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尔双手托着下巴,眉眼很淡,一点也没被惊到,“你还真是直接。”
她对同性恋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在她眼里,任何感情都是一样的,异性之间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希尔唯一在意的是,陈禹知不知道白闵京的想法呢?
他会不会觉得这种感情很奇怪。
但很快,陈希尔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陈禹比任何人都关心白闵京,有时候陈希尔会有一种白闵京是他养的一只猫,一只小狗的错觉,人远在天边,心却一直相系着自己养的小宠物。
好像生怕白闵京这个人死掉一样。
白闵京有那么脆弱吗?
陈希尔一百个不理解,但她既然知道白闵京对陈禹很重要,就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以前一直害怕因为爸妈扭曲的关系,陈禹会不会开始厌恶去喜欢谁,
但眼下看来不是这样的。
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是个男的,但这不重要。
陈希尔对白闵京没什么意见,高三这一年里,白闵京帮了她很多的学业上的问题,他虽然个性冷淡沉默,但给人的感觉不坏。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陈禹。
所以,陈希尔不介意去做个中间人拉进两个人的关系。
反正也只是顺手的事。
“你都追到这来了,可别放弃。”陈希尔懒懒地撑着下巴。
“我想,我哥对你应该无法狠心的。”
–
陈禹原本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和白闵京好好聊聊,突发的一件事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娄年和陈华盛死了。
他回了滨城,陈希尔比他早一天到。
私人医院里,陈希尔坐在病房外,神情有些呆滞,看到陈禹,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陈禹抱了抱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没事的,哥在呢。”
“小禹。”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走了过来,她面容温和清雅,嘴唇带着病气的苍白,一双眼睛总是弯着。
“姑姑。”陈禹礼貌地开口。
“姑姑……”陈希尔一看到陈鲤,就凑过去抱着她,伤心地蹭了蹭陈鲤的肩膀。
陈鲤淡淡地笑着。
陈希尔说,娄年原本是想去给陈希尔补买成年礼物,却被陈华盛跟踪上,两个人这几年一直在争夺公司,娄年以势不可挡的势力获得大部分高管和股东的支持与股份,陈华盛怒不可遏,嫉妒让他对娄年恨的咬牙切齿。
在发现娄年出门时,他以为娄年又是去找新欢,这几年他和娄年都在外面有人,彼此心知肚明却都不说。
陈华盛看不惯娄年什么都有的成绩,各种情绪下,本就是败者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开着车撞上了娄年。
两车相撞,跌入了公路边上的悬崖,然后都没有活过来。
陈希尔表情很茫然,“哥,妈真的是想要为我买礼物吗?”
陈禹无法回答她。
一个从来就没有合格地做过母亲的人,又怎么能让人去理解她所谓的母亲行径呢。
上辈子陈希尔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留学了,娄年也不在意她,直到陈禹意外身死前,这两个人都还好生生地活着。
重生之后,很多轨迹都偏了。
陈禹对于自己的父母,感情是很淡的,童年一大半时间都在挨打度过,初中之后他就搬了出去,之后很少回去,即使是过年春节,他也没有回去过,娄年和陈华盛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存在。
可以说,他是一个人长大的。
他们突然死了,陈禹最大的感慨就是“啊,他没有父母了。”
有点荒谬的茫然。
陈希尔和陈禹一样,短暂的一生里都没有父母的参与,悲伤并不重,只是麻木恍然。
陈华盛夫妇的葬礼是陈鲤来操办的,她看起来病弱纤细,却很有能力。
陈禹帮衬着陈鲤。
墓园里,站满了人,公司的股东高管,以及各种亲戚都来了。
陈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天空下了一点小雨,黑压压的,很沉闷。
他觉得有些闷,便走到墓园附近的一个小型公园抽烟。
他坐在长凳子上,因为下着细雨,火很难打着,闷闷的心更烦了。
他操了一声,刚想把打火机扔了,一双苍白的手接过他的打火机,一把伞撑在了头顶上。
“啪嗒。”
白闵京按下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了。
陈禹眼神凝视着白闵京,似乎在思考白闵京是怎么出现到这里来的。
他不会真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跟踪器吧。
陈禹大脑一抽,把心里这句话说了出来。
白闵京轻轻地冷哼一声,淡淡地开口:“安了又怎么样,你要报警吗?”
