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大声地说:“蛋哥别担心啊,不管你是随便唱唱还是认真唱唱,兄弟几个保准把你送上十佳榜!”
褚澹无奈,“我是说真……”
他顿了一下,“等一下,十佳榜是什么?”
边上女生回答道:“就是荣誉栏上的一个位置,操场边上那里,十佳歌手前十都能上的。班长,你没注意过嘛?”
褚澹没说话。
蒋闲就站在他的右边,侧后方的位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什么也没承认。
他的执着是不动声色的,以至于褚澹在偶然片刻才能窥见一二。仅仅是窥见的那几分,却足够褚澹心中五味杂陈,又不知所措。
蒋闲要是真的很喜欢他,那怎么办呢。
他要是像蒋闲喜欢他一样喜欢蒋闲,那怎么办呢。
第117章 算卦 “那不行,我的。”
隔天周一, 一大群学生行尸走肉似的聚集在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不论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学生总是睡得不够的, 哪怕到了大课间的点,逮到机会就想眯会儿。
他们站得东倒西歪,班主任从队头走到队尾,嘴上不得闲:
“站直。”
“站着都能睡着?昨晚做贼去了?”
“再说话就上去讲,国旗下讲。”
犯错的学生读检讨环节放在升旗结束后。当巩成珏带着检讨站在国旗下放,麦克风里传出他的声音, 学生们立马精神抖擞——
哟,这不是校花的前男友吗!
“……我是,高二(6)班的巩成珏。”
褚澹远远打量他的表情,寻思他正气得想把麦克风嚼碎吞了。
他往后仰, 隔着身旁的卢皓戳了下蒋闲的背,在蒋闲看过来的时候咧嘴一笑,连略尖的两颗前牙都露出来。
“你看他那表情,”褚澹小声,“一顿能吃下我们两个人吧。”
蒋闲也笑, “一晚就写完那么长一篇检讨, 是饿了, 建议先吃个麦克风填填肚子。”
此时巩成珏正好提及与褚澹的“校外切磋”,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上扬。
许多学生摇头晃脑,在一班的队伍中寻找褚澹的身影。
被褚澹和蒋闲夹在中间、原本昏昏欲睡的卢皓一下子精神了。他打断褚澹和蒋闲的交谈, 问褚澹:“什么?什么什么?同桌, 班长, 你和巩成珏什么矛盾啊,怎么升级到真人PK了?”
蒋闲按住卢皓的后脑勺往前推,“别问。”
他才把卢皓推开, 发现褚澹又应付左边同学的询问去了。
蒋闲的心情于是不太美妙。他毫无表情地抬手,五指握拳,指节咔啦作响,把卢皓看得惊呆了。
卢皓反应得也够快,他两手扒住褚澹肩头朝自己的一拉,成功地和褚澹换了个位置,“同桌,救命!”
一脸懵逼的褚澹扭头,见蒋闲刚放下拳头,脸上的恶人表情还没收拾干净,视线往边上一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褚澹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他一下,“你干嘛吓他?”
“太没眼力见了,”蒋闲说,“现在还没弄清楚你是谁同桌。”
卢皓喊冤:“我这不是喊习惯了吗?让我喊一喊又不会怎么样啊!”
蒋闲一把揽过褚澹的脖子,朝卢皓扬起下巴,“那不行,我的。”
褚澹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卢皓看出什么猫腻,但卢皓只是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OK,你的!我把班长让给你了!我找无良去,我的亲亲新同桌还会算命呢……”
这个年纪的男生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怕暧昧,尤其同伴之间那简直是百无禁忌,什么玩笑都敢开,压根就不会往褚澹在意的那个方向去考虑。
褚澹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在蒋闲的手臂下放松绷紧的肌肉。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并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褚澹扬起一个笑容:“什么时候让巫良也给我算一卦?”
卢皓问:“行啊,那就等会儿,你要……”
“吵什么呢?”
杰西卡走到队尾,“蒋闲,你勒着褚澹干什么?站好了!上面国旗下讲话和你们没关系是不是?还敢那么高调!”
蒋闲这才放开褚澹,褚澹瞪他一眼,乖乖站好。
但杰西卡过来并不仅仅是提醒他们。在褚澹站好之后,她走到褚澹身旁,低声嘱咐:
“褚澹,今天上午英语课换班会课,等会儿大课间回去和同学们说一下。你和课代表一起,把昨天英语作业收一下。”
英语课改班会?
