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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喻趁华寄的，那褚澹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高中毕业之后，喻趁华和许佳梨考上同一所大学，也是外地的。
他和许佳梨现在已经交往三年，据他所说两个人一起加入了摄影社团，每个学期会给褚澹寄来一沓照片。
褚澹拆开快递一看，果然是照片。
他把这些照片都塞进相册——第三本相册，还有小部分装不下了，看来他需要再买一本相册来装这些照片。
拍摄者在技术上的进步不可谓不大，第一本相册中的相片可以说包含了中规中矩和糟糕透顶，和第一本相册中的照片相比，第三本相册中的照片竟然隐隐约约有自己的风格了。
没想到，还挺有天赋的啊。
褚澹之前还挑了一两张最喜欢的，拿相框装好摆在桌面，这让他的桌子看起来极其有文艺青年的风范。
室友搭他的肩膀，问：“小澹澹……哎，这几张拍得不错啊，你这朋友以后可以去做摄影师。”
“嗯……”褚澹摸着下巴，“但他就是拍着玩玩的吧。”
室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我有个朋友是专业的，我和你说，我敢打包票——什么构图啊光线啊，你朋友绝对是下了功夫学的。”
……玩真的？
褚澹还没被他这句话惊得回过神来，喻趁华又发信息来：蛋哥，你今年过年回家吗？聚一聚？
褚澹：嗯
褚澹：聚吧，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褚澹对着这句话出神。
群里还是每天都有人说话，某个人却从来没有发言，但也没有退群，一如既往叫人摸不清楚态度。
暑假褚澹未必有空回家，但过年他总会回家陪安女士，还有那几个和他一样过年回家的伙伴，可他确实已经快有三年没见过蒋闲了。
即便是面临既定的分手，可高中的最后一年他们都很开心。
其实褚澹一度忘记他们终究要各自远行的事情。
在高三那一年，蒋闲不说性情大变，但也可以说给褚澹一种莫名成熟的感觉，就和同意分手一样，他似乎放下了某种东西。
在那个时候，他们每天都腻在一块儿，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亲吻对方，互相抚慰，蒋闲竟然会在温存的时候流露出不加克制的眷恋和依赖，褚澹则满脸通红，视网膜上存留湿润，在舒适到了极点的时候，他有一种他们深爱彼此多年的感觉。
但不是这样。
他们不是非彼此不可的，那只是年少冲动。
冷静之后他会想到安惠心和褚承华，他怕自己和蒋闲也会走到并不光彩的终点，给彼此留下一场美梦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和蒋闲的分手并不是在高三毕业那天，而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一次旅行，他们去山顶看日出，在夜里看繁星，去看海，去泡温泉，去珍惜他们或许一生仅此一次的放纵。
喻趁华和许佳梨告白那天，蒋闲他——
提了分手。
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看电影，吃宵夜，玩游戏。
那天的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狼人杀中蒋闲把身份牌抵在嘴唇上，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褚澹。
“你相信我吗？我是预言家，能看到一切的结果。”
什么是一切的结果？
是这场游戏的输赢吗？
是我们两个各自走向的未来吗？
是注定在一起的人会在一起，注定分开的人会分开？
也许你什么都能看清吧，蒋闲，但我肯定不是。
褚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场旅游中蒋闲分明表现得与平时无二，可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蒋闲。
蒋闲好像打算从他的世界彻底逃离。
不再联系，没有更新任何动态，暑假他回不去，寒假蒋闲回外公家，群里的人不知道蒋闲的去向，褚澹给他发消息同样石沉大海，唯一能得到的信息是他如他发过的誓一样，果然留在那里上大学。
褚澹甚至有一种错觉：是他把蒋闲困在那里。
不，这可能不是错觉，这是事实。
可是被困在那里的真的是蒋闲吗？
或者说，只有蒋闲吗？
褚澹整理照片的动作逐渐停下。
“好吧，”褚澹低声说，“我们两个都是坏蛋。”
其实蒋闲给他的已经足够多，这点他清楚。
一个美好的结局，一个努力的恋人，纵容，欢愉，选择权。
属于他们的夏天并不戛然而止，余韵已经悠长到足以治愈未来的每一个夏天。
回望过去许多次激烈的争吵、一度认为无法消弭的不满、现在再看，也不过是灿烂盛夏里那一抹微不足道的乌云。
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询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预想中无论如何都要抵达的“结局”？
……不是。
