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配合他,立马垂首鞠躬:“好的,四五二大人。”
以诺不笑了,表情骤然变凶,瞪他:“是‘以诺大人’!”
二百五再鞠躬:“对不起,四五二大人,我愿意亲吻你的脚趾头赔罪。”
“……我怎么感觉你似乎很期待这件事?”以诺犹豫,“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可以原谅你一次。”
二百五遗憾叹气。
只是以诺正忙于盯着二百五怀中,那个印有栩栩如生铃兰花纹的蓬松抱枕猛瞅,没注意听这声叹息。
以诺现在满脑子都在思索:二百五的抱枕看上去既温暖又柔软,用它来睡觉,肯定比他卧室床上那个棉花芯梆硬的枕头舒服,而且史莱姆魔物很好欺负,他抢不过阿赫洛斯,还抢不过二百五吗?
“二百五,你手上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于是以诺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却不等二百五把抱枕递给他就上手抢了。
但二百五也没阻拦以诺抢走抱枕,还如实回答以诺的问题:“是我新买的羽绒枕头。”
以诺把抱枕搂在怀里左捏右捏,发现它的确软乎,又把脸埋进去蹭蹭,卷卷的金发都被蹭乱了,这时听到二百五的回答,他动作一顿,抬起头愕然喃喃:“……买?”
“你还有钱吗?”小恶魔表情愣愣的。
二百五也愣住了,反问:“难道你没有吗?”
以诺:“…………”
“我、我们都是阿赫洛斯的奴隶啊……”以诺一把攥住抱枕,像幻想中扼住恶龙咽喉那样死死掐紧,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奴隶也能有钱吗?”
“能啊。”二百五说,“阿赫洛斯大人只是不给我们发工资,又不会让我们上交本来就拥有的财产。”
以诺瞳孔震动,音线颤抖:“可我上交了……不对,我的财产是被他没收了!”
“哦,不——!”
小恶魔发出一声尖叫,将蹭过的抱枕扔回二百五脸上,“嗖”地冲向城堡主楼第七层——恶龙巢穴所在之地。
以诺气得快要丧失理智了。
他怒火蹭蹭狂冒,飞到阿赫洛斯卧室前举手就要锤门,拳头快要接触到门板的前一霎,才想起时间还没到午后,现在就惊扰恶龙休眠的话,恶龙会像半夜警告的那样,狠狠弄疼他。
于是以诺理智回归,憋屈地缩回了拳头。
他把所有力气都拿来生气,就没力气飞了,“啪”地再一次从空中掉落,跌坐冰冷的地砖上,险些又把自己气晕,只不过晕是没晕,眼眶却又气红了。
“可恶的地狱……该死的阿赫洛斯……”
以诺捏紧拳头咒骂,但连骂都不敢骂大声,只敢把恶龙的名字含在嘴里,黏黏糊糊地骂。谁知才骂了一遍,他身后厚重的房门便应声而开。
“我是不是才告诉过你,别在我睡觉时故意吵醒我?”
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如凛风,携着刀锋般寒冽的压迫感从头顶降临。
以诺背影一僵——他不是骂的很小声吗?怎么就吵醒恶龙了呢?
绝对不能承认自己骂过恶龙!
以诺急忙低头,抬起双手捂住眼睛,耸动着肩膀装出哭泣的样子,还用哽咽的声音说:“阿赫洛斯大人……我、我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所以忍不住哭了……你说的是不准故意吵醒你,而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哭的明明很小声……”
以诺铺垫好前奏,觉得差不多了,就暴露真实目的,指责恶龙:“是你自己睡眠太浅!”
“行,是我自己睡眠太浅,那你呢?”
阿赫洛斯垂眸瞥了眼挨在门脚边的一小坨恶魔,俯身捉走他手指,冷笑着问:“不是说哭了?眼泪呢?你又在假哭?”
小恶魔只是眼眶变红了,眼里却没有积蓄太多潮湿的水意,来不及遮掩的恼怒和怫郁倒是都一起浸在蓝色眼珠中,叫人看了就牙痒痒。
“苦涩的眼泪……又、又被我咽回去了。”
以诺扒住门框,想从恶龙掌心里收回胳膊,抽了好几下却抽不出手,他便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坐在地上,仰起雪白的一张小脸与阿赫洛斯对视,并反过来质问阿赫洛斯:“你只会问我眼泪去哪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哭?”
