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下心底的不安,她屏住呼吸,指尖轻轻触上那扇虚掩的门。
缝隙正一点点张大,昏暗的视野里,背后事物古怪的轮廓在阴影里蛰伏,闪烁的黯淡光圈如同怪物的眼睛,伴着一声门轴尖锐的声响,江小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房间里没有人。
只有一些破旧的杂物,以及被风吹开的窗帘而已。
她的心放了下来,背后的两个人也松了口气。
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忽然自走廊的另一边传来。
她陡然揪紧了手指,和两人一同向那看去。
几道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江小雯很快看清,那些都是之前在礼堂见过的玩家,她刚想走过去,突然间,想到了系统之前的播报。
【被攻陷方人数:5】
该不会……
她咽了一口唾沫,开始数人数。
一,二,三,四……
只有四个人。
幸好不是。
也许是因为婚礼快开始了,这些人被派来找他们。
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第37章
薛琅等人已经来到了那三个玩家的面前。
他们没有拐人的经验,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片刻的大眼瞪小眼后,江小雯主动道:“我们在这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池殊, 你们有他下落了吗?”
四人齐声:“……没有。”
吴力则警惕地看了薛琅一眼,像是在怀疑对方这话的真实性。
江小雯:“对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有好几个玩家转变了阵营……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王赫赫支吾道:“其实, 我们知道一点内幕。事实上, 我们过来找你, 就是因为阵营转变的事,主要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不过你的意见到底是什么, 也不重要, 在必要时我们会采用一些强制手段, 希望你识相……”
眼见着他话说得越来越奇怪, 兰悦赶紧在身后拉了他一把,王赫赫闭了嘴。
徐涛低声对江小雯道:“社长, 我觉得他们有些可疑。”
吴力:“没错,这个薛琅和池殊走得很近, 需要提防。”
薛琅:……
江小雯的视线带上了些戒备:“所以你们过来的目的是……?”
张渣辉:“忍不了了, 我直说吧, 我们就是变成被攻陷方的那些玩家,过来找你们, 是想把你们也拉到我们阵营, 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只好采用暴力手段了。”
这话一出,对面三人齐齐神色警惕地盯着他们。
徐涛:“你当我们傻吗?被攻陷方是明显的劣势, 我们凭什么要加入你们?”
吴力:“我就知道,你们跟池殊是一伙的,自己死不够,还想拉别人垫背是吧。”
兰悦冷笑一声:“到底死的是哪边还不一定呢,别太盲目自信了。”
吴力睨着她:“你不是跟天启他们去四楼了吗,怎么,因为实力不济被抓住了?还被迫转换了阵营,丢不丢人啊。”
兰悦喉头一哽:“你——”
张渣辉怒道:“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天启那帮人使下作手段,我们怎么会……啧,我们是因为被池小哥的实力折服,自愿加入他那边的,哪怕没有我们,他赢下你们也是轻轻松松!”
兰悦:……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薛琅冷冷扫了吴力一眼,嗤道:“你跟许巍不是走很近吗,人家这次去四楼怎么没带上你呢,想抱天启的大腿?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吴力咬碎了后槽牙,恨声道:“希望你们死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么嘴硬!”
兰悦反唇相讥:“不牢你操心,你肯定死我们前面。”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江小雯说:“几位,我们是不会加入被攻陷方的,你们还是离开吧,如果再逼迫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动手了。”
她目光微冷,掌心已经凝聚起了一层淡淡的冷雾,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冰刃袭来。
她是个攻击型天赋拥有者。
徐涛点点头:“社长说的没错,我们不可能加入你们,虽然我们只有三个人,但拼得鱼死网破的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们现在走,我们双方都能安然无恙。”
吴力嘁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决定很不满。
两队间剑拔弩张。
张渣辉长叹一口气,对身后喊道道:“池小哥,没办法了,柔性劝导不管用啊,还得靠你了。”
对面三人:?
……你管这叫柔性劝导?
那不柔性的呢。
在他们有些紧张的注视下,一道身影自拐角处走出。
看到那张脸,徐涛脱口而出:“你不是npc?!”
吴力不明觉厉:“什么npc?”
但没人理他。
江小雯:“这位……池先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加入被攻陷方,如果你要硬来的话,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她掌心的寒冰已然凝实,尖锐处折射出锋利危险的光。
池殊眸色微微一动。
巧了,他这正缺攻击型天赋的人呢。
在她警惕的注视下,青年笑容温和:“你误会了,虽然我这里有两个攻击型天赋的队友,但我不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也不喜欢强迫别人,我只是想提醒你……”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时间。”
他身后的四人:哪来的攻击型队友?
还有,你之前那手段不暴力吗?不强迫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小雯:“你什么意思?”
