想你该听过。”
“你该好好看着。这次是他,再有下次,你猜会是谁?”说着,晏沉低声笑了出来,但那笑满是恶意,脸上表情也阴沉无比。
谢濯玉听懂了他的威胁,却只能沉默,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自己的命都在晏沉手里,如何救别人。
今日代他受过的人不是十三和十七,他就应该觉得庆幸。
说到底,都是他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轻松,连累了无辜之人。
谢濯玉低下头不想再看,晏沉却不许他躲,抬手掐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头。
“睁着眼好好看,若是他受刑让你不感兴趣,那我换个能让你感兴趣的人如何?”
“你敢!”谢濯玉气急地瞪他,却又在与晏沉锋利如箭的目光对视片刻后败下来,“求你别动她们。”
“那得看你乖不乖。”晏沉像是被他那个求字取悦,目光柔和些许,声音也轻了几分。
他轻轻抬手点了一下,无声地下了指令。
数个黑衣人从阴影处显出身形,挨个取了不一样的刑具,然后站到竹青身侧。
竹青在他们靠近时再度扯着嗓子发出尖锐的求饶声:“君上饶命,君上饶命,贱奴知错了,求君上饶命。”
晏沉皱着眉把脸埋在谢濯玉颈侧,抬手随便指了一个人,语气厌烦:“实在聒噪,让他闭嘴。”
被晏沉指到的那人马上在竹青面前蹲下,从腰侧摸出一把小巧的飞刀。
他的身形挡住了竹青,但听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却又被掐断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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