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临渊抬眸,杏眼无辜,眸色却深得有些诡谲,半晌冲季寒堔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准了。”
不脏我的手,那就脏你的手好了。
既然你想揽事,大魔王何乐不为呢?
使唤小弟他最拿手。
若不是想验证一下,刚才其实他也懒得来亲自给柏言喂药。
但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成功化解了三分「乔予安」残留的怨气,消解了契约中部分束缚,神魂上感受到了回馈。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还剩一个乔策,一个乔盛……
也不需要他特别做什么,只要去看一眼他们的惨状,让「乔予安」残留的怨气彻底消解,契约得以履行,这份因果也就了了。
那么,该先选哪一个呢?
临渊有些意兴索然的垂眸深思,然后便被喂了一颗糖。
“发什么呆?”
临渊回神,抬眼一笑,“我要见乔盛。”
对于他思维的跳脱,季寒堔显然已经见惯不怪了。
“明天我调休,陪你一起去?”
临渊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季寒堔并不坚持。
虽然他并不是很放心,但也知道他的阿临看着乖软听话,其实很是倔强,做了决定的事不喜欢被强行干涉。
季寒堔点了点头,“我帮你安排。”
……
星期一,早晨9点20。
看守所内,隔着墙壁和玻璃,乔盛与「乔予安」这对父子再次相见。
乔盛像是一夕之间就老了十岁,原本的意气风发一点也看不见了,鬓边头发都白了。
那张从年轻到中年的脸,在「乔予安」的记忆里,一直是英俊的,且越来越有气势的模样,而此时也已经憔悴不堪,老态和脆弱尽显。
乔盛透过玻璃,看着这个儿子。
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是我小瞧你了。”
临渊坐得不是很规矩,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闻言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搞鬼!
竟然让你好运的搭上季家的大船,弄垮了乔氏。
可是安安,与虎谋皮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乔氏才是你的根基,当初你妈妈不知道为了乔氏凝聚了多少心血,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他说着仿佛痛心疾首至极,一手握拳朝心口不住捶打,眼里落下两行清泪。
这副模样,看起来真是又可怜又凄凉,让人怜悯。
第82章
可惜乔盛没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反应。
少年脸上一派平静,甚至还隐含一丝讥讽,像是在嘲笑他演技太拙劣,像个跳梁小丑。
乔盛心里有火,但是显然不得不忍。
当他惊觉季家打压自己的原因竟然和自己的亲儿子有关的时候,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他就迎来了一副冷冰冰的手铐。
连一点反应机会都没有,他就这么被关了起来。
之后他见了无数律师,有他自己的律师,乔氏地产的律师,股东们的律师,甚至还有乔予安派来的律师。
落井下石永远存在。
董事们认为他个人言行对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不但罢了他的董事长一职,又翻出了他以前许多或大或小的所谓「失责」「错误决策」……总之把能推的锅都推他头上了。
乔盛知道那是董事们妄图自救,他一开始并无太大怨言。
只要能存留乔氏地产,他就不怕不能东山再起。
但季家哪有那么好打发。很快,乔氏董事纷纷抛售股份,乔氏股票跌停,乔氏申请破产清算等消息接踵而至。
乔盛明白了,季家这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整个乔氏。
也是经过律师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医院对他儿子百依百顺的季医生,就是季家这一辈长子嫡孙,金贵得不能再金贵的人。
这样的人,却跑来一个二线城市,在一家精神病院当个医生。
却也为了他儿子,毁了整个乔家。
乔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后悔还是愤怒。
但此时看着无动于衷的「乔予安」,愤怒总归是比后悔要大的。
只不过现在的形式已经不是他能对「乔予安」肆意发威的时候了。
“安安,就算你恨我。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也该消气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我不知道你受了姓季的什么蛊惑,会认为你妈妈的死跟我有关。
我很爱你妈妈,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当年她的死,是意外。否则当时交警就能把我抓起来。
你现在却要去相信姓季的不知道从哪里伪造的所谓证据,来告我,告你的亲生父亲吗?”
