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雨过会就停,走得快些倒是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家中。
“娘,我饿。”
角落里的小孩脸上有些脏兮兮的,捂着肚子饿的不行,眼巴巴的瞅着。
妇人从怀中拿出了半块饼子,分出了一小块递了过去,低声道:“先吃点垫一垫,等我们到了舅舅家中就好了。”
对面坐着的男人瞅了一眼那饼子,饿的直吞口水,把头扭到了一旁。
妇人连忙把饼子放好,又把小孩给抱到了腿上,满脸愁容地朝着门口看去。雨幕不断,让人连门外都要有些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停了下来。不多时,牛车又上了路。泥泞的土路越发的不好走,偶尔还会掉到泥坑里。
鞋子和裤腿上面都是泥点子,梁安在前面拉着绳子,乌盛走到车板后面,用力的一推,把车轮给推到了上面。
鞋面早已湿了个透,踩上一脚都感觉像是踩到了水一样。天色阴沉沉的,本就不亮的天显得更暗了些。
走过岔路,直直地往前走着,终于是到了村口处,二人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中,梁安先把被子给抱了下来,放到床上去。
“夫郎,我去把牛还回去。”乌盛牵着牛绳,准备接着往前走。
“郎君,你等一下。”梁安喊了一声,在出来时手上拿着已经点燃的油灯,“天都黑了,拿着这个照亮好一点。”
“好。”
小狗听着声音,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冲着梁安就跑了过去,四个爪子上都是泥水。
梁安睁大了双眼,快速的把小狗要扒拉上裤腿的爪子给握在了手里:“不许扒拉我。”
小狗兴奋的尾巴摇晃个不停,梁安把它的爪子给放到了地上,摸着黑朝着厨房里走去。
很快,厨房里的油灯也亮了起来,他把窗户先给关了起来,又拿着油灯回了堂屋里,瞅了瞅屋里的窗户。
顾不上裤子和鞋子,先去洗净了手,抓了一把面放到碗里,倒上水搅拌着。
锅里添上水,放好箅子和馒头,又往旁边放了俩鸡蛋,也就盖上了锅盖子。
院子里多了几排的狗爪印子,回到梁安身边时,爪子变得更脏了。
梁安坐在凳子上,轻轻的把小狗往外挪了挪,实在是不能抱在怀里,要不然衣裳干净的地方也要被蹭脏了。
小狗慢慢地又挪了回去,用头蹭了两下他的腿,仰着头瞅着,看梁安没反应,又从他的腿弯里钻了过去,蹲到了另外一边。
梁安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燃后放到一边,把柴火放到了锅洞里。随手摸了两把狗头,又赶紧去拿下一把玉米皮。
油灯灯芯忽明忽暗,照亮了身前却照不明地上的泥水,鞋子不断的甩出泥点子,落到了泥坑的水面上,溅起了层层的波澜。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雪,落到人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融化的极快。
“夫郎,我回来了。”乌盛喊了一声,伸出手把门给关好,又把门闩给闩了上去。
“好。”梁安应了一声,拿着烧火棍把地上的渣渣往后扒拉扒拉。最后伸出手一捧,把渣渣丢进了锅洞里,一不小心把下面的火都给盖了个全。
他连忙重新拿起烧火棍,不断地挑一下渣渣,让火从下面冒出来,可算是让火重新燃了起来。
乌盛迈着步子,顶着头上的雪进了厨房里,刚一进去,雪就化的更快了些。
第56章
灶台后的梁安冒出了头:“郎君, 一会饭就好了。”
“好。”乌盛把油灯放到了灶台上,两盏加起来,厨房里更是亮堂了许多, “这外面下了雪, 明日我去买个炉子,咱也把茶壶给热着, 想喝随时都能喝。”
“行。”梁安点了点头,拉着凳子往前坐了点,“郎君, 待会把案板上的面糊给搅到锅里。”
待锅沿处冒出了白雾,乌盛便掀开了锅盖,把里面的馒头和鸡蛋给拿了出来,又把箅子先竖在一旁。
筷子挑着面糊, 又往里面添了一点水,来回的搅拌了几下, 放到滚烫的水面上,绕着锅边倒了进去,将盖子重新盖了上去。
面糊很快就被舀了出来, 梁安把鸡蛋放到了碗里,添了点凉水。
去拔了两颗葱, 洗净切开,放到碗里倒上一点点的盐,又倒了点香油进去, 拌得均匀后放到了案板上面。
拿起微凉的鸡蛋, 磕上两下鸡蛋壳,薄脆的鸡蛋壳便有了裂痕,顺着其中一道剥开, 里面白白嫩嫩的鸡蛋就多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坑。
梁安剥了一圈又一圈,成功把鸡蛋给剥成了一半都是坑坑洼洼的样子,最后把底部的鸡蛋壳给扒下来,里面还带了一点鸡蛋清。
