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惊无险地乘上电梯,整个过程,两人间都没有一句话,气氛沉默而诡异。
此时此刻,直播间内。
【主播这样做,和上一轮的做法也没区别啊。】
【但主播好像一点也不慌的样子,总感觉他已经找到解法了。】
【主播爱演,演鬼演npc演观众,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就我觉得主播的气场突然冷了不少吗,眼神凉凉的,也不笑了,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第一轮循环被副本耍了,主播估计在生闷气呢。】
【艹,上面你这么一说,突然感到主播好可爱,想亲死。】
【想桃子呢,主播是我老婆。】
……
走廊上,池殊远远就看到了几道穿着蓝色校服的身影,等他们都追上来后,便轻车熟路地跑到另一条走廊,他用道具牵引住这些学生的行动,自己则拉着林洛从另一边绕到了710教室前。
期间林洛一直都一言不发,比起上一轮循环,他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始终低着头,仍由青年抓着他的手腕,顺从地跟上他的步伐。
但池殊总能感到对方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
让人不快的窥伺的视线。
教室的门正紧闭着。
站在门边,池殊比了个手势:“不进去吗?”
闻言,林洛的眼眸微微闪烁。
未待他来得及回答,便听青年发出一声轻笑。他眉眼间温度尽褪,弯起的眸中浮起些恶劣冰冷的情绪。
“也对。”
“毕竟——你不是林洛吧。”
这话脱口的瞬间,林洛面上毫无血色,瞳孔收缩,低声艰难道:“……你在说什么?”
池殊双手抱臂,后腰抵着墙,微往前倾了倾身子。
极近的距离,林洛都能清晰地数遍对方的睫毛,它们在眼底乖顺地投下阴影,像纤细的羽扇。
池殊的口吻不疾不徐,咬字清晰:“别装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假的。至于真的林洛……”池殊突然猛地拉开教室的门,“早已经回来了啊。”
在那个本应空缺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有着和门外的“林洛”一模一样的面容,此刻正深深低着头,过分长的头发遮住脸,显得整个人气质阴沉又难以接近。
上一轮循环中,池殊处处感到一种无处不在的违和感,在循环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来自于哪里。
——任务中“解救”的真正含义根本不是帮助林洛逃离器材室,赶上考试,而是让他离开这座学校,从校园欺凌中彻底解脱。
之后他在器材室找到的那根带血的绳索,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长期的霸凌已经令林洛的心理彻底崩溃,这次被关在器材室错过保送生考试,更是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本以为能通过这场考试逃离这座黑暗的地狱,但最后的希望也被掐死,极度绝望之下,林洛在器材室上吊身亡了。
他曾在黑暗的器材室中给自己虚伪的“友人”打过电话,但呼救石沉大海,一切都已陷入死路。他痛苦,不甘,后悔,想要重返到考试之前,不被那三个男生关住,顺利参加考试,故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这一天。
池殊猜测,4:04分,就是林洛死亡的节点。
所以,这个怪谈唯一的生路,就是“回到过去”,赶在林洛死亡之前,将他从器材室救出,让他顺利参加这场保送生考试,离开这所学校。
而对于玩家而言,任务开启的时候,林洛已经死了,从一开始就注定,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任务注定失败,玩家们也只能陷入周而复始的循环之中,一遍遍地失去轮回的记忆,最终彻底清空理智,成为副本的一员。
脱离循环的关键,就是通过林洛那部能够链接不同时间的手机,给自己传递关键信息,而后找到能“重返过去”的办法,在林洛死之前救出他。
现在,只要池殊等待到考试结束,林洛成功交卷,这个[解救]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
至于眼前这个伪装的“林洛”……
或许,他和自己的“记忆”有关。
按理来说,经历循环的玩家,不可能拥有上一轮循环的记忆,但在池殊这里有了例外。尽管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林洛”有大问题。
四点三十到了。
尖锐的铃声在池殊的耳边响起。
710教室里的学生开始考试,监考老师关上了门,再无法从外面打开,空荡的长廊上,只余下他和“林洛”。
男生面容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阴森,冰冷,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肤,一寸寸舔过其下的血肉。
池殊倒退了半步。
“你很聪明。”他听见那人用陌生的口吻缓缓道。
