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
柏言烦躁的看着季寒堔这张脸,眼前又闪现出自己上午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一幕。
他就是顶着这张脸,单膝蹲在少年面前给他换纱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年忽然动了,一个膝撞就把他放倒在地。之后……
柏言手臂蹦得青筋暴起,从昨天晚上醒来之后就一直流窜在体内的无名之火此时忽然变为怒火,灼烧了他的冷静和理智,促使他一早开始就冲动反常,现在压抑到了极限,他粗暴的越过桌面,双手拽住季寒堔的衣领拉扯。
“你算个什么……”柏言喘着粗气,眼球上都是没睡好产生的血丝,表情狰狞,咬牙切齿。
季寒堔没有反抗也不像顺从,只轻飘飘垂眼扫了一眼揪住自己衣领的双手,有点嫌弃的样子,但语气仍然平淡,“柏副主任,劝你三思。”
就是这个。最让他火大的就是这个!
在这里,没有人会这么叫他。他也因为挂着这个「副」的头衔,而耿耿于怀。
这也算是他一个雷区,大家心里多少都知道所以从来都喊「柏主任」。
就只有季寒堔。
从头到尾,「柏副主任」喊得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仿佛他是个多么严谨的人。
偏偏那语气又轻飘飘的,说不上不礼貌,但就是让柏言听着膈应。
现在被揪着领口,还是这幅死样子,这欠打的语调!
这根本不是本身怕事或想息事宁人,而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甚至是看不上。
这一点,才是让柏言暴怒的根源。
他虽然也算出自豪门,但上有优秀的哥哥继承家业,下有乖巧的弟弟得父母宠爱,在柏家他大多数时候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说得难听点就是个背景板。
他从小就暗中和兄长比,但不论怎么追赶,他始终不如他。
即便偶尔能在某一次取得比兄长更优异的成绩,父母却似乎也只是随意夸两句,反而转过头就去勉励兄长,他拽着奖状巴巴的在背后看着那三个人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让柏言感觉滑稽得让他窒息。
后来他有了弟弟,就真的彻底沦为了透明人。
他从小到大都无法想明白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同样都是你们的儿子,大哥得到了你们的器重欣赏,小弟得到了你们的百般宠爱,而我却什么也不是?我到底差哪里了?
第62章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道枷锁,一个噩梦,最终成了柏言的执念。
不甘心,所以要争。
他要不顾一切往上爬,然后站在连父母都不得不仰望的高度去。
而被他挑选成为第一块垫脚石的,就是乔予安。
准确的说,是乔家。
他的兄长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十几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处理公司事务,成年之后还没毕业就已经接管部分家族产业,现在更是已经在家族企业里完全站稳。
柏言除了一点股份红利,什么也没有。
没有足够的资金更没有人脉,他想争,那就必须先有自己的底牌。
所以小小年纪的时候,他发现了乔予安,继而发现了乔家。
原本是这样的,他也一直在为将来能把乔家收入囊中而铺垫。
但后来乔家主母过世,乔予安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他的价值在不断缩水。
于是柏言看见了乔策。
那个和他一样野心勃勃,但恰恰头脑简单的人。
更好利用也更好拿捏。
所以几次的相互试探之后,他装作心照不宣的配合了乔策。
要不是他还念着乔予安外家的那点产业,乔予安都不可能活到今天。
原本在这两年里,柏言已经逐渐把乔予安捏在手里,而乔家那边,也在他刻意对乔策的引导以及暗中插手下,布置了许多,可以说,一切都很顺利了。
但,乔予安忽然的转变,让柏言不安。
而乔予安对季寒堔的态度,以及季寒堔对待自己的态度,让柏言越发觉得有危机感。
隐约的,好像要掌控不住了。
不,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想到此,柏言那被怒火灼烧的头脑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倏忽回神,却瞥见季寒堔的目光。
那种目光极冷,也极敏锐,像是盯住猎物只等待他露出破绽的那一瞬就会立刻出手将之撕碎,又像是看穿了一切他内里的野心和肮脏一般,含着轻蔑和厌恶。
他蔑视你,但是不会轻视大意,就如同狮象搏兔皆用全力。
这样的人作为对手,无疑是相当可怕的。
怒火被完全浇灭,柏言松开了手,甚至下意识想拍拍被他抓得皱起来的白服领子,结果季寒堔向后一让,然后抬手就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扔在了一边,又掸了掸被一并抓乱了的衬衫领口,这才施施然看向柏言说,“柏副主任还有其它事吗?”