看了一下,拿着筷子把里面的一点鸡蛋清也给弄了出来,放到了嘴里。
乌盛看了一眼,扭头笑了一下,把鸡蛋滚了好几圈,光滑的外壳全都变成了裂痕,这才开始剥了起来,里面的坑比梁安的要少了不少。
凉调的葱吃起来还行,馒头里夹着鸡蛋,在喝上一口热乎的糊涂,心里都感觉暖和多了。
“郎君,张嘴。”梁安夹着一筷子葱,递了过去。
乌盛一口吃了进去,没嚼两下,脸就皱了起来,咸的咬了一大口的馒头,快速的嚼了起来,又连着喝了两口糊涂压了下去。
他扭头看了过去,有些无奈却还带着笑意:“夫郎。”
梁安吐了下舌头,默默的低下了头,那个还没融化的小盐块,刚好夹在了葱的里面,被郎君咬进去时才看到,还没来得及说,郎君就已经开始嚼了起来。
“郎君,你多喝点糊涂,暖和。”
他嘿嘿一笑,夹了筷葱。
吃过了饭,收拾好锅和碗筷,又舀了些水泡了个脚,这才回了屋里。
被窝里冰凉的很,早上起床的温热早已消失,一丝也不存在。
梁安坐在床边上,歪着头看着乌盛闩门,待乌盛钻进了被窝后,自己这才也钻了进去,虽然被窝里还是那么冰凉,但是有乌盛在,总算是多了点热意。
天上的雪依旧在不断地下落着,落得屋檐上,院子里,一切没有遮掩住的地方,全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
穿着厚棉衣的人止不住的对着手呼热气,来回的摩擦着掌心,打开门便被眼前的样子惊了一瞬,随即又淡定了下来。
虽然年年都有,但是今年的看起来格外的大一些,哪怕已经过了一夜,也不见有雪停的迹象。
梁安弯着腰穿着鞋子,顾不上提好便问道:“郎君,外面雪厚不厚啊,昨夜里忘了给小鸡在盖个东西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了。”
乌盛听着,连忙走了出去,边回道:“雪有点大,我去看看。”
鸡圈里的小鸡紧紧的挨在一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里面的雪几乎要把小鸡给挡完,也因此,小鸡反而因为雪挡住了冷风,一只也没冻死。
突然,一只手伸到了雪上,把雪往后扒拉了两下,小鸡吓得更往后缩了去,却怎么也缩不到后面。
乌盛歪着头,朝着里面瞅去,看到惊慌的小鸡松了口气,还活着就行。
“郎君,怎么样?”梁安有些担心,昨天也没给鸡吃东西,又下这么大的雪。
“夫郎,小鸡没事,放心吧。”
乌盛站了起来,转了身去拿铁锹。
“好。”梁安点了点头,“郎君等下先把鸡盆子拿给我。”
先让小鸡吃点食,待会直接捉起来,放到堂屋里去。
握着铁锹,上面还有着一层白雪,最下面的雪已经化成了冰,摸起来冰凉冰凉的。拿着铁锹把鸡圈里的雪都给铲了出去,先把食盆给拿了出来,里面的食冻得不成样子,别说小鸡了,便是用铁锹去戳两下,也不见得能戳开。
“夫郎,鸡盆子里的冰太厚了,怕是要用热水化上好久才行。”
梁安慢慢地走了过去,脚踩着雪层发出来“吱嘎吱嘎”的声音,把盆子接了过去:“我拿去化一下,郎君,待会小鸡吃完后就给装起来吧,拿屋里去。”
“行。”乌盛把铁锹先放到了一边,去找大篮子去了。
梁安把食盆给放到了厨房门口,先往锅里烧了点热水,一边泡着食盆,一边用热水洗漱。
早饭吃得简单,米汤加馒头还有个炖的鸡蛋,吃完后收拾好,就开始给鸡做吃的。鸡盆子里的冰块已经被融化,慢慢的倒掉里面的水,最下面还剩下一点麸子。
梁安弯着腰舀了半碗的麸子又舀了半碗的糠,往里面添着温水,来回的搅拌着,搅到边上了便用棍子往里面扒拉一下,待差不多后,这才拿到鸡圈里。
看到有吃的,几只小鸡急得不行,纷纷冲了上去,大口的啄了起来。
梁安去洗了一下手,把搅拌的棍子放到角落里,下次还能接着用。
小鸡比起之前要长大了很多,吃得也更快更多了些,盆子里的食又被哪个鸡给踩了一脚,多了个鸡爪的印子。
吃饱后,还没等回窝里休息,便被一手一只给抓进了筐子里,乌盛单手提着,拎到了堂屋的角落里。
院子里的雪被用铁锹往门外的墙边上铲着,对面乃至斜对面,也都在往墙边上铲,院子里的雪太多,连路都不好走了,到时候化成了水,满院子里都是,出都不太好流出去,倒不如趁着还没化的时候,先给铲出去的好。
铲完了雪,乌盛直接出了门准备去买个炉子回来。路上的雪跟院子里的一样厚,一脚踩下去,雪都比鞋面要高出不少,路边上还有着别的脚印,上面已经被新的雪覆盖住。冬天的炉子好卖的不行,乌盛买走了最后的一个,店家的嘴笑得都要合不拢了,眼角处的细纹都多了几条出来。
乌盛拎着炉子,抬起脚时鞋边上已经湿了个透,头上的雪白白的一片,不断地消失又不断地落下新的雪,步子走得越发的快了些。
路上也没什么人,铲好雪的人家也把门都给关了起来,往前看去,入眼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草丛都被雪给盖了个严实,偶有露出个草尖尖的,亦是被雪压着,因着冷风吹而发颤。
