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余光瞥见他又正又乖的坐姿,闷声笑了一下心说真乖啊。
但他很快就想起谢濯玉的雅正是在什么环境养出来的,心脏抽疼了一下,过滤茶渣的动作也顿了顿:“小玉,你可以放松一点。这软榻和软枕可是我特意备的,你若一直这样绷着半分也不享受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谢濯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出乎意料:“原来是为我准备的吗?”
晏沉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唇角轻轻上扬:“是,因为我想让你舒服一些。”
——要知道这里原本只有个亭子。别说软榻了,这连张桌都没有,以前晏沉都是掀袍就往台阶上坐。
谢濯玉眼神微闪,过了一会当真松懈下来。他伸手摆弄了一下软枕,然后慢慢地往后倒靠了上去。
软枕垫在后腰处又刚刚好地托住后背,兽皮厚实狐裘厚重层层加码,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甚至没忍住轻轻唔了出声。
半刻钟后,晏沉结束了手上的动作。
面前桌上青花白瓷茶杯正冒着袅袅白汽,馥郁茶香飘向了谢濯玉。
他睁开眼坐起些许,伸手捧了茶盏,轻轻吹着那清亮茶汤,然后凑近轻啜了一口:“好茶。”
晏沉撑着头看他,闻言笑了一下:“能得你一声夸,这茶改日就能去竞天下第一了。”
谢濯玉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昳丽的眉眼被氤氲水汽浸得温润。
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好一会,眼看着快要见底时,雪终于悠悠扬扬地从阴沉的天空落了下来。
谢濯玉如有所感,端着茶盏微微侧过身去看。
雪下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大得目光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那刻着不悔崖三字的石头更是被掩在风雪里完全看不见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风卷到空中,风就有了痕迹。
亭外大雪纷飞,亭中却温暖如春日。
呼啸的寒风连声音都被尽数隔绝,半点也吹不到谢濯玉身上。
谢濯玉望着那雪舍不得移开视线。
人界有凡境和上五洲,而东洲是凡界离仙界最近的一洲。
东洲地大物博,环境极佳,灵气更是几洲中最浓郁的,许多修仙大世家本家与大宗门都在这里,所以在东洲可谓是遍地修仙者。
而位于东洲东南边连星山脉的青云宗更是气候宜人,四季如春。
即使是冬季也很暖和,也从不下雪。
魔界今年的雪下得很早,入冬以后也几乎没停过雪,第一次见还有新奇,后面他也已经习以为常。
但像今日这样认真地赏雪还是第一次。
谢濯玉看着眼前像是要将世界都掩埋的大雪,眼中流露出惊叹,神情仿若稚子。
晏沉心念一动,桌上的茶具便被收进储物芥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的酒炉、两大坛酒和一个很大的精致点心盒。
他往炉子底放了两颗火红的晶石,屈指掐了个法诀,那酒炉就热了起来。
酒炉一热,就可以开始温酒了。
雪天围炉煮酒,面前是心上人,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谢濯玉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都有点酸涩才转过头要搁茶盏。
转身看见晏沉认真温酒的一刹那,一种熟悉感突然就涌上心头。
身后的雪是熟悉的,眼前的人、萦绕在鼻间的酒香更是熟悉的,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蠢蠢欲动,似要挣脱无形枷锁。
谢濯玉闭上眼,开始在缺失的记忆中搜寻。
他仍想不起来以前,眼下也没抱希望。
可这一次,他竟真的找到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他好像跟谁一起看过一场彻夜不停的大雪,围着温暖的小炉,炉上还温着酒。
火光闪烁,带来一阵让人心安的暖意,驱散了严寒。
彼时他们坐在一起,近得肩膀都挨上,稍稍一动就能碰到身边的人的手臂。
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一句句像小羽毛一样轻轻挠他的心尖,让他的心软乎乎的。
他听着听着就泛起困意,头一歪就靠在身边人的肩上。
那人低声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顺理成章地揽住了他的腰。
意识朦胧间,似乎有什么像雪花一样轻轻落到他唇边。
但与雪花不同,那是温热的,带着人体的温度。
这是他的记忆吗……那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是谁?
谢濯玉怔愣地望着晏沉,答案呼之欲出。
巨大的悲伤如滔天巨浪一样将他淹没,他的心突然就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一个填不满的大洞,寒风呼呼穿过。
眼睛也变得酸胀无比,好像随时都会有眼泪滚落而出。
晏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一边把温酒倒入酒碗中放到他面前一边抬眼看他,在瞥见他红了一圈的眼睛后愣了一下,心头一紧:“小玉,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么?”