下一刻,“林洛”的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残忍的笑:“只是,在这个副本内,太聪明的话,可不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上了他的脖颈。
池殊垂下眼睛,竟看到一只苍白细长的手环过他的脖子,那手指长得不可能属于人类,坚冷粗大的指节屈起,缓慢收缩,按压他脆弱的命脉。
他呼吸一窒,连忙挣脱了它。
手臂的末端连接着浓郁的黑暗,雾气在其间涌动,紧接着,无数的手从里面伸出,惨白的皮肤包裹住纤长的骨头,尖利的指甲泛出冰冷危险的光。
它们犹如蜂拥而出的虫潮,一齐朝青年涌来。
逃已经来不及了。
它们轻而易举就握住池殊细白的腕,裤腿下的脚踝,隔着衣料搂住他的腰肢,环上他的胸前,勾过他修长的脖颈……
怪物的骨骼抵住人类柔软的皮肤,仿佛将猎物牢牢锁进自己的怀抱之中。
面前的“林洛”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无数白色的丝线缠绕上他的身体,就像一只人形的茧,纺锤般的末端往上拉长,卷动,很快,一具崭新的身躯蜕生出来。
原本纤瘦的身形更加高大,肤色和发色都是雪一样的白,衣服也是纯白的,他站在原地,犹如用橡皮擦去的一块空白,唯有那双眼睛似鸽血般的红,里面没有分毫属于人类的波动与情感,闪烁着无机质的、冰冷美丽的光。
他的模样很年轻,发色与瞳色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白化病人,面庞骨相优越,五官端正,甚至称得上是超乎寻常的俊美,但总给人种怪异的感觉。
忽然间,池殊意识到了那种怪异感来自于哪里。
太对称了。
对于人类来说,哪怕是再完美的五官,左右两边的脸也会有细微的不一样的地方,这使得面庞看上去更加自然与协调。
但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左脸与右脸对称得堪称完美,甚至连头发丝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池殊,以一种审视的、露骨的眼神,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
如同冰冷的机器在扫描这一件产品是否合格。从他的发尾到手指,颤抖的睫毛,微微滚动的喉结,乃至瞳孔收张的幅度,都在那双眼睛下纤毫毕现。
池殊被看得毛骨悚然。
青年的下颌被迫抬起,惨白的骨指在他的皮肤上陷下凹陷的弧度,他的皮肤很薄,也很白,稍稍一磨就会沁出血色,在强烈的对比下显得犹为触目惊心。
池殊不会怀疑,只要对方动一个念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那些手指就会捅穿他的身体,让自己死得不能再死。
但对方没有。
他只是站在他的身前,用冰冷的、玩弄的视线俯视着他。像观察一只心仪的猎物,思考着应当如何让这场狩猎的游戏更加有趣,持续得更久。
几近凝固的空气中,青年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你想要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没有回避,也没有畏惧,可明明他才是受制的一方。
[正序]鲜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多么善于伪装的人类。
但他会亲手剥下这层虚假的、伪饰的皮囊,欣赏对方双眼含泪求饶的脆弱模样。在腻味之前,他是最好的玩具。
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攀附在池殊身上的手指开始动作起来,它们不紧不慢地摩挲过青年苍白的皮肤,并不柔软的指腹在他的身上留下红痕。
对于那些过分宽大的手掌而言,人类的身躯太过纤细、柔弱,它们单手就能圈住他的小腿与臂膀,锁住他的腰肢,牢牢地将他禁锢。无法逃脱。
即使是威胁,它们的力道也不得不无比轻柔,[正序]深知人类的脆弱,接近于零的自我修复能力,甚至一道略深的伤口都能夺取他们的性命,而对于疼痛又敏感得过分。
只消多加一分力道,这具温热的身躯立刻就会变作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
池殊咬着牙,没让喉间深处的闷哼发泄来,淡淡的绯色爬上眼尾,蔓延至颧骨。
[正序]的视线在青年隐忍的面容上驻足。
——他在引诱你。
某个声音说。
那些手触碰过池殊身躯的时候,人类皮肤细腻的触感与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的体内,他几近贪婪疯狂地掠夺着这一切,抚摸,嗅闻,仿佛与那具身体毫无间隙地紧紧相拥。
他的心跳。
他的脉搏。
他的呼吸。
……
青年身上的一切都在挑拨着他沉寂已久的神经,它们复苏过来,贪婪地渴求着更多属于这个人类的东西,原有的秩序被打乱,哪怕他极力克制,但那无数不安分的渴望仍在体内躁动着,几乎要破开这层摇摇欲坠的人的皮囊,回归最原始、最可怖的形态。
不够,不够,还不够。
那个人类的存在本身即是一味引诱的毒药。
[正序]想。
——他在引诱我。
良久,白发红瞳的男人开口了。
他嗓音暗哑,每一个字如同细微的电流通过池殊的耳蜗,酥麻,战栗,令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紧。
“我要与你……建立更深入的连接。”
池殊的眼眸微微睁大。
……连接?
