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你们当然可以把它们杀得一只都不剩,但我的目的现在已经达成了——蝴蝶在你们的天网蛀出了上千个大大小小的漏洞,想要给它们打上补丁,可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的事。”
“看看我手上的【容器】吧,它所蕴含的能量就连你们都会感到恐惧,一旦我将它通过漏洞置入你们的世界,启动爆破程序后,你们的天网将彻底瘫痪,到时,你们所损失的不止是金钱与人命了,甚至连科技都会倒退。”
研究员们的表情凝固了。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这么做,会波及整个异渊游戏,尚在游戏内的,已经那些被回收的玩家,他们的存在都将被彻底抹杀,上千万条的人命,你背负得起吗?!
冰冷愤慨的质问接连传来,他们试图用对方同类的性命来动摇那个青年。
“我所在意的人已经成功离开了异渊,那些人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那些人的生命正是你在意的那个人想要守护的,如果他们死了,你们费尽心思开展计划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哈。”温千华笑出声,“除了最基础的生存与繁衍外,生命所做的一切都无意义,从宇宙上百亿年的尺度来看,一个史诗般物种的诞生与湮灭不过瞬息,他们的存在甚至比路边一粒灰尘都要渺小。没有意义,就不该去做吗?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至于原不原谅……你以为我打算活着回去?”
……
漫长的沉默。
最终,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告诉我们,你们的条件。
“把锚收回。抹除天网中所有和地球以及能量体相关的资料,以及人们关于它们的记忆。”
******
【大型检索程序已启动。】
【检索关键词:地球,EH1001行星,坐标(奥尔特云,312°,87#,…)……】
【智能筛选中……】
【人工校验中……】
【清除程序启动中。】
【当前进度:0.01%。】
……
【清除完毕。】
【五秒后,将第二次启动自检程序。】
……
******
【亲爱的异渊玩家,你好:】
【共计历时两年零六个月十四天,这场波及全球的大型全息真人恐游终于正式拉下帷幕,感谢你在其中的参与。
不管你的虚拟账号在其中死亡,还是成为了占比1.87%幸存者的其中之一,都祝贺你成功通关!】
【现在,你已行至命运最后的岔路口,请做出你最后的抉择——】
【A、忘记有关异渊的一切,回归现实,继续你的人生。】
【B、保留这份特殊的记忆,但回到现实后,你无法以任何手段传递有关异渊的信息,它将成为世界上占比0.13%人类所共有的秘密。】
【收信人:IDxxxxx】
【发信人:管理员1。】
******
池殊将所有玩家的意识从异渊带回,在最后一个人做出他的选择并从现实中醒来后,昭示着这一切彻底拉下帷幕。
仰躺在椅子上,池殊感觉自己累得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直接昏过去。
他操纵蝴蝶病毒攻入天网核心,又将数以千万计的意识聚合体变成数据带回,使用解码程序并按照不同的ID让意识回归各自的身体,让他们成功“复活”,即使有两百六十五台计算机算力全开地在辅助,他还是累得不轻。
至于之后如何处理那些“起死回生”的玩家以及控制社会舆论、向官方交代等等,这些事他统统扔给了安时镜,相信对方一定能完美处理。
池殊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还不行。
还有最后一件事在等待他处理。
异渊被植入了自毁灭程序,再过五分钟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足够他行动了。
池殊重新登录管理员账号,进入【异种之界】副本。
周围场景瞬息变化,无数色块重新堆砌、凝聚,图层融合,他又回到了那个雪白的空间,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收容仓,里面的触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肤色苍白,面庞俊美,银白的发丝在营养液中飘荡,几乎是在看到青年的瞬间,他便凑了上来,手指紧紧贴着内壁,深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尽管那只是一具没有独立意识的躯壳,但他的目光依旧凭着本能追逐着青年的身影,他的脑中尚未形成完整的语言体系,只能依照着对人类语言浅薄的理解,照葫芦画瓢地拼凑出唯一能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字句。
他用唇形,用手指用力地、焦急地笔画——
【不要走】
【池】
一遍又一遍。
……