他伸长手臂,掌心贴上了谢濯玉的脸,拇指轻轻蹭过那微红的眼角。
谢濯玉垂下眼皮,竭力稳住声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着有多脆弱:“我没事,可能盯着雪看太久了,眼睛有点疼。”
晏沉自然不太相信,却又不敢逼他,只好关切地放软了声音哄他:“来喝点酒,再吃些点心。”
谢濯玉没有拒绝。
他捧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小口小口地喝,很快就饮了半碗,然后又伸手去拈了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送进嘴里。
晏沉带来的酒不是烈酒,喝着甜甜的一点也不辣,但温热的酒落入肚中后很快就带起一阵暖意,融入四肢百骸。
他喝净剩下半碗,轻轻抿了抿唇,回味了一下没多考虑就把酒碗往晏沉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再添一碗。
晏沉记得谢濯玉酒量不好,但今日的酒是不容易醉的那种,他想着多喝一点也无事,便还是给他斟了半碗。
“满上。”谢濯玉看了看晏沉,语气略硬,偏声音软乎,“我酒量虽不如你,却还不至于连两碗酒都喝不得。”
晏沉有点想笑,心说怎么还要在这种地方不服输呢,手上却顺从地给把酒添满。
这下就是真喝醉了也怪不得我,他坏心地想。
——要知道他一开始就是想带烈一些的酒,哄得谢濯玉醉上一番的。
只稍稍脑补一下喝醉的小仙君是何种漂亮的情态,他就觉喉咙干涩,凭空升起一种啃咬的欲望,甚至感觉血液都热了起来。
只是后来还是作罢了。喝醉了酒胃烧头痛、四肢乏力,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他舍不得让谢濯玉难受。
但既然谢濯玉现在主动要求,晏沉也不欲再拒。
他不拦着的结果就是,谢濯玉足足喝了大半坛子还不够,仍要添第七碗。
第52章 深吻
晏沉也被吓了一跳,当即握住他的手腕:“小玉,别再喝了。照你这喝法,就算是果酒也得醉。”
谢濯玉恹恹地垂下眼,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看着就不高兴。
晏沉往他身边挪了挪,近到两个人之间距离几乎为零。
他伸手按住谢濯玉的肩膀将人按倒在榻上,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垂眼看着他。
谢濯玉白皙的脸颊上一片酡红,连微微上挑的眼尾都红得要命,不知道的估计得以为他刚撕心裂肺地哭过一场。
好可爱,好可怜啊。
但这副模样能轻而易举地激起晏沉心底最恶劣的欲望。
晏沉凝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琥珀色眼瞳,牙尖都开始痒。
他确信,他爱谢濯玉。
他一只手支着身子,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勾起谢濯玉的下巴,凑得很近去看他。
掺着淡淡酒香的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地扑到他的脸上,晏沉蓦然笑了出来,眼底欲.浪翻涌。
但他不是好人,他对谢濯玉爱除了珍视,还是占有,是掠夺。
他想要肆意妄为地逞凶,在谢濯玉的脖颈、嘴唇甚至是不可见的地方全部留下标记。
不堪的欲望,不可言说。
“晏沉。”已经陷入酒醉状态的谢濯玉变得迟钝很多,即使快跟晏沉脸贴脸了也没有表现出剧烈的抗拒,看着有点懵懵的。
他没有伸手去推晏沉或者是羞恼得不敢睁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晏沉缓慢地眨眼,然后慢吞吞地喊出一声晏沉。
“嗯,我在呢。”晏沉懒洋洋地应声,拇指得寸进尺地摩挲着谢濯玉的下巴,时不时状似无意地蹭一下他红润的嘴唇。
谢濯玉许久都没说话,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又像是在思考。
“晏沉,你好小气。”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嘟囔着开口了,声音含糊,字词像是黏在唇齿间。
软绵绵的话实在没什么威力,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是撒娇更合适。
晏沉哑然失笑,拇指轻轻摁了摁谢濯玉软嫩的唇瓣:“小玉当真是冤枉我了。我若是纵着你继续喝下去,你晚点就得开始难受了。
“你若真有那么喜欢,回头我会让人给你送些过去。别生我气,好不好?”