眼前这东西明显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比池殊之前在副本里遇到的任何一只鬼怪都要恐怖。
与“它”连接,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只手强硬地托起他的脸颊。
内心不寒而栗的感觉来到顶峰。
[正序]轻柔地拨开池殊鸦色的发丝。
“我想知道,你这里面,这张皮囊下面,藏着什么。”
他的手很冷,让池殊感到自己像被尸体抚摸,陌生的触感令他的神经微微战栗,他下意识想往后缩,脖颈却被锁住,动弹不得。
来自对方强烈的压迫气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死亡无声扼上他的脖颈。
这种感觉……在上个副本中,他也经历过类似的。
不出意外,面前的“人”,便是神格[正序]的化身。
……自己怎么又招惹上了这种存在。
一个还不够吗?!
池殊艰难道:“……把人剖开以后,无非就是血肉,脂肪,骨头这点东西,没什么稀奇的,最有价值的,从来不是这些,”他笑了一下,“您想要的,是‘我’,是现在的‘我’,而不是一颗被同化的,麻木无趣的灵魂。正因为无法猜测,才使得您感到有趣……一个全新的尝试并不坏,不是么。”
[正序]沉默地俯视着他。
青年色泽淡薄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对方笑着,口吻温和而蛊惑。言语是他所剩的唯一的武器,他试图将它穿上善意的、精美的外衣,作为挽救的最后的手段。
很有意思的伎俩。
无数的意识在[正序]的身体里翻滚着叫嚣。
——了解他。侵入他。
——将他吞入你的巢穴。完完全全属于你。
……
“不错的提议。”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修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抚摸过池殊的额角,向下滑落,最终停在了耳廓的位置。
那感觉犹如被一条剧毒的蛇缠绕,稍不慎对方就会亮出危险的獠牙,池殊僵着身子,没有说话。
“只是……”
[正序]的手拨开他耳畔的发丝,让那点猩红耳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指腹蹂躏过他的耳垂,池殊的肩膀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白皙的皮肤泛起淡红。
“它很碍眼。”
他轻柔的、冰冷的呼吸散落在他温热的颈窝,钻入青年凌乱的衣襟,像一只不安分的手,抚弄过衣料下的皮肤。
“我感受到了‘他’的气味。”
“你也用同样的手段,从‘他’那里得到了这个么。”
[正序]眯起血红的眼睛,像是在审视他,眸底有冷光一闪而逝。
池殊:……完蛋。
冰冷恐怖的气息彻底席卷了他。
但这不仅仅来自于[正序]。
池殊的耳根一阵发烫,热意蔓延至后颈,周遭黑暗浓郁,隐隐地,有什么事物在其间涌动,它们如腾起的的雾气蔓延,蠕动着,霎时间,一根又一根漆黑粗壮的触手探了出来。
他瞳孔微缩。
池殊:……不是?你怎么也出来了?!
完辣。
它们疯狂地攀上青年的手腕与脚踝,无孔不入地钻进惨白骨指的缝隙,死死将它们绞紧,却又不紧不慢地,抚摸般地摩挲过池殊的皮肤。
一道高大阴影笼罩了他。
密密麻麻的冷意爬上池殊的脊背。
在青年的身后,人影自黑色的雾气中浮现,他暗紫色的眼瞳游离过池殊白皙的后颈,一根触手狠狠将锢在那里的手指给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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