第11章
堕落地狱已经不知多少年的阿赫洛斯,深知被囚困这里的恶魔们都有着怎样一番丑陋的面孔,可是在这一刻——阿赫洛斯注视着小恶魔那混淆是非、不讲道理的恶毒嘴脸,依旧无法控制好情绪,他被气笑了。
“噢,我心爱的以诺。”
阿赫洛斯屈膝半蹲下,捧住小恶魔的面颊,说话的语调仿佛面对情人般缱绻温柔,他却称呼以诺为:“我挚爱的奴隶。”
“快告诉你尊贵的主人。”阿赫洛斯勾起以诺鬓边一缕卷发轻轻拨开,露出少年白里透粉的小巧耳垂,“在温暖的城堡里,在龙翼的庇佑下,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你如此伤心?”
他模仿着以诺半夜唤醒自己时的句式,像在吟颂一出歌剧里的经典台词,用优雅低沉的嗓音在小恶魔耳畔呢喃:“这美妙难忘的午后若不能得到你的答案,主人的心将永远畅快。”
以诺:“?”
“……畅快?”以诺听到这个词语,连挣扎都忘记了,他挺直和恶龙相比显得十分单薄纤瘦的身体,满脸不可置信,“看到我哭,你居然会感到畅快吗?”
恶龙抚摸着他的脸颊,微笑道:“不止,我还会爽死。”
以诺:“……”
“说吧。”阿赫洛斯俊美的脸庞上,又是那副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伤心事使你哭泣?”
以诺盯着他:“你为什么没收了我的全部财产,而没有没收二百五他们的?”
阿赫洛斯眉尾轻抬:“你的全部财产,就是指那个象牙盒子和鸟人手持镜?”
贫穷使以诺底气不足,他色厉内荏:“那、那又怎样嘛?”
“不怎么样,但我很好奇——”
阿赫洛斯肤色偏暗,那一口笑出的白牙也格外扎眼:“在我的墓地里时,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比你还穷的?”
“……你懂什么?”在羞赧和恼怒交织的情绪操控下,以诺涨红了脸,“我的手持镜可是无价之宝!就算翻遍整个诺德大陆,也绝对找不出第二把!”
阿赫洛斯仅用了一个字就使小恶魔破防:“丑。”
“不准说它丑!它最漂亮了!”以诺拍打着翅膀猛然蹿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因为他们没有一边骂我‘蠢货’,一边把我的美酒、午餐以及甜点全部吃掉。”
阿赫洛斯张开右手,下一秒,一条银色链长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末端连接着以诺脖颈上的项圈,他拽着锁链把小恶魔从空中扯落,钳住少年下巴:“这个答案足够了吗?”
以诺嚣张的气焰瞬间变弱,目光也躲躲闪闪的:“哦哦……他们没骂吗?”
“你以为呢?”
阿赫洛斯不等以诺开口,就自己说出答案:“我心爱的以诺,我只对你如此纵容。”
他嗓音低徐,语速缓慢,充满着宠溺与放任的意味,动作却与之截然相反——他松开了拉扯锁链的那只手,转向小恶魔敏.感稚嫩的翼根,恣情随性地揉按戳.弄,言词也从温柔爱怜的安抚,转变成了粗.暴狠戾的威胁。
“乖乖庆幸这次你‘哭’爽了我吧,再有下一次……”
“我会亲手折断你这对可爱的装饰小翅膀,让你哭得更加凄惨。”恶龙勾起嘴角,口吻戏谑,“你也能够好好学习一下,该如何真正取悦你的主人。”
翼根处传来的感觉,既痛、又痒,沿着脊柱直往身体深处钻去,最终在心脏汇集,“呯呯”跳动出恐惧的声响,令以诺意识到阿赫洛斯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他仍在与恶龙对视。
他看到那双颜色温暖灿烂的龙瞳,此刻瞳孔收得极窄,如同一根竖立的尖锐黑刺,将他死死钉穿,叫他感觉自己连灵魂在内的一切都被掳去了,只剩空洞的躯壳匍匐在原地惊怖战栗。
以诺害怕地想要缩紧蝠翼,却由于翅骨被恶龙完全掌控,而不能将翅膀彻底藏起。
他又想要点头表示顺从,可是他的整张脸都被禁锢在恶龙的掌心中,无法挪动,恶龙也不要他无言的驯服。
“你忘了该怎么回答我吗?”