谢濯玉微微歪头盯着他的眼睛瞧,似是在判断他有没有骗人。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开始流浪的小猫崽在判断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香喷喷的食物是否可以下口。
当真是可爱得要命,以至于晏沉看得心跳都快了两拍,险些没忍住狠狠亲他一口。
晏沉不说话,只是笑容扩大了几分,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狐狸。
谢濯玉耷拉下眼皮,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很认真:“不能骗我。”
晏沉真的忍不住了,微微捏紧他的下巴凑近要亲上他的嘴唇。
温热的呼吸扑到肌肤上的一瞬,谢濯玉就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知怎的却没有剧烈挣扎,只是轻轻呜了一声,眉毛微微蹙起。
那个本该落到唇上的吻便偏开了,落到了他眼下的血红泪痣上。
晏沉深知凡是过犹不及做事要见好就收,更知道谢濯玉脸皮薄,轻吻了一下泪痣就迅速撤开了身。
他翻身坐起,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若非下巴上还残存着些许若有似无的触碰感,因为酒醉而迷迷糊糊的谢濯玉真要怀疑刚刚近乎零距离的亲近、扑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呼吸和那个蜻蜓点水掠过的吻都是自己的错觉。
羞怯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本就微烫的脸开始烧得厉害。
谢濯玉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晏沉,若不是没有脱靴子他都想把自己缩起来了。
晏沉的手落到他微微弓起的脊背,像是摸小猫一样上下抚摸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小玉在生我气吗?”
谢濯玉一声不吭没有搭理他,很久都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
晏沉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脊背,沉吟道:“没经过允许就亲了小玉,是我唐突。要不这样,我给你亲回来好不好?”
前半句还是正经道歉,后半句却让人猝不及防,偏偏他说这话的语气无比诚恳。
谢濯玉身体僵住,缓慢地转过头去看晏沉,表情又呆又懵,水气弥漫的眼中写着不可置信。
亲,亲回去?!为什么他要亲回去?!
“你因为被我亲才吃了亏,”晏沉说这话的语气无比认真,像是在与谢濯玉讨论大道哲理,但笑着的样子俨然是大尾巴狼本狼,“那你亲回来让我也吃吃亏,不就扯平了么?报复要以牙还牙,你也应该以吻还吻来报复我。”
随着时间流逝,酒的后劲一点点涌上大脑,谢濯玉醉得越发不清醒。
晕乎乎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地顺着晏沉的话去思考,那些话被晏沉用认真的语气说出来后听着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到了晏沉的嘴唇上,目光逐渐放空,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纠结。
晏沉伸手贴了贴他的脸,由衷感叹自己真是坏得要命啊。
看着谢濯玉脸上的纠结,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人丢弃了往日的冰冷保护壳,将所有情绪都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他面前。
小猫只会对信任的人露出柔软的肚腹,晏沉想到这个唇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
心念一动,他抬起手摸了摸谢濯玉的头发,温声哄人的话到了嘴边:“我开玩……”
但这话没来得及说完,一个柔软的东西突然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一回惊愕的人变成了晏沉。
他瞪大了眼睛,一团烟花在脑内炸开,短暂绚烂后是一片空白。
温热湿润还带着浓郁酒香的唇瓣,是谢濯玉的。
谢濯玉在主动亲他诶……谢濯玉亲了他!
沉寂许久的小人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大声重复这句话,逼得晏沉脑门青筋直跳。
谢濯玉当真是像晏沉说的那样亲回来,嘴唇很轻地贴上去,惊鸿掠水蹭了一下,蹭完就要后退。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厚重的欲望,仍澄澈如琉璃。
然而他刚往后挪了一下,腰就被晏沉伸臂揽住了。
坚实的手臂紧紧箍住那对男子来说未免过于纤细的腰肢,一个用力将人带进怀里禁锢住。
晏沉抬手捏住了谢濯玉的下巴,重新亲吻上那张柔软的嘴唇。
舌头蛮横地抵开齿关,肆意地攻城略池。
在陌生领域留下自己的痕迹后它却仍不知足,得寸进尺地逼着谢濯玉与之纠缠。
谢濯玉的手抵住晏沉的胸膛,却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更遑论推开逞凶的恶徒,以至于从侧面看去更像他在欲拒还迎。
醉酒本就让手脚乏力,激烈的亲吻更是迅速抽干了他所剩无几的力。
亲吻使谢濯玉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睁开眼后只看见一片模糊的黑色,晃得人眼疼。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在晏沉怀里化成一滩水,就像春日到来冰雪消融那样。
他被困在晏沉怀里,除了紧闭双眼接受晏沉霸道的亲吻外别无选择,无处可逃。
——晏沉要将他吻化了。
“唔……”
无意义的低吟混着沉重的呼吸声,啧啧水声在寂静小亭内清晰可闻,连空气都好像带上了几分甜味。
毫无接吻经验的小仙君哪受得了这个,很快就败下阵来承受不住了。
他的眼皮都泛着薄红,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缓慢转动。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像不慎落入蛛网的蝴蝶拼命振翅想要逃离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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