逐客令下得很明显。
比暴力或言语羞辱更为高级的方式,无异于就是无视……
在季寒堔这里,柏言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而他甚至都没法反击。
胸中憋着那股气又要烧起火来了。
在再次被气得失去理智之前,柏言匆匆说道,“总之既然你现在是安安的主治医师,我希望你能对他足够认真负责,随意推翻前任主治医生的治疗方案,随意停药这种事情,后果是很严重的。”
之后,尽可能不那么狼狈的离开了季寒堔的办公室。
季寒堔极轻的嗤笑了一声,薄薄的银边镜片在日光反射下闪出一缕寒光。
他极懒散的敞着腿靠回椅背上,这个动作撕掉了他身上那股斯文气,随意支肘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下意识一下一下揉着食指指节上的红痣,薄薄的眼皮垂着,貌似很漫不经心,偏透着丝丝缕缕的危险气息。
“大十岁的青梅竹马?呵——”
第63章
柏言在季寒堔这里吃了一肚子气,越发感觉到了危机感,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了乔予安身上。
从医生办公楼去往病房的一路上,他理顺了思路,并且调整好了情绪。
是他今天情绪太烦躁的原因吗?
其实本来他就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季寒堔身上。
季寒堔算个什么东西?估摸着是刚进这个地方,急于求成,又打听到了乔予安的身份在这疗养院里属于背景最大的,想要争表现,才用了手段抢了乔予安主治医生来当。
是了。
一定是这样的。
看看他自从入职之后一系列的做派,想到这,柏言脸色又有瞬间的不虞。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黑得吓人,一路碰见他的人都不由自主放轻动作降低存在感。
直到柏言推开11号病房的门,看到了乔予安鼓着腮帮子盘腿坐在床上朝自己看过来时的模样,那股不虞轰然被击散。
怕什么?
你以为你能抢到一个主治医生的名头还能抢到人?
柏言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站在刚被自己推开的门口问,“安安,我能进来吗?”
临渊嘴里含着糖,那还是上午季寒堔走之前从口袋里掏出来给他的,可惜就少少几颗,害得他得省着吃。
话说起来,想喝奶茶——唔,是真.奶茶。
正在舔着嘴巴里那点所剩不多的柑橘甜味郁闷,柏言就送上门来了。
临渊眯了眯眼,朝柏言展颜一笑,“当然,请进。”
他亦回以一个更亲切的笑,一边走进去,这才注意到临渊头顶的小揪揪,不由多看了两眼,“安安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很明显吗?”
少年单手托腮,歪着头看他。
他本来脸就小,五官长相又很显小,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一种天真感,半点不违和。
就连柏言这种心机颇多的人,都不由得被这种纯粹的单纯给感染,一下子放松下来。
“对啊,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安安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他说着,笑吟吟来到临渊身旁,正准备挨着他坐下。
就听临渊开开心心的说道,“当然是因为季医生说我不用吃药,还给我糖吃啊!”
柏言维持半曲着膝盖刚要坐下的动作僵住,一扭头就对上少年笑意吟吟的脸,那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去分辨他说这话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故意膈应自己。
临渊仿佛看不见他的僵硬,继续用开心的口吻说道,“季医生真是个好人!”
柏言脸上的笑差点要裂开了。
第64章
但柏言仍然尽力维持一种哄不懂事小孩的轻松语调,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少年不笑了,而是直直的盯着他。
柏言心里一悚。
只听刚才还乖乖甜甜的少年语气阴戾道,“你当我是智|障吗?”
“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嗯?”
