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狭小的空间内就剩褚澹和蒋闲两个人。
呼吸声都几乎清晰可闻，褚澹垂下眼睑玩手机，把某宝软件中蚂蚁森林的能量收了一圈。
“消气了吗？”
……谁在说话？
褚澹抬头看向边上的蒋闲。
蒋闲把搁在车门上的胳膊肘放下，视线也从窗外转移到了褚澹身上。
他又问了一次：“班长, 我这几天没逗你也没惹你，你就算是瓶汽水也该消气了吧？”
褚澹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理解程序加载失败。
“……你什么意思？”
蒋闲叹气。
他往褚澹的方向挪动几厘米，褚澹下意识往边上靠, 发现自己原本就已经贴着车门坐了，根本无处可挪。
“躲什么？”蒋闲戏谑地眯起眼睛，“你那天凶我的时候没那么害羞啊。”
褚澹下意识回嘴：“谁害羞了？好好说话，你别挤过来行不行？”
蒋闲比划他俩中间的距离。
就算他靠近了一点点，起码也还能坐下一个赵亢。
“……”
褚澹干巴巴地说：“你就在那里说！”
蒋闲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 我不过去。那你认真听。”
褚澹翻了个白眼：这位同学, 你要发表什么重要言论啊？要多认真才配得上你的讲话内容？
蒋闲单刀直入：“其实那天, 我不是同情你。”
褚澹：“……”
蒋闲这是在解释吗？
话说这也算解释吗？
车里重归寂静，蒋闲再次叹气, 手掌压在褚澹前方的座椅靠背。
褚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那只白皙但绝不瘦弱的手臂横在面前。
外面人来人往, 不会有谁注意到他们, 但蒋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无形中有一阵热意腾起，拂过褚澹的耳朵和脸颊。
“班长，能不能说点什么？你这样让人很尴尬。”
“你还会尴尬？”褚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地面，不至于总吊在半空。
他边注意小卖部的门口，边问：“那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不像你会说的。”
蒋闲摸摸脖子：“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我单纯解释一下，那天真是刚好经过，本来是去找你的。”
结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褚澹用手捂住自己的头，对这种巧合表示十二分的无奈。
“这个理由你接受吗？”
“勉强……”
“那就别继续之前的状态了。感觉很不习惯。”
原来不习惯的不止他一个人。
奈斯！没输！
褚澹在心里握拳，多少找回了点底气，“你那天找我干什么？”
蒋闲：“V站有个私信我的人，我怀疑是你。”
褚澹：“……”
褚澹都快忘了有这一茬。
这不妨碍他装傻充愣，“什么私信？找错人了吧。”
蒋闲问：“你知道V站主页会显示用户生日的吗？”
我不知道！
褚澹第一反应就是去验证这一点。
刚指纹解锁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足够证明自己的身份了，他略感尴尬，忽然想起聊天时蒋闲那句看似莫名的“看来你们确实很熟”。
那个时候蒋闲就已经猜到他身份了！
蒋闲兴味盎然地看着褚澹从脖子红到耳根。
“居然还会发颜文字——”蒋闲语气夸张地感慨，“啧啧啧，不愧是班长，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刚开始我以为是哪个小女生呢。”
褚澹伸出手去掐他脖子：“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不要脸在先，胡乱造谣我！”
蒋闲的两只手挡住褚澹的手，两个人的手掌撞在一块儿，角力似的十指交扣。
“那怎么能算造谣？”
“怎么不算啊！”
“你这不是一害羞就会动手动脚的吗？”
“我这是气的！”
蒋闲得意地用力一推，把褚澹伸过去的手往褚澹的方向压，轻声说：
“掰手腕你是赢不过我的，班长。”
咔。
蒋父一开车门就听到什么东西撞上的沉闷声音，他钻进车厢，凝视自家儿子和被按在车门上的褚澹。
“……”
卧槽！！！
蒋闲都听到开门声了怎么不收力啊！！！
犹豫就会败北这句话果然是真理，率先收了力道的褚澹反而被蒋闲得寸进尺，造就一个怎么想都很尴尬的局面。