周一上午就改英语课为班会课,这还真是稀奇事一件。
褚澹很是意外,但其中的理由他肯定能在上课的时候听到杰西卡解释,也就没有多问,点头说好。
收完英语作业上课之前,卢皓拉住褚澹,说:“班长,你拿个东西过来,让我们无良感受一下你的气息。”
褚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气息?感受气息干什么?”
“你不是要算卦吗?”卢皓说,“哎呀快点,要上课了。”
被卢皓催着,褚澹随手抽了一支水笔给他,谁知道没一会儿卢皓把水笔交还给他,还附赠一张纸。
褚澹打开一看,上面是巫良的字迹。
他匆匆看过内容,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蒋闲从边上凑过来,沉默数秒,“你找巫良算桃花?”
巫良这个无良神棍——大概连神棍二字都凑不上号——给他写了个“班长太完美了,这种人在小说里都是出力不讨好的男二命,恋情诸多坎坷没准还吃力不讨好,建议转型”。
结合上次巫良给蒋闲算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褚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就是个喜欢看言情小说的骗子,还总喜欢给自己安个男二命运。
他忿忿写到:我就不能是男主吗?
蒋闲在边上闷笑一声。
你笑什么笑?褚澹想,你一个言情男主都和我在这里搞暧昧了,你很骄傲吗?
没一会儿巫良回:男主也是一样的。班长,我们老巫家话糙理不糙,你确实是情路坎坷
褚澹心道:话糙理不糙你也得有理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爪子探过来,两根修长手指慢悠悠地一捏,将那张纸取走,揉捏成一团扔进小垃圾篓。蒋闲看他一眼,还是手痒似的,忍不住再过来捏了一下褚澹的食指。
这动作吓到了褚澹,他伸着脖子四周看,确认没被人注意,“别动!上课,能不能专心点?”
蒋闲说:“是我不专心吗?”
褚澹微妙地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幽怨之感。
莫名的心虚与愧疚席卷而来,褚澹的气势小了许多。他说:“咱俩都别闹了,上课上课。”
那张揉成团的纸片静静地躺在垃圾篓中,无人在意。
英语课上课之前,杰西卡把准备好的U盘插入主机,将PPT导出来。每周的班会课不仅要上还必须留档,她把手机交给褚澹,嘱咐褚澹等会儿在后门处给她拍张照片。
这节班会课的标题是“心理健康——去面对,去倾诉,去释放”。
杰西卡敲敲讲台。
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不管班级里吵闹还是安静,她都喜欢这样敲两下再开口。她的手里拿了一筐便签纸,粉蓝色调,还带着可爱的浅色花纹。
“都传一下,”杰西卡说,“每个人都拿一张。”
于是这些便签纸被从前往后,传至人手一张。
杰西卡把那个筐子拿在手里,“便签纸都传到你们的手上了,你们可以在上面写下一个最近困扰自己的烦恼,如果不想写也可以不写,不强制。写完之后把它折好,我来回收。”
第118章 勇于抉择 少年该有的样子。
“这并不是什么随堂小测, 也不需要署名。这只是一场交流,一次倾诉, 等会儿我会打开便签纸,根据上面的内容与大家一起讨论解决方法。
“并且,我向你们承诺,这堂课讨论的任何烦恼,我这里是不会记着的。我不希望你们会有‘老师下次会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担忧,同时, 我也希望大家有相互帮忙的意识,也不要拿任何同学的困扰来开玩笑。
“也许,我们也可以将这场班会称为互助会。你们正处在青少年十分敏感的时期,心理问题对人格塑造的影响不可小觑。但同时我也知道, 你们个个都要面子,什么都不想说出来。
“所以我想了想,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召集大家一起帮忙。烦恼大家都有,我们既是困难的倾诉方,也是帮助的提供方, 希望这样能够让大家感到放松。”
等待班级学生在便签纸上落笔的间隙, 杰西卡说完这些, 拿起讲台上的筐子, 让已经完成的学生们把折好的标签放进去。
褚澹的笔尖在纸上轻点。
就算是匿名,他也不太想把自己的烦恼写出来, 但不写点什么又显得不够配合。
褚澹提笔, 最终还是含糊地写道: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是害怕近在眼前的未来,也害怕逐渐遥远的过去。
为了模糊自己的笔迹特征,他还特地一笔一划地写起楷书, 一点连笔都没带上,写得十分小心翼翼。
等杰西卡来了,他把自己和蒋闲的便签纸都上交了。
交上去之后他又有些后悔:那句话看起来和无病呻吟似的,有什么意义呢?早知道还不如不写。
这时候他听到岑越在后面小声地叫:
“完了,虽然没写名字,可杰西卡不会把我认出来吧?”