池殊的手中凭空多出了一只古铜色的怀表,他压下按钮,表盖应声而开。
从江小雯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表面上的分针即将指向罗马数字十一。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系统提示音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吗?它提示你们,婚礼会在半个小时后开始。当然,你们不可能清楚地知道副本内的准确时间……而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毕竟这里唯二能指示时间的东西,除了一楼的挂钟,就是我手里的怀表——来自副本的特殊道具。”
江小雯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池殊还在继续。
“客人要在婚礼正式开始前入座,这是副本的规则,没有人知道违反规则的‘客人’会有什么下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系统音最后一次响起时,正好是七点三十分,婚礼会在八点整开始,而现在……”
怀表上的指针缓慢地走动着。
他弯起唇角:“你们只有七分钟了哦。”
霎时间,三人的脸色齐齐变得无比惨白。
江小雯朝出口的方向退了退:“……我怎么能确信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随你相不相信。”池殊啪的一声关上怀表,“你大可以用生命来做一次大胆的尝试。”
她咬了咬牙,也顾不上说什么了,拔腿就要走,没多远,却听见池殊的嗓音清晰地自身后传来。
“地下一层结构复杂,你们来到这里,肯定花了不少的功夫,想在短短几分钟内找到最开始的出口回到礼堂?对于你们这种不熟悉副本的玩家而言,有点不太实际吧。”
江小雯的身形陡然僵在原地,冷汗自额角滑下。
池殊说得没错,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
她几乎不可能赶得回去。
后悔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或许她本应早点离开的,不该继续执拗地往更深处去找,这样说不定也就不会和池殊他们撞上,不会在无形间浪费这么多时间……
猛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背后的青年发出一声轻笑:“你以为,我让他们来跟你们说那些,是真的认为可以光凭借几句话,就劝你们加入被攻陷方?别天真了。从一开始,我就在等这个时候。”
江小雯攥紧了指尖,只觉一阵凉意沿着脊柱骨爬了上来。
徐涛和吴力两人面孔煞白地看着他。
池殊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暗黄的纸页,上面以猩红的字迹书写着他们的姓名。
“当然,我这里还能向你们提供最后一条生路。按上手印,加入被攻陷方,摆脱客人的身份。”
他姣好的眉眼在昏暗的烛光下模糊,口吻循循善诱:“如果想活下来,你们别无选择。”
话音刚落的瞬间,江小雯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好,我愿意加入你们。”
她用拇指染上印泥,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名字后摁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池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明智的选择,愿命运之主庇佑你。”
徐涛也跟着她这么做了,很快,众人的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
【部分玩家阵营已发生转换。
当前攻陷方:8人。
被攻陷方:7人。】
当吴力也上前来打算按指印的时候,池殊忽然将神契收了回去。
他呆愣:“不是,我还没按啊。”
池殊毫无感情地说:“啊,抱歉,纸上空间不够了。”
吴力怔了几秒,神情突然变得极度可怖,他目眦欲裂地喊叫道:“你撒谎!明明那张纸上有那么多空的地方,你就是不想救我!”
“恭喜你,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不敢置信地倒退几步,牙齿颤抖:“不行不行不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池哥,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道歉,我向你下跪磕头行不行?池哥,我错了,我就是条乱咬人的狗,你饶我一命行不行,只要你能救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了……”
抬头的瞬间,他对上青年闪烁着戏谑与玩味的视线。
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眸正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跪在人身前求饶的狼狈模样,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吴力立刻弹了起来。
他双眼赤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青筋在脖颈处一根根凸起,如同蠕动的青虫。
他开始冲池殊破口大骂,骂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更脏,到后来,在场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几乎都被他问候了个遍。
薛琅早就听不下去了,刚打算动手,却被池殊拦了下来。
想让这人永远闭嘴的张渣辉也遭到了池殊的阻拦,他好整以暇道:“再等等,他人生最后的用处还没体现呢。”
忽然,江小雯道:“等一下,七分钟应该到了吧,那为什么婚礼的钟声还没响?”
听到这话,吴力原本灰白的面孔顿时如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
他呼吸急促,极度的狂喜几近冲昏了他的头脑。
吴力哆哆嗦嗦道:“对,时间到了,时间早就到了……池殊,这只是你的计谋吧,什么时间,什么怀表,一切都是你的骗局,你只是害怕了,只是想多拉点人进来陪你而已……”
吴力的视线投向江小雯等人,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你们全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们现在变成了被攻陷方,你们全都得死!只有我,只有我才会活下来——”
那边的青年突然轻笑了一声,看他的眼神轻蔑而讥诮。
吴力的声音戛然而止。
池殊慢悠悠地:“哦,忘了说,这个表我调快了五分钟。所以现在还有五分钟,啊不,四分钟,婚礼就真的开始了。你随意。”
吴力僵着身子,呆呆站了几秒,他嘴巴张合,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怪声,随后,如同疯了般地朝出口的方向跑去。
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跌跌撞撞的背影,以及面色从容的青年,众人的心中不由涌起阵阵寒意。
……从一开始,这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江小雯看着他,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听池殊的话,不管不顾往礼堂走,那么十多分钟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到达那里了。
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彻底扔到了脑后。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也不敢赌那个可能性,但那个人敢。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将1v14的绝对劣势局面生生扭转为7v7的平局,做到那些看似不可能之事。
不管怎样,现在的自己,是池殊的队友,只有被攻陷方胜利,她才能活下来。
“行了,我们跟过去吧。”池殊道,“我有点好奇,没能在规定时间里到达礼堂的客人,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往出口的方向刚走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轰鸣的钟声。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钟声来自他们的头顶,响了整整十四声才停止,紧接着,是漫长的令人不安的死寂,阴暗的通道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在接近楼梯口的地方,一条怪异的影子隆起隐约的轮廓,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一个男人趴在那里。
是吴力。
他死了。他的上身压在第一二节的楼梯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地面,另一只竭力往上伸去,僵直的脊柱支撑着头颅,弹出头部的眼球仍死死注视着那道通往一楼的门。
吴力的身上满是鲜血,就好像有怪物沿着脊线扒开了他的身体,皮肤连着血肉生生撕扯开来,露出脂肪和鲜红的肌理。
他胸膛大敞,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内脏,只剩下一具被掏干净的躯壳,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液沿着阶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流淌,伴着浓郁的血腥气。
短短数分钟,他就由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玩家们强压下翻涌起的恶心与冷意,绕过他,陆陆续续地走上了楼梯。
没有人知道是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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