他字字诚恳,双眼含泪,简直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临渊听着听着,笑了。
所以他不喜欢凡世间,更不喜欢人类。
道貌岸然之辈,蝇营狗苟之辈,虚伪狡诈之辈……皆让人觉得恶心。
对于临渊来说,有恶念,甚至作恶,都不算什么恶心事。
但是做了恶却还妄图背着牌坊装君子,那可就相当令魔恶心了。
“谁告诉你说,那些证据是来自季寒堔的?”
临渊冷嘲,“又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觉得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他直起上身,微微前倾,隔着玻璃,两人的距离蓦然接近,乔盛浑浊的老眼对上了临渊那双今日尤其显得幽深的眸,便像被吸住了一般,手脚冰凉,却一丁点也挪不开视线。
感觉身上阵阵发冷,像是要被什么深渊给吞噬进去——
乔盛在簌簌发抖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宛如恶魔的低语。
“乔盛,你看,那是谁来见你了。”
轰隆隆——
乔盛仿佛再次亲临三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充满着血腥味和死亡阴影的夜晚——
第83章
就是这一天,三年前的今天,是他儿子乔予安15岁生日,妻子为了给儿子庆生,非要连夜开车回去,两人又在车上爆发了争吵,之后……之后因为暴雨加上情绪的原因,车子失控撞上了高速路边上的护栏。
但其实也还好,撞得说不上不轻,但绝对不致命。
尤其是,最后关头乔盛还猛打了方向盘,所以是副驾驶那一边撞得更重。
他其实原本,没有想那么多。是危险来临时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反应。
当他回过神来,扭过头看到妻子流着血的额头,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得似乎受了伤而动惮不得的模样,以及脸上不可置信和伤心的表情,乔盛脑子一热——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
乔盛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拨打求救电话。
他怕用别的方式会留下太明显的外伤痕迹,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塑料袋,用自己的双手,看着妻子在自己面前,无法挣扎的,一点一点直至窒息……
那个眼神。
乔盛一辈子也忘不了。
纵使后来他经过处理和打点,又很快速的火化了妻子,自认完美掩盖了所有蛛丝马迹。
可是画面刻在了他脑子里,是永远掩盖不住的。
只不过是因为一切过于顺利,随着时间流逝,他就连偶尔也没再梦见了。
而如今——
噩梦似乎走近了他的现实……
“不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杀你的!是你!
对!都怪你!是你用那失望透顶的目光看着我!
是你瞧不起我!你本来不用死……”
他像是疯了,原本被关在这这么久,除了跟自己律师,谁来都问不出他一句话,甚至当年「车祸」致死案子中的疑点被翻出来放在他面前,还有被他收买的那些人也反口了,他都嘴硬的不认就是不认。
保持缄默到底。
但就是现在,他却源源不绝的把所有自己当时做的事,还有恶念,都爆了出来。
临渊嗤笑一声,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他回去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却是进了门就闻到了厨房处飘出来的食物香气。
临渊挑了挑眉,换了拖鞋进门,一路扔了外套扔领带,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已经和之前面对乔盛时那般成熟冷漠又锋利的板正模样截然不同。
季寒堔正舀了一勺汤尝味,还没放到嘴里,就看到厨房门口探进来的猫猫脑袋。
季寒堔那没有外人在时极淡漠的眉眼霎时如春风化雨,眉目舒展开来,漾起宠溺的笑意。
“回来得真是时候,这是闻到味儿了?”