岑越同桌问:“你写了什么?”
“课后的体育训练太累,吃不消。”
褚澹:“……”这位是重量级的实诚。
算了。为什么非要追求一个意义不可?褚澹在心里笑自己,心思转到别的事情上。
他想知道蒋闲写了什么,余光慢慢地溜过去,却瞥见蒋闲用手支着头,仿佛聚精会神地在看他。
自己这偷偷摸摸的打量八成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褚澹干脆光明正大地侧过身。
用手撑脑袋的蒋闲一副等他转头的模样,当褚澹侧过来的时候,眼尾嘴角一抬,含着愉悦的得意染上眉梢,叫褚澹心脏重重一跳的自信张扬倾泻而出。
褚澹:“……你看我干什么?”
蒋闲:“好看啊。要收费吗?”
褚澹:“收。”
蒋闲:“收费也看。多少?”
褚澹被他逗得哑口无言,顿时没心思去问他写了什么。
也不用问。
杰西卡那句“同桌太好了不知道怎么报答,要以身相许吗”一出来,褚澹就知道准是蒋闲这逗比在打破严肃氛围。
同学们闹哄哄地笑,褚澹耳朵热腾腾地彰显存在感。
杰西卡念得都笑了,说:“这位同学,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要是功成名就,可以和别人说你曾经有个好同桌。”
“这样吗?”蒋闲低声说,“那还是以身相许更好点,我要是功成名就了,整个人也还是你的。”
褚澹这下真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求你闭嘴。”
他的脸颊、脖子和耳朵都红透,连眼尾都带点红。
蒋闲的嘴角越翘越高,眼神却愈发温和柔软。他很想轻轻摸一下褚澹的眼睛下方,想要感受那里的温度与触感,哪怕只是碰一下。
可最终,他只是安安静静收回目光,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解答几张纸条之后,褚澹也差不多明白杰西卡把班会课提前的用意。
不论是祈甜还是顾佳可,他们现在的状态问题都和心理有关。心理状态是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学习成绩,而成绩越是受到影响,状态就会更加恶化,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考砸一次就会形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心情糟糕而影响学习——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确实需要疏导。
学校行政楼那边确实有一个心理咨询室,但学生们根本不会想着去那边。
一来对于很多学生而言,行政楼有很多校领导,去那边有一种羊入虎口、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糟糕感。
二来这个年纪的学生耻于开口,就算进了心理咨询室也很难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
不知过了多久,褚澹的纸条终于被杰西卡抽中了。
她站在讲台上将纸条上的内容读出来,褚澹不自在地垂下视线,又因为不想表现得太在意,开始用手指拨弄草稿本的页脚。
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明显的异样。
他在倾听时总会显得投入而专注,一下子转变为心不在焉,反而表演得拙劣。褚澹并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表演,也就是有时候对上蒋闲能超常发挥一下。
“会有这样的烦恼,说明这位同学是比较sensitive,”杰西卡说,“其实不仅仅是你们这个年纪,到了我这个年纪,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害怕。”
有同学说:“不去想就好了。”
“我也怕,但我是怕未来,又有点怕高考又想高考马上结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啊!”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啊!”
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褚澹的心情莫名就真的好了一些。他停下乱动的手指,目光看向前方。
却在下一刻与杰西卡对视。
杰西卡并不是在看他,只是正好在他身上掠过,转向他身旁的蒋闲。
“蒋闲,”她说,“你举手是有话说吗?”
蒋闲没看褚澹。他站起来,说:
“会害怕即将到来的明天,是因为没有准备好迎接未来;会害怕逐渐遥远的过去,没有准备好让当下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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