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还是要提醒各方对警戒。”谢悟德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一下大家。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按道理来说,这话也不该我来提醒,大家气势如虹,这的确是好事,但大家还是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要以大家的生命安全为重。”
他对于兵法一道,必定是没有这些人精通的。
外行人不能指导内行,他没再多说,带着温容并肩向前,对着这一圈鼎鼎有名的将军,郑重地行了个礼。
是很标准的君主对臣子表示尊重的礼节,之前他俩偷偷跟大哥学得。
明明是周礼里面的规定,但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诸侯王主动对臣下行这个礼节了。
谢悟德这一下完全出自内心,也同样效果拔群,直接把气氛拉向了郑重。
所有将军不约而同地整肃神色,一起用上了他们最严肃的礼节,郑重回礼。
每个人的礼节都有细微的不同,但表达的含义是完全一样的。
后来谢悟德回想这一幕,感觉其实应该照一下的。
但当时他们都有点心潮澎湃,没有人想起来这件事情。
虽然之后还有很多次重要场景,但每一次的意义,到底是不同。
好在后来系统还算是做了个系统,把这一幕的截图给了他们俩。
虽然不是自己照的,但好歹也聊胜于无。
... ...
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互相行礼改变了气场,导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更加顺的玄而又玄。
最开始是温容收到了第二条消息,这一次听到对面的背景音是簌簌的风声,而消息里的内容让人振奋。
这一次长了一点。
“安好,匆忙发令,准备不足。”
“人心浮动,已有不少对我方心生向往。”
“安好。”
两个安好代表的含义并不一样,这个算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之一,意思有好几个,会根据语境不同而不同。
第一个的意思就是,他们都好,不用担心。
第二个的意思是,都安排好了,他们那些可以直接投奔的兵,都是他们卧底带领的。
肯定不是全部卧底,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废掉所有的旗子。
谢悟德还是很相信这些人的能力的,知道他们大概能安排好。
把这条消息传递给下面后,谢悟德笑着看了看温容。
“这次放心点了吧。”他拍了拍温容的手背。“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的。”
“嗯。”温容有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事的,到时候,我也会努力的。”
“放心,我会是最完美天眼记录仪。”
... ...
差不多又半个时辰后,突然被安排的扬州王的军队终于赶到了大营前。
除了带队的那一点扬州王心腹以外,其他人心里的怨气都挺重的。
没有人能喜欢想一出是一出的领导,更没有人会喜欢,在这种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突然被安排全军出击。
然后再骑着马狂奔百里地。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那一圈心腹,也都意见挺大的。
没有人想要大晚上行军!还是突然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君就那么相信那个算命的... ...他懂什么叫行军打仗吗?他懂个屁!
再说,他有个屁的贡献啊!不就是每天只会神神叨叨的说点话么。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大老粗,他上他也行。
不就是一点骗人的车轱辘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得他们主君信任,还说是什么什么,五七先生。
五七先生!呵,一听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谁家正经先生会起这么个破名字!
扬州王手底下领头的大将军名叫周满,能以国号为姓,就证明他自己的出身不同。
这个周满儿时的经历和谢悟德有点像,后面也同样浪子回头,不过他的才能就主要是在军事上了。
这会儿,周大将军正怨气满满地下马,压低了身形,比了个手势,让大家慢慢向前。
能爬到大将军这个位置,哪怕他出身不凡,也代表了他本身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有很多卧底,如果不是因为,谢悟德带来了新的练兵之法和一众基建带来的产品。
他们或许还真有一点赢得可能。
但现在,他们一点都没有了。
黑夜里的谢家大营黑暗沉静。
可能是因为穷,整个营地都看不见太多火光,门口的侍卫也很稀少,零星有几个,除了睡得躺一地的,就是左摇右摆的打哈欠犯困的。
周满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他快速变化了几个手势,让人继续去进一步探查,然后信心满满地压低了身子。
周满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虽然早就说了没有偷袭的必要,但是能赢,还是让人开心的。
他的信心随着探子一个个的回来而逐渐增加,完全不知道,现在他们能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安璃琼精挑细选出来演技最好的。
刚刚门口东摇西晃的俩人还在互相讽刺呢,这个说另一个演技不行,那个说这个表现太假。
但周满不知道这一点。
平心而论,他的表现也不失水准。
只能说,是对手强大的有点降维打击了。
他甚至反复确认了两遍,感觉这一切应该是敌人的真实情况而非布局,才谨慎地下达了开始的指令。
可恶啊。
耳边听着己方士兵整齐又轻巧的脚步声,周满在心里咬了咬牙。
要是他们之前能安插探子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两眼一抹黑... ...
算了。
到底是王命不可违。
周满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玻璃酒壶,是一个特质的,专门为了行军打仗的时候醒神用的,里面只能装两口酒。
一般都是漠北那边装烧刀子驱寒,他在扬州待的太久,这里面早早就换成了竹叶青。
也勉强当是壮胆了吧。
竹叶青... ...入口到底是有点柔啊。
他分成三口,珍惜地咽完最后一口酒液,把小瓶子珍惜地放回胸口。
玻璃,好贵呢。以后还要用呢。
可得小心一点,不要碎了。
护在胸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周满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慰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为何,莫名有点慌张的心情。
他再次整了整衣冠,随后压低了身形,轻快且静谧地跑了出去。
... ...
“完事了吗?”
“快了快了,还有最后一波。”
“基本情况都知道了吧?”