临渊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儿,在季寒堔说话间就已经溜了进来,一边问着「这是什么」一边凑上去。
像从主人嘴边抢食儿的猫主子。
第84章
语气很嚣张,仿佛这世上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拿不到的,才不屑于虚假的许愿。
季寒堔听得莫名想笑,还很想摸摸他的头。
“既然这样,那我许个愿。”
临渊听到他带笑的声音。
“明天跟我回家吧,阿临。”
临渊觉得季寒堔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还带点傲气,但有时候极其不要脸。
比如让他求自己他二话不说就能求,比如现在恬不知耻的用自己的生日蛋糕许愿——
临渊挑眉,刚想说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家,就听季寒堔那狗贼又追加了一句,“我家厨师祖上是当年御膳房出身,手艺代代相传,擅长各种美食,点心做得尤其一绝。”
他听到季寒堔诱哄的声音,“所以,去尝尝吗?”
靠!
本魔王可是很有魔的骨气的好么,区区一个点心……
“去。”
季寒堔听着这仿佛含着点不甘心的傲娇咬字,低低笑出声来。
……
季家老宅。
宅子里一改往常安静到冷清的画面,一大早就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哎老头,看到我那条上回大儿媳给我买的丝巾没?”
“算了好像也不太合适,哎,你穿这一套白什么意思?多不喜庆,给我换了去……”
“我这褂子挺好!”季老爷子不大乐意,但看到自家老婆子马上就板起来的脸,嘟囔两句,还是去换了。
季大伯在外边院子里指挥佣人们各处打扫和装点,一会嫌人家树木修剪得不够好看,一会挑剔别人落叶没扫干净,然后被自家媳妇拎走换衣裳去了。
前院还有俩长得圆头圆脑的小女孩,年龄大概三四岁,一个头顶上扎着一个小揪揪,另一个头顶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小纱裙,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正蹲在地上撅着小屁股不知在看啥,脸上还蹭得脏兮兮的。
很快被大人找过来,念叨着,“哎哟,客人都在半道上了,这泥猴样要被看见了,得叫人笑掉大牙,快去洗洗。”一边把人抱回。
对于这一切,坐在季寒堔车上的临渊还一无所知。
在他心里,他就是去季寒堔家里吃点心的,别的也没有想太多。
也不是说他当了这么久的人,一点人情世故或者人类的习俗都不懂,不至于不明白季寒堔带他回本家意味着什么。
但那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emmmmmmmm,至少在被两只人类幼崽莫名缠上之前,大魔王是认真的这么认为的。
临渊受到了季寒堔家人空前热情的欢迎。
季寒堔给临渊介绍了一圈自己的家人,又向家人介绍了临渊,还不等这一堆热情过度的八卦家人开口,就护犊子的握着临渊手腕把他往楼上带。
“阿临今天起太早,坐车也坐累了,我带他上去休息会。”
他对临渊情绪变化感知非常敏锐,察觉出小家伙不但对自己家人的热情不大适应,甚至可以说是不耐,当下就决定把他带离。
他们上楼了。
第85章
临渊却是真的睡着了。
为了要赶回来,他确实是很早就被季寒堔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困得眼睛都懒得睁开,之后就被塞了牙刷,被推去刷牙,弄好之后被喂了一块三明治和没啥味道的牛奶,然后就被塞车里了。
纯牛奶太特么难喝了,大魔王的味蕾十分挑剔,总觉得能感受到一股奶腥气,结果坐个车没完没了的晕,这一路异常的难受。
他挨着枕头就睡了,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然后他是被压醒的。
临渊睁开眼,对上了趴在自己胸前的两颗毛茸茸小脑袋以及四只眼睛——
他本能反应抬手就把这两个家伙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索性在动手那一刹那脑子里还意识到这是两只人类幼崽-还是季寒堔的妹妹-所以他收了力道。
两只幼崽被他掀得一个跟头从他身上滚了下去,还是倒栽葱的姿势。
好在床够大,也很软,不会摔伤。
但这两幼崽估计是平时吃得太好,五短身材很是溜圆,又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倒栽葱,扑腾了好几下居然爬不起来。
“呜呜呜……抱,抱——”
“嘤嘤嘤……抱抱——”
两只幼