褚澹手忙脚乱地推开蒋闲，“叔、叔叔，事情是这样的——”
“我懂，”蒋父把水放在边上，“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亲昵，男生就是要打一架才会和好的。不过车里窄，你们动作还是轻点比较好。”
褚澹：“……嗯，嗯，对对。”
都不用解释了。
褚澹想，蒋父自己脑补的理由听着比他准备要编的还合理。
蒋闲在边上笑，笑得褚澹偷偷伸手拧他后腰，被蒋闲抓住手腕。
刚才就想说了，这家伙手好热……
褚澹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蒋父从后视镜看到蒋闲的脸，不由得感慨：“小闲还是和你一起玩的时候是真开心啊。”
褚澹：“哈哈哈……”
他玩儿我的时候更开心。
车子再次发动，褚澹看着熟悉的街道，感受车内比之前缓和许多的氛围。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蒋父是故意给他们留独处空间的。
至于蒋闲的解释，八成也是达莉娅女士“吩咐”的。
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不需要有人道歉。台阶递到面前，他直接走下去就行了，蒋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需要深究。
下车后褚澹接过蒋父递过来的行李。
和蒋父挥手作别之后，他对蒋闲说：“我就当你刚才说的是真话，不过之前那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怪怪的。”
蒋闲走在旁边，“啧”了一声。
褚澹：“你啧什么？”
蒋闲：“班长，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难对付。”
褚澹：“不好骗？”
“谁骗你了？”蒋闲说，“我爸来接你是我叫的。在车上的解释都是真的。今天才向你解释，是因为我——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第46章 现在这样 就够了
褚澹直言：“明白了, 但是没明白。”
明白了解释的契机出自蒋闲自己，明白了解释的内容出自蒋闲真心, 没明白蒋闲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什么叫“没把握”的事情，蒋闲是觉得他会不领情？
既然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那蒋闲何必强迫自己向他解释，解释完再解释？
蒋闲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他。
“算了，”最终他说，“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你我的智商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现在褚澹终于能痛快地拿脚踹他。
蒋闲前脚刚溜，后面周启就伸手搭上褚澹的肩，“蛋哥。”
……
蒋闲靠在墙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学校连住校生的手机都还回去了, 也没要求走读生不许带手机，说明手机是可以使用的。
所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上厕所的时候耍起手机。
妈：事情解决了吗？
蒋闲：解决了
蒋闲：不劳你费心
妈：哎呀～有的人嘴上说着和人家小澹关系没好过，转头就要制造独处的空间解释清楚，真可爱:P
蒋闲：你让我解释清楚的
蒋闲：现在在这里说的什么怪话
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提的建议你马上就能听进去, 转头就能毫无异议执行？你这别扭孩子, 自己想和好别扯上我
蒋闲：呵呵
妈：诚实一点, 承认你很喜欢小澹有什么不好的？久违地交个朋友吧。
蒋闲：我和他做不了朋友
妈：嘴硬
厕所里走进几个男学生。
没有回复达莉娅最后的那句话, 蒋闲把手机收回口袋。
家长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把这个年龄的少年所有否认都归为叛逆期特有的嘴硬。
他看向镜面。
镜子里的少年眼中带笑, 整个人轻松又肆意, 似乎没什么能让他产生愁绪。