褚澹惊觉又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很长，足以让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相恋再分开；三年很短，只能让他给自己和蒋闲一个匆忙的、不敢落笔的答案。
时光骤然回溯，灯光下的人只看向了他。
他说：你相信我吗？我是预言家，能看到一切的结果。
……
为褚澹接机的除了安惠心以外还有杨程序员。
褚澹上大学这三年，他们的感情极速升温，婚礼定在明年，褚澹向他们保证再忙也会回来参加。
褚澹坐在后座，有些局促地拨弄着手指。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随口找话题，说：“今年变化也挺大的。”
“是啊，从年头到年尾总有地方在施工。”安惠心说。
“小区那块没有大动吧？”
“那边没有。”
“……嗯，”褚澹闷闷的应了一声，“学校……学校那边呢？”
安惠心从后视镜中看他，“学校？我没留意，学校变动不会太大吧。”
褚澹沉默片刻，“学校附近有个小卖部，我和那里的老板还说过话。哦对，他还给我和蒋闲剪过头发……”
安惠心了然，“你是想问蒋闲今年有没有在这里？”
褚澹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在关于蒋闲的话题，他一旦对安惠心提起，就总是感到心虚，可他似乎已经从蒋闲那里掌握的说谎的功力，片刻之后神色平静地回答：“没有啊。不过提都提了，我也挺想知道的，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聊天。”
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杨程序员开着车，将存在感压缩得很低。
褚澹敏锐地察觉氛围有些古怪，他试着去观察安惠心的表情，可是安惠心的视线已经从后视镜中消失。
褚澹听到她的声音带点疲惫：“不太清楚，达莉娅没告诉我。”
达莉娅女士没说吗？
奇怪，之前不都会说吗……褚澹皱眉。
不过，既然不能从安惠心这里得到答案，并不代表褚澹就没办法了。他今年回来得早，达莉娅肯定还在，他就晚上带点东西去拜访达莉娅女士，到时候充分展现一下自己的成熟气质，谁也看不出来他的拜访不怀好意。
回家之后，褚澹带着行李箱回到房间。
安惠心定期打扫他的房间，因此房间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干净整洁的。褚澹带了几张照片回来，打算摆在桌上。
他想起了什么，动作缓慢地拉开抽屉，取出数张旧照片。
灿烂日光下，和煦秋风里，耳畔嘈杂声来自记忆深处，少年和同学们。
褚澹笑了一下，也把这些取出来。他正在整理这些看着几乎有些陌生了的照片，卧室房门被敲响两下，安惠心开门走了进来。
她手里没有拿其他东西，手往后轻推，将门带上。
褚澹回头看她，“妈？”
手里没有拿水果，说明是来聊天的，褚澹笑着往房间里的懒人沙发上一指，“坐吧。”
安惠心视线跟随他的手指落在沙发上，忽然说：“我记得，这是蒋闲送的。”
“嗯，对，”褚澹说，“其实是我很早之前在家具店看上的，倒也没想买，没想到他直接送我了。”
安惠心盯着那沙发看了很久。
她似乎有些无奈了，轻声地问：“所以，你还是很喜欢蒋闲，对吗？”
第133章 这是蒋闲？ 这个人真狠啊。
褚澹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的心跳得飞快，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惊疑不定到声音飘忽：“……什么？”
“你和蒋闲……”安惠心说话时尾音有些颤抖。
她呼出一口气，“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因为我告诉达莉娅你要去外地而着急忙慌地去找蒋闲，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你们之间有些奇怪。”
“……”
“我认为那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我希望那是我的错觉。那之后你和蒋闲反而变得更亲密，我都尽量不往那些方面去想, ”她看着褚澹，“直到你上大学离开这里之后，达莉娅告诉我，蒋闲喜欢你。”
“达莉娅女士？”
褚澹摇头, “这怎么可能？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他和蒋闲分明已经分手了，达莉娅怎么会在那时候知道……
等等，达莉娅女士说的是“蒋闲喜欢我”？
是在他们分手之后，蒋闲告诉父母, 说他喜欢我？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褚澹却对此一无所知。
蒋闲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蒋闲。褚澹想, 大概是认为反正都分手了, 周围的人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也正因为是分手了，所以是“蒋闲喜欢褚澹”, 而不是他们在交往。