墙头上的雪没什么人管,有些还挂上了冰琉璃,晶莹剔透还很凉,掰断一根摸着都冻手。
梁安蹲在堂屋门口,抓了一小把雪,放在手里握成了一个团,冻得他直吸气,没一会把雪球一丢,手里就开始出来了热气,热乎的连手指头都暖和了起来。
他连忙用热了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暖和一会后又去抓一团雪,跟刚才一样,把手给搓热,随后缩到了袖子里。把两个袖子口怼到了一起,两只手互相钻到另外一个袖子口里去。
因着刚刚手已经热了起来,钻进去时都不觉得被自己冰得不行了。
大门被从外推开,乌盛赶紧走了进来,关上了门,嘴里念叨着:“这个天哦,真是冷的不行。”
“郎君,你回来啦。”梁安说着,刚钻进去的手又抽了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炉子。
他翻着看了一下,炉子的上面放下一个水壶还能多出一点边来,最下面的地方则是缺了一块,应该是用来放柴的。
乌盛去厨房里拿了一把树枝和玉米皮,拿到了堂屋的边上放着。茶壶里还有些水,梁安又往里面倒了一些,盖上了盖子。
点燃玉米皮,塞到炉子的下面,慢慢的往里面放上细小的树枝,冒出的烟雾从另外一个小孔里钻了出去。
梁安瞅着,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其中的一根树枝,下面的玉米皮“噌”的一下,被火苗吞了个边。
烧上好一会,其中一根露在外面的树枝,开始冒出了小小的泡沫,梁安看到后拿着另外一根树枝戳了一下,这个泡沫以前看到的时候有些好奇,手指刚一碰到就被烫到了,现在在也不敢用手去碰了。
水壶里开始滚起了泡泡,连壶嘴都冒出了雾气来,梁安把碗放好,提起茶壶倒了两碗,又把茶壶给放了回去。
乌盛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去,盆子里的水又结成了一层冰,上面还被雪给盖了起来。他弯着腰把上面的雪给扒拉到一边去,下面的冰层比较薄,用力掰一下就翻了个身,直接丢到了外面去,上面的雪落到水里,融化到了一起。
把水泼掉,拿到厨房里舀上一点水,也不想在跑一趟了,干脆就用冷水随便的洗了洗。
坐在炉子旁边,热气把人都给烤得暖和了一点,连小狗都窝在一旁,暖和的眯着眼睛。
二人一狗,静看着外面无声而落下的白雪,雪下的大了,地里的麦子被压着,就会长得慢点,以后的收成才能更好上一些。
先前被铲干净的地面又落了一层,连那大门的门闩上都飘上了一些,梁安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吐出一口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鸡倒是也安静,一直呆着没有想要往外跳,突然,屋檐上的一大坨雪掉了下来,把人吓了一跳。
乌盛猛地站了起来:“夫郎,我去把屋顶的雪给扒下来,早上居然给忘了。”
梁安点了点头:“我也去。”
这雪一直不停,谁知道还能下到什么时候去,要是压得太厚,虽说屋顶不至于被压塌,但是这不时滑落下来的雪也够吓人的。
乌盛拿着个耙子,梁安找个大扫把,对着屋顶处的雪就开始扒拉了起来。
耙子更好扒一点,没一会就掉下来一大块,若不是乌盛闪得快,怕是那雪都要压自己一身。
梁安拿着大扫把,扫上两下才掉下来一块,上面的雪顺着刚刚掉下来的那处空瓦就开始滑落下来,掉到了他的脚边。
.
墙头上的雪越来越厚,虽是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但一连几日的暴雪未停,让人不由得心惊,院里的雪不停的堆到了院外墙处,堆得几乎快有了一墙那么高,可新雪还在往下落着。
堂屋门处坐着的老人,眉心处早已紧紧的皱了起来,浑浊的双眼里像是藏着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小孩不知何意,听着叹气声便转过头去,刚想问道,就看到自家爷爷已经转身回了屋里去,便又接着玩起了雪。
河面上的冰层越发的厚,最下面的鱼都越发的往下游去,摆着鱼尾像是想要躲起来,又像是如往常一样游着。
“咚,咚咚。”
一个小孩试探性的伸出了脚尖,旁边的人伸着头看着,也学了起来,还没等两只脚都放上去,便被找来的大人给揪着耳朵带了回去。
“那是冻的冰,你掉下去了出都出不来,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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