池殊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
收容仓的外表微微闪烁,就像一层水膜蒸发于空气,营养液柔和地流出,里面的生物获得了自由。
怪物漆黑的竖瞳中闪过意外之色,他注视着面前的人类,感到一阵强烈而难以言述的吸引力,来自他体内最脆弱与柔软的那部分,凌驾于本能之上,就好像他被创造之时便已经铭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池殊主动牵起他的手。
“跟我走吧。”
触碰的瞬间,留存在他耳钉中的意识顺着他们交握的部位进入了这具躯壳,银色的发丝下,那双暗紫色的眼睛瞬间变得迷茫,黑色的瞳孔扩大,池殊拉着他的手,一步步朝前走。
余渊适应这具身体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他可以等。
与现实连接的通道被打开,他们在倒计时结束之前离开了那里,而后,自毁程序启动,没有爆炸,没有烟花,一切只是代码疯狂的自噬。异渊消失得毫无声息。
池殊安顿好对方后,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
温千华用来威胁那个世界的【容器】其实只是一个空有外表的壳子,余渊的能量已经全部被用以蝴蝶病毒的侵入和繁殖,他的本体彻底消失,只留下意识储存在池殊的耳钉内。
而池殊之前在游戏里捏的躯壳成为了绝佳的容器。
那具身体独立于异渊的源代码,不会被自毁程序牵连,等余渊的意识与它完全融合后,从外表上看,就与一个正常人类无异。
池殊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一夜,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
他是被饿醒的。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他迅速洗漱穿戴完毕,冲到楼下,在早点铺买了十个煎包,十个煎饺,两个肉包,两块厚鸡蛋饼,一碗豆腐脑,开始暴风吸入。
他一边吃一边摸出手机看消息。
刚开机,数十个未接电话以及一连串的好友申请和短信疯了一样地弹出。
池殊在异渊里认识的很大一部分人没有选择清除记忆,比如陈延,路宴久,白昭,等等等等,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搞到他的电话号码,在他睡得不省人事的两天里,给他发了大量的信息,现在全都在拦截箱里躺着。
池殊一目十行地看。
其中【身体如何?有空吗?】是陈延发的,
【魔术表演,来看!】是路宴久,
【我发现一家不错的饭店】是白昭,
【还活着就吱一声】是莉莉丝,
【你家的生物识别锁怎么这么难黑?】是沈锦熙,
……
池殊一个一个地点【同意申请】,点得手都快抽筋了,点完之后,这些“新好友”又对他进行了新一轮的信息轰炸,看着瞬间就变成99+的小红点,池殊神情麻木地咬了一口煎包。
他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做一个名叫池殊的智能AI代他回复消息。
不过说到这个……
他想起那个自称为“舒池”的青年,由最高级别的代码衍生出的独立意识体,他在化作蝴蝶在整个游戏内搜寻的时候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甚至连死亡后遗留的代码残骸都没有。
也许他还活在数据流中的某个角落,只是暂时迷失了而已。
池殊试图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
终有一天,他们会重逢。
……
池殊又买了一份早饭,带回家里,他打开安置余渊的那个房间,说了声“我回来了”,却没有回应。
那道身影坐在床边,维持着两天前的姿势,听到声音,对方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睛,黑色的瞳孔直看向他,宛如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适应新身体还需要时间。
打量着那双没有光泽的眸子,池殊想。
他摸了摸手上还有余温的早点,下楼将它放进了冰箱。
明早热热还能吃,省得他出去买了。
*
“新好友”们几乎都给池殊发来了见面的邀请,之后的几天里,他一一赴约。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他们本人,总有种游戏crush转线下面基的微妙怪异感。
这几位中就属沈锦熙和他住得最近,但也跨了好几个市,将近五百公里,最远的要数正在北边演出的路宴久,整整三千多公里,几乎是从国家的一头跑到另一头。
池殊干脆把这当成旅游了,从最近的开始,依次买机票排时间,和对方见面,顺带连那个地方周围的风景古迹也玩上一圈。
当然,其中也有几位是直接过来找他的。
比如陈延,在池殊同意好友申请的第二天,便连夜来到了他的城市。
当陈延在傍晚五点钟给他发【把你家定位发我】的时候池殊还是懵的,外头正下着小雨,他披上衣服抓了把伞就跑出了门,两人开着位置共享,沿着同一条人行道面对面地走来,马路旁的路灯在那一刻同时亮起,透过雨幕,池殊看到了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