恶龙命令道:“说话。”
“用你的声音向我承诺。”他嘴角噙着恶劣的笑,收紧食指与拇指,在以诺脸肉上留下两道掐痕。
小恶魔大概是被捏疼了,所以他的眼眶不再因为嫉妒、愤怒、憎恨这些情绪泛红,而因怯弱、臣服和惊慌的心境变得可怜,他的睫毛乱颤着,声音也在发颤:“是……我再也不会在您睡觉时吵醒您了,阿赫洛斯大人……”
“叫错了,你该叫我‘主人’。”
阿赫洛斯唇边的笑容加深:“不过——”
他用指腹拭去小恶魔眼尾的泪水,愉悦道:“今天你把我哭爽了,所以可以原谅你一次。”
连台词也被夺走的以诺,这下连身体都开始颤抖哆嗦了。
——一半是怕的,一半是气的。
毕竟阿赫洛斯是凶悍残暴的地狱恶龙,以诺目前暂时打不过他,只会被他打,害怕是肯定的。
但是害怕归害怕,这并不妨碍以诺继续生气。
他还在心里暗暗记仇,发誓等到他成为大恶魔,能把恶龙骑在身下狠狠蹂.躏的那一天,无论阿赫洛斯怎么伏乞哀求,他都不会饶恕这坨恶龙!更不会停止对他的冷酷折磨!
至于现在……
在恶龙一声“进来”的话音落下后,以诺便如同一位听话的温顺妻子,垂眉耷眼地进屋了。
紧跟着,一件还残留着恶龙高热体温的白绸睡袍被丢到以诺脸上,从头到脚将他完全罩住。
以诺在满眼的苍白色中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扒睡袍。
阿赫洛斯觉得他伸着手臂挣扎的模样像个夜里飘荡的小幽灵,就在一旁看着他笑。
等到小恶魔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从睡袍中钻出,心怀不满又不敢反抗地瞪向他时,阿赫洛斯已经新换上了身血红色的睡袍。
他朝房间右侧的一个里屋抬抬下巴:“去吧。你的新工作地……”
——那里就是恶龙的藏宝地点吗?
以诺迫不及待,阿赫洛斯话未说完,他就裹着睡袍飞到里屋门口往内一瞟,然后,“啪”地降落——里屋中没有恶龙的宝藏,只有恶龙颜色各异,堆积如山的该死睡袍。
“这就是你说的……”
小恶魔站在地砖上慢慢转过身体,脸上忧怨郁结的神情也很像幽灵:“更重要的整理任务?”
“没错,我的睡袍很昂贵,每一件都价值千金,这不重要吗?”
阿赫洛斯双手环胸,饶有兴致注视着以诺,他想看小恶魔接下来会怎么发火,于是继续拱火道:“你要把它们全部打理整齐,如果我检查时发现它们有一根勾丝,那么要修补它所需花费的钱,会算在你的头上。”
谁知小恶魔听完以后眉心紧蹙,独自琢磨片刻,竟平静地答应了:“好吧。”
阿赫洛斯十分意外。
不过如果他懂读心魔法,那他将会在小恶魔心中,读到来自遥远东方异世的一句古老谚语:富贵险中求!
这也是以诺在东方地狱打工遭受锤炼时,所领悟出的至理。
再说了,他如今分币没有,会怕再背点负债吗?
即使真的背了,他硬是不还,那不就不叫负债了吗?换个角度,还能理解为是他从恶龙那霸占来的财富呢。
而他留在恶龙的卧室里工作,无论是伺机侦查宝藏的真实藏匿之地,或是研究这些睡袍是不是有储物功能的魔法袍子,都将非常方便。
总之不算特别吃亏!可以答应。
以诺立刻举起恶龙刚脱下的白绸睡袍,凑近眼前仔细端详,并委婉打探:“阿赫洛斯大人,我看它们很普通嘛,也不是什么昂贵布料做的,凭什么能价值千金呢?”
阿赫洛斯正斜靠在沙发上,拿着杯红酒轻轻摇晃,听到以诺的声音,他侧过脸庞瞥了小恶魔一眼,笑道:“少打听主人的秘密。”
“不打听就不打听……”
以诺嘟哝着走进里屋,过了几秒,他又从里屋门口冒出金色卷毛脑袋问:“阿赫洛斯大人,这件你穿过的睡袍也要整理进衣柜吗?”
阿赫洛斯说:“不,傍晚你离开这里时,把它送去洗衣房洗了。”
以诺抓住恶龙话里的关键字眼,“咦”了一声:“我只需要在这工作到傍晚呀?”
“难道你还想留在主人的卧室里过夜吗?”阿赫洛斯挑眉,“如果你是魅魔的话就可以。”
而以诺显然不是魅魔,所以他在黄昏来临的前一刻钟,抱着那件白绸睡袍离开了恶龙的卧室。
但以诺没有选择前往洗衣房。
因为一个下午的时间太短,恶龙还全程坐在卧室沙发上喝酒,好像在监视他一样,使得以诺没敢对里屋中的睡袍做什么,就打算把这件恶龙换下的白绸睡袍,先偷偷带回宿舍悄悄研究一番,然后再送去洗掉。
结果以诺在宿舍门口碰到了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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