“……那倒不会。”陈禹指尖夹着烟,却没抽,“希尔告诉你的吧。”
白闵京不置可否。
陈禹躬着背,岔着腿,指尖的烟弥漫在空气里,陈禹想起白闵京不喜欢烟味,还是把它掐了。
“你和希尔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陈禹表情状似轻松地开玩笑。
白闵京坐在他身边,眼尾瞥他一眼,“我和她关系好,你在吃醋吗?”
这直接了当的让陈禹一时无言,他垂眼笑了一下,无奈地开口,“这都什么和什么……”
托白闵京莽撞的没一点情商的话,陈禹压抑的心脏缓回来一点。
雨停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里等多久了?”
“昨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坐飞机回来,没等多久。”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就没离开过陈禹。
陈禹注意到白闵京衣服的潮湿,一看就是等很久了。
为什么要隐瞒。
是怕他心生愧疚吗?
陈禹心里莫名酸了一下。
白闵京见陈禹沉默不发,偷偷地往他身边靠。
陈禹无奈,按住他的肩膀,“再靠过来,我要坐地上了。”
白闵京不动了,他歪了一下头,直直地盯着陈禹的侧脸看。
陈禹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又怎么了?”
“你很伤心吗?”白闵京冷不丁地问。
这没头没尾的话,陈禹听懂了。
“可能有一点吧,不清楚。”陈禹咳嗽了一下,大概是又想抽烟了,抽了一根出来手上捏着玩。
这算伤心吗?
陈禹自认为不太算,他对于父母的感情感知的实在不多,自然也不会被其影响太重。
他现在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种失去了家人的麻木无措。
这是人的本能。
他想起上辈子白闵京在得知自己哥哥死去的消息时,神情苍白迷茫,没有伤心,只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滞然。
原来是这种心情。
白闵京不知道该怎么调解陈禹的心情,他印象里都是陈禹哄着他,陈禹不会有大开大合的情绪泄露,是一种稳定的冷感性格。
他比谁都知道,失去家人是很痛苦的。
白闵京拼命想做一个懂事贴心的人,脑子里搜刮了自己所拥有的哄人方式,少的可怜。
他就没哄过谁。
陈禹过去是怎样哄他的呢?
陈禹感知到身边人的沉默寡言,刚想转头看看他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小拇指被轻轻地勾了一下。
陈禹:“? ?”
白闵京勾着他的小拇指,然后又试探性地,动作极其笨拙地松开,慢慢地反握住他的手背。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眉眼冷淡地垂着,一只手还在撑着伞,另外一只手握住陈禹的手背,神情再平静不过,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只是耳朵的一点红表示了主人的窘迫。
陈禹刚开始还不明白,笑了笑,“你做什么呢?”
白闵京眼尾钩子似的扫了他一眼,眉眼倨傲又恼怒,大概是在气他的不识相,偏偏又不能真生气。
陈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你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熟悉。
上辈子白闵京情绪低落时,陈禹就会用小拇指先试探地勾勾他的小拇指,见他不挣脱,就会反握住他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握着他的手陪在他身边。
等他慢慢消化,然后继续变成那个脾气很大的大小姐。
所以,他现在是在学着过去的陈禹,安慰他吗?
陈禹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心里对白闵京的笨拙想笑,却莫名感到一阵巨大的柔软。
神奇的是,失去家人的郁沉仿佛真的被他安慰住了。
陈禹终极还是没放开他的手。
第22章
陈禹没坐多久, 陈希尔从墓园下来,看到他们在一起也没多奇怪。
她脸色有点白,“我饿了, 去吃饭吧。”
陈禹嗯了一声, 看了看她身后, “姑姑呢?”