还有路宴久,池殊问他【你下一个演出地点在哪】,对方发了个【你家】,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池殊连忙打开门,俊美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表演西装笑眯眯地站在他门口,摘下帽子,里面飞出一大群花瓣和扑棱鸽子。
但到后来路宴久也没能将那些鸽子找齐,有几只被菜场大妈抓住,第二天就变成了烤乳鸽。
……
一切尘埃落定后,池殊来到了以前经常会去的大厦楼顶,在那里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温千华就坐在他吹风时习惯坐的那个位置,托着下巴看夜景想心事。
池殊坐到了他身边。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
“你——”
温千华笑了一下:“你先说吧。”
池殊要说的事有点难以开口,摇头:“还是你先。”
“要不要去玩蹦极?目前要来的人有我,安时镜,路宴久,沈锦熙。”温千华说,“你有什么想邀请的人,可以一起带来。”
池殊想了想,答应了。
现在轮到他说了。
“你……”池殊斟酌着字句,“那个时候,就是在那些研究员监视下我们假装决裂的时候,你说……你向他们要了一样东西,要的是我……这个,不在我们的剧本里吧。”
“即兴发挥而已。有情感的因素在,能让那些人更相信我,”他挑眉,“你要是不说,我都快忘了。”
池殊嗯了一声,移开视线,片刻,笑了笑:“你说得对,都结束了,虽然是演的,但这些不愉快的事忘了才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第170章
异渊被摧毁后的第四十三天, 余渊的意识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
苏醒的瞬间,这些日子里他双眼“看”到的画面纷涌至脑海,像一场当头而下的雪, 瞬间就将他淹没得不知所措。
画面上,无一不是那个青年的影子。
他看到他每个清晨带着早饭冲进门, 对着无法回应的躯壳说出那句“我回来啦”,在倦怠的午后把他的头和肩膀当作平板支架, 自己躺在床头, 看着电影打起了瞌睡, 晚上则捧着饭碗靠在他身旁,一边扒拉一边嘟囔今天所经历的桩桩件件……
当余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池殊的卧房前。
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加上怪物算是一个半人, 故而房间门无所顾忌地大敞着,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 悄无声息走了进去。
青年的大半身形都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团隆起的蚕蛹, 他正侧躺着,面容藏在凌乱的发丝下, 脸颊透着些淡粉。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的一线缝隙刚好打在他的眼睛上, 池殊咕哝了一句什么, 不快地翻了个身,将头蒙在被子中, 继续睡。
没过多久, 又像嫌热似地,暴躁地把被子扯开,睡衣的襟口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一截, 露出冷白深陷的锁骨,他的眸子在这一过程中迷迷糊糊睁开了一瞬,涣散的视线扫过余渊的脸,又安详地闭了回去。
五分钟后。
青年的眼睛陡然睁开,里面尚残着雾气般朦胧的困意,他的目光游离过淡蓝色的天花板,一寸一寸地往旁边挪,对上了男人暗紫色的眼眸。
池殊茫然地眨了下眼。
对方已经不知站在他床边多久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余渊想了想,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下一秒,就被池殊用力捏了一把手背。
男人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
“假的。”
丢出这两个字,池殊闭眼一头倒了回去。
周围柔软的床垫忽然下陷。
他的身体不禁往下沉了沉,而后感到陌生冰冷的吐息沿着他的脖颈往上,最后落在他的脸颊。
他闭着的眼皮上压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熟悉喑哑的嗓音紧贴他的耳根响起,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出对方眯起眼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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