在褚澹思绪纷杂的时候, 安惠心说：“我有一种感觉, 你和蒋闲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他喜欢你’。后来达莉娅说蒋闲会尽量避开你，我也就……出于私心，没有在你面前提起。”
她突兀地微笑了一下, “可是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你每年回来还是问起蒋闲，每每问起蒋闲，你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褚澹没想到，一直以来安惠心都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
他怎么可能怪安惠心？当时褚承华出轨，她是承受流言蜚语最多的人，褚澹无法想象她当时有多害怕，“妈……”
“三年了，这件事情被我反反复复地想起，一开始我无法接受，现在我终于敢问你了。”
褚澹和她一起沉默。
褚澹知道这样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安惠心在等待他的回答。
原来他所害怕的事情，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并且——
“对不起，妈。你说得对，我还惦记着蒋闲。”
并且，原来当这一幕真正发生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望。也可能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
也许喻趁华在向喻母提出要去往外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也许蒋闲在告诉达莉娅的时候，也是——算了，蒋闲应该不是吧。
“我们在一起过，还是我提的分手。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分开之后，一切都会很正常地进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没有痛不欲生，没有伤心欲绝，忙起来的时候没空去想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想到我。只是偶尔空闲下来，那些思绪就会报复一样地涌上来，好像在戒断。我这个主动提分手的人怎么敢找他聊天呢？就只能憋着，也必须憋着。
“我憋了三年了，妈。憋到习以为常，认为一直这样下去也没关系了。”
褚澹的手按在桌面那张照片上，重得指节发白。
“可是结果呢？只要那个人透露给我一点点想要和好的讯息，我就想要不顾一切地向他靠近——”
褚澹听到安惠心轻轻啜泣的声音。
他的眼眶有点红。
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成熟，结果到头来，他才是最幼稚的人。
安惠心离开之后，褚澹静静地坐着，等情绪平复，他给蒋闲的微信发消息。
褚澹：在？
褚澹：我回来了，我们聊聊吧
褚澹：我看到照片了
褚澹等待了很久，蒋闲都没有回复。褚澹对着手机屏幕发愣，意识到蒋闲可能是真的对这个微信号下了什么狠手。
于是他又改成打电话，号码竟然已经不被使用。
褚澹：“……”这个人真狠啊。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带上礼物去达莉娅家拜访了。虽然他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眼下达莉娅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也许那个“预言家”也能预言到这一幕，所以才和他断了一切联系，这个人真的太坏了。
倒也不是不能找趁华……算了。
褚澹提了大箱小箱的东西，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按下蒋闲家所在的楼层。电梯缓缓上升，没多久他就站在蒋闲家门口抓耳挠腮了。
他也不应该直接过来，起码给达莉娅女士发个微信呢。
真是降智……褚澹痛苦地捂住脸。
这时候他隐隐听见钥匙晃动的声音，一只手经过他的腰侧，手里的钥匙准确插进锁孔之中。
褚澹的视线透过指缝，能看到那只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得平整，指尖和露出的手腕尤其好看，比他印象中的那只熟悉的手似乎要大上一些。
褚澹屏住呼吸。
他维持着一只手捂脸的姿势，背后那个人也维持着钥匙插在锁孔中的姿势，谁也没有动。褚澹听到心跳声，很重，很快，不知道是谁的胸膛里发出来的。
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他应该说什么才好？是泰然自若的一句“好久不见”，还是故作矜持等对方开口？
“他们不在，提前请了假出去旅游了。安阿姨没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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