柏言是知道乔予安这两天的变化的,但是这么直观的感受他的喜怒无常还是首次。
尤其是乔予安的那双眼睛……
以往那双圆圆的杏眼里只有怯怯的乖巧,或者对自己的直白的依赖。
但此时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浓郁的戾气看过来,嘴角还噙着一种神经质般的乖张笑意……
很渗人。
让柏言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柱窜到头顶,只觉毛骨悚然。
他愣是忍住了打寒颤的冲动,竭力维持冷静,身体却已全然紧绷,是一个随时都能做出防御或者攻击的状态。
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压抑冰冷得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哪知下一瞬,少年又忽然莞尔。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怎么吓成这样呢。”
柏言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却只冒出了两个字:疯子。
柏言落荒而逃。
临渊回味了一下柏言吃瘪的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对危险的感知还挺敏锐的,一点也没有乔策好玩。
也不知道乔策什么时候再来呢?
关在医院的日子可真是太无聊了!
此时躺在一家昂贵私立医院高级病床上的乔策无端打了个冷颤。
……
无聊的大魔王没有沙包可以玩,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柏言也一连几天没有出现。
于是大魔王心安理得的把目标完全转移到季寒堔身上。
腿上的伤好得挺快,当他不再需要包着绷带的时候,季寒堔也结束了「值夜班」的日子。
“晚上也不要到处乱跑。”季寒堔说道。
他自然也是看过临渊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医院穿行,去收拾乔策的那个监控视频。
临渊笑了,“那我可不敢保证。”
有一说一,虽然现在的「乔予安」在大家眼里比以前外向讨喜了很多,但是大家对他的忌惮也是真的。
他太情绪化了,永远没人能猜对他下一秒的举动会是什么。
相比起一直暴躁易怒的病患,其实这么捉摸不定的病患更让人紧张。
但季寒堔也知道,他其实很好哄。比如有时候只需要一颗糖。
“我有事要出趟远门,你如果想找我,就让刘芳,就是很喜欢你的那个护士长,帮你打电话。”
眼见少年唇角的笑意倏忽隐没,显然对听到这样的消息相当不高兴。
“我会早点回来,最晚三天。”季寒堔伸手摸头,压了压他头顶的小揪揪,深邃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少年乖巧的杏眼上,沉声说道,“你乖一点。”
那双看似乖巧的杏仁眼,其实只要仔细看去,就能发现眸底并未着过多情感色彩。
那双眼睛不论是笑的时候也好,怒的时候也罢,所表露出的情绪,都只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少年故意展露给别人看的。
而底下藏着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
就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人世间,只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傲慢又无聊的俯瞰着这个世界,随时都会因为失去所有兴趣而断然离开……
第65章
他覆在临渊头顶的手掌微微下压,却又很快极克制的蜷缩了一下,最后掩饰般揉了下他蓬松的发,把临渊头顶的小揪揪揉得松松散散。
少年不满,抬眼瞪他。
这种时候,少年的眼神才更显得鲜活,顾盼神飞。
“乖的话,给你糖吃。”
索性都已经做了这么幼稚的事了,季寒堔干脆完全放弃人设,强制的按着临渊脑袋,「狠狠」揉了好几把。
临渊:糖果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给你一袋……”
“成交!”
当天傍晚,11床病人的战利品是一包三斤装水果硬糖,而季医生的「战利品」是食指上裹着的咖啡色创可贴。
季寒堔开着车,眼睛不经意掠过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在看到食指上那个咖啡色的创可贴时顿了下。
创可贴裹得倒是挺规矩,就是上面还被幼稚鬼画了个猪头,寥寥几笔,却很传神。
看到这个猪头就想到少年微微撇着嘴往创可贴上画时的模样,季寒堔唇角忍不住上扬。
可旋即他又想到了少年阴晴不定的脾气以及现在身处的环境,笑意转瞬在他脸上消失,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一路疾驰。
临渊自不知道季寒堔去做什么了,他心情愉悦的剥开今晚的第八颗糖,倚在房间内的小沙发上,敲了敲识海里的系统。
【我在。系统01,竭诚为您服务。大佬您有什么吩咐?】
“乔盛那边怎么样了?”
【哇擦,那个老家伙这两天生活可精彩了,我在帮他出名呢。】
光听声音都能听出系统的眉飞色舞和嘚瑟,紧接临渊面前便凌空出现了一道闪着幽蓝光芒的光屏,上面正是系统给他投射上去的所有关于乔盛的负面新闻。
一页又一页,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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