“在后面, 她让我们先去停车库等她。”
三个人走到专门的地下停车场。
陈希尔恹恹的,陈禹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声问“想去吃什么。”
“不知道。”陈希尔吸了吸鼻子,“你和白闵京决定吧。”
白闵京:“我随便。”
三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食欲,陈禹耸了耸肩, “那随便找一家吧。”
陈鲤还没来,他们在车旁先等她。
等了十几分钟,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禹站在白闵京的身前,白闵京的睫毛掉进眼睛里, 眼皮一直在眨, 表情很不舒服,陈禹帮他吹了吹眼睛, 但白闵京还是很难受。
陈希尔蹲在地上, 脸趴在胳膊里, 看上去有些累。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怪异的脚步声, 陈禹以为是陈鲤过来了, 刚想转身, 白闵京眼睛一瞥, 瞳孔微缩,以最快的速度将陈禹拽到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即将捅向陈禹的刀子。
这一切都太猝不及防, 陈禹反应过来,眼神一沉,心脏仿佛冻住,惊呼了一声:“闵京!”
他一脚踹向来人,陈禹长年健身锻炼,力气凶猛,这一脚直接将来人踹出几米远。
陈希尔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这一幕,眼神睁大,跑到白闵京面前。
白闵京握着流血的手,脸色白的像纸,他疼的额角流着冷汗,却一声不吭。
陈禹看到白闵京一手的血,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反呕感,他忍住想吐的欲望,手有些发抖,竟然有点慌乱。
陈希尔看向罪魁祸首,眼神眯起,“孙荣其,你他妈发什么疯?”
孙荣其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神阴鸷,如同死狗一样的狠厉,他呸了一声。
“我难道不该疯吗?陈禹就该去死,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儿子,陈禹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孙荣其咬牙切齿,眼神涨红,“他妈的,我不也是他儿子吗?他人死了,却一点东西都不留给我! 凭什么只有陈禹得到了所有!”
陈华盛和娄年早在爷爷还在时就已经留下遗嘱,按照老爷子的意愿,日后一旦发生事故,名下所有的财产皆留给了陈禹和陈希尔,至于孙荣其,得到的几乎甚少。
孙荣其的母亲自幼弃他而逃,他被老爷子带回家,给他良好的住居,优秀的教育资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给他其他东西。
他不甘,明明都是陈华盛的儿子,为什么只有他是被藏起来不被公示的,反观陈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很多。
他嫉妒,不公,这点在陈华盛死后,所有负面阴暗的情绪彻底爆发,他早在很久之前就恨透了陈禹,一度希望他死掉,这样陈禹的所有就都是他的了。
他理智尽失,脑子里想要让陈禹死去的想法越发深重,以至于跟到停车场里,做出了一直想要做的事。
陈希尔冷笑一声,“你恨陈禹有什么用?不应该去恨大人吗?这一切不都是大人做出来的结果吗?”
陈禹很想把孙荣其狠狠揍一顿,但眼下他的注意力全在白闵京身上,实在懒得理孙荣其这个疯子。
陈鲤姗姗来迟,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柔声道“小禹,先把你朋友带去医院,希尔,你也一起去,这里姑姑来处理。”
陈禹点头,“好,麻烦姑姑。”
陈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白闵京的脸色一片苍白,那张好不容易有了颜色的嘴唇又失去了色彩。
他应该是很疼的,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陈禹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看向白闵京。
陈希尔提醒了他好几次,“哥,你注意看路啊!”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白闵京的伤。
陈禹那一脚踹的及时,没伤到筋,只是皮外伤,要好好调养,只不过肯定要留疤了。
陈禹一直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原本绷成刀尖一样的五官线条也松缓了下来。
天知道一路上陈禹的心脏快的几乎没慢下来。
陈希尔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了一声,“孙荣其真是个神经病。“
陈禹蹲了下来,摸了摸白闵京缠着厚厚绷带的手,问:“是不是很疼?”
白闵京乖乖地坐着,摇了摇头。
“骗人。”陈禹勉强笑了笑,“怎么会不疼呢?”
白闵京想了想,“有一点。”
陈禹忍着心疼,轻声说他“傻小子,为什么要替我挡。”
白闵京不开心了,抽回了手,有点生气“你说谁傻,如果我不挡,你会死的。”
他言辞冷冷的,“你是想死吗?”
陈禹也不生气,笑笑,“没人想死,我是心疼你。”
白闵京被他后面那句话愉悦了一秒,他微微低下脑袋,“你心疼我? 你也喜欢我吗?”
陈禹假装没注意这个“也”字,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骂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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