“知道的知道的。”确定要‘牺牲’了的卧底同志正在往自己身上抹假血。“我们带的这几只小队,都是调查过身份和背景的,可以确定的,但是人不是很多。”
“也就三个。”他回忆了一下。“还是时间有点太短了,我们能确定的也就这么几百人。”
“也够了。”和他一个小分队的人捶了他一拳,笑骂了一句。“别假模假样的炫耀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卧底同志没有回复,嘚嘚瑟瑟地扬了扬眉毛,一矮身钻了出去,继续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 ...
周满发现,自己这一次本以为会很容易的偷袭,开局就不是太顺利。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很看好的那几个小分队是怎么能倒下的那么快的,他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一个他很欣赏的苗子来着,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倒下了??
但很快,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他在黑夜里,多少是会有点看不清东西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因为大家都会看不清,他还算是好一点的。
所以,他们这个时候打仗,晚上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发动战争的。
白天可能需要考虑很多,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因为大家基本都是盲打,能打到谁就不一定了。
纯看运气。
但周满想不通,为什么谢悟德这边的人,都像枭鸟一样,每一个人都能那么精准地打击到他们这边。
他想不明白,但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温热的血一片片洒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自己身边。
最后,也轮到他了。
那把刀插进他的胸口的时候,周满明显感受到了一开始有一点轻微的阻力,然后是清脆的碎裂声。
啊,是那个玻璃小瓶子。
但是,也没有用啊。
那把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劈碎了那个小玻璃瓶以后,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插入了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把刀的凉度。
他还听到了那个杀死他的小兵的惊呼。
“天啊天啊!队长,咱们这个砍刀真的好好用啊!”
“... ...臭小子,你今天已经感慨五次了!别傻乐了,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五次... ...
周满默默地想。
所以,哪怕只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都已经杀了他们五个人了。
怎么... ...会... ...
周满的身躯轰然到底,到死,他都没能想通,自己为什么会死得这么轻易。
... ...
“好快啊。”兴奋的小兵不止一个,小队长实际上也兴奋了好久。
一脸血的小队长抱着他一脸血的刀,一脸傻乐地凑到了大队长身边。
“老大老大,咱们什这次没有死人哎,只有三个轻伤和一个重伤。”
“也不危及生命,已经送去医疗帐了。”
“好了,各方面损耗都统计明白了?”大队长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又踹了他屁股一脚。“走走走赶紧的!”
“马上马上。”大队长扑了扑了裤子,继续傻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这么顺利?好像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容易的仗!”
“... ...你是傻吗?”大队长又横了他一眼。“且不说我们的刀,你就没发现,自己看东西特别容易吗?”
小队长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哦。”
他们今天晚上为了应对夜袭,实际上已经熄灭了大部分的烛火。
但很奇怪的,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区别,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不适应了一下,后面很快,就飞速融入了这种氛围。
到后面,他们甚至都习惯性地忽略了这点区别,以至于小队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暗了很多光源。
“原来如此。”视力对于什么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战争尤为重要。
毕竟战争,会直接关乎生命。
... ...
“今晚咱们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如果说之前,安璃琼和拓跋寻都一直是绷着,那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放开了笑了。
“今夜一役,我们再一次的做到了没有死亡数据!”
安璃琼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还是拓跋寻继续补全了后半句。
“但是重伤比上一次多了许多,目前经过粗略统计,也有一百多人了。毕竟对方来的人数也不少了,好在大家都不致命,目前,医疗队伍正在奋力救治中。”
“好、好、好啊!”谢悟德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慢慢坐了回去,嘴角绽开了一抹笑。
虽然他刚刚从温容的反应中,就大致感觉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温容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结果。
可能就是为了保留他在面对结果时候的最真实的反应。
温容这个策略是正确的,拓跋寻和安璃琼在激动的同时,也都在下意识地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反应。
谢悟德的反应不必多说,温容那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反应,也完美的符合了他们对于“仙人”这一身份的想象。
仙人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悲悯,但也通达。
... ...
他们各自对着谢悟德点了点头,在进一步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后,按照之前商谈好的步骤,一点点去吸收降兵、打扫战场了。
虽然这一场他们取得了碾压式的胜利,但不是说打赢了仗就没事可做了。
相反,他们要做的事情特别的多。
不过,现在的辛苦也是让人开心的。
毕竟,现在他们一致认为,最难的节点在于,把这些或俘虏或投降的人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然后一步步吸收转化成自己的。
要知道,他们所实行的新式练兵法,和他们这些人真的差距好大,说一句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而之前他们带的兵,都是本身素质就比较高,相对来说还都是他们的心腹,好操作。
这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素质还参差不齐,别说,这甜蜜的烦恼,还怪棘手的咧。
但也行,他们愿意接受这种挑战,也可以再多一点呢。
... ...
谢悟德帐篷里的人来来往往,等他终于把各方面的事情都安排了个差不多,可以回到后面稍微休息一下了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亮了。
他有点疲惫地揉了两下太阳穴,温容沉默地搭了把手过来,力度刚好地帮他揉捏着。
后面还转移到了肩颈和后背。
谢悟德闭着眼睛缓了缓,才拍了拍温容的手,笑着仰脸在他手边蹭了蹭。
“谢谢容容。”他又蹭了蹭,汲取力量一样。“这会心情好多了吧,不用再担心了。”
“嗯。”
温容虽然没有笑,但表情的确放松了许多。
他回应着谢悟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变化。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轻声说着。“现在你才是这个地方最中枢的主心骨,好好歇一歇吧。”
“没关系的,如果真的有事情,我一定会叫你的。”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轻缓,配上本就悦耳的音色,飘进谢悟德耳中,仿佛是世界上最名贵的摇篮曲。
155/168 首页 上一页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