蒋闲不太记得自己前几天看镜子时, 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就算记得，他也不太能从自己这张脸上看出什么差别。
前几天他同桌巫良说他一连几天都过于严肃，那模样简直是连说话都欠奉。
虽然他之前看着也不太好接近, 但那几天尤其恐怖。
在那之前他都没意识到，和褚澹产生矛盾会让他自己发生这样的转变。他没想到褚澹能够影响他到这个地步。
蒋闲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方冲洗，同时叹了口气。
和某个人打好关系，既要在乎对方的感受，又要理解对方的心情，还要解释自己的行为，做完这些，那个人却可能甚至感到莫名其妙。
太难了。
比做题难得多。
蒋闲又看向镜子。
如果成为朋友是这么麻烦的事情，那么他和班长也不必成为朋友。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这样就够了。
……
“……到了基地那边要不要和哥几个一起行动？保证带你玩好的！”
褚澹翻了个白眼：“学农是去玩的吗？”
“怎么不算呢？”周启示意他看自己的鞋——新鞋，白得闪闪发光，“只要不是在学校，那和秋游就没区别。”
褚澹：“我猜你并不了解学农的流程。”
周启得意地揽着他的肩膀，“去了不久了解了？”
褚澹诚恳地说：“建议你把鞋换了。”
周启：“换鞋？为什么？这双不好看吗？不过我还带了几双新鞋，换哪双都行。”
褚澹摇摇头。
他算是爱莫能助了。
周启继续说：“说真的，到时候咱们哥几个一起玩吧。要是能烧烤就好了，有地方能弄到啤酒吗？哦，再叫上佳梨——不过她应该住女生宿舍吧，是不是不太方便？”
褚澹总觉得周启今天格外热情。
一见到他就往他周围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看谁，看完就开始各种怂恿他到学农基地的时候一起行动。
什么情况？
正好这时候各个班级集合，褚澹对他说：“我去集合了，到时候手机联系。”
周启比了个“OK”。
褚澹原本以为让他有点想不通的人只有周启一个而已。
结果集合的时候，岑越在他身边左飞飞右飞飞，让他深觉自己好像一朵招蜂引蝶的鲜花。
褚澹：“……”
岑越深情地说：“等会儿上车我们坐一块儿吧，蛋。”
褚澹：“……我没意——”
“我有，”卢皓钻出来，“我和你蛋哥才是同桌，你怎么能让他别了我投奔你的怀抱啊？”
岑越：“什么同桌不同桌，坐车哪来那么多规矩。”
卢皓：“先来后到知不知道啊，我上次就说好了和班长一起坐的。”
褚澹摸着下巴：有这回事？
一辆大巴车坐两个班级的人，他们和2班同车，在岑越和卢皓激情讨论的时候，褚澹放好行李，语速飞快地说：“你俩聊得开心，就一起坐吧，我找趁华去了。”
两人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上车了。
褚澹不晕车，见最后一排有人，就主动在倒数第二排坐下，拿出手机给喻趁华发信息。
褚澹：等会儿坐车你和谁一起？
褚澹：没有约好的话不如咱俩一起吧，我在倒数第二排
岑越和卢皓上车坐在他前面。
褚澹：“……你俩还真坐一块儿啊？”
见他一个人，岑越问：“趁华呢？”
“还没……”褚澹看到喻趁华上了车，“来了，在那里。”
喻趁华在褚澹边上坐下。
他看向褚澹，嘴巴刚刚张开，就听到咳嗽声。
喻趁华一抬头，发现前面的岑越扒着车椅背冲他使眼色。
蒋闲上来了。
第47章 奇了怪了 蒋闲怎么无处不在啊？……
蒋闲目不斜视, 直直朝着最后一排走去，然后坐在褚澹后面靠窗的位置。
之前在蒋父的车上已经battle几个来回, 褚澹又没有无端招惹他的瘾，低头给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
这动作却给了喻趁华错误的信号。
喻趁华以为他这动作是为了故意无视蒋闲，想到群里几人的怂恿，硬着头皮和褚澹没话找话。
“蛋哥，最近喜欢听什么歌？”
褚澹往耳朵里塞耳机的动作一顿。
这话题来得和“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无厘头。
他看向喻趁华，了然：趁华他妈妈肯定不让带手机。本来就是自己要和趁华坐一块儿, 自己要是只顾着自己听歌，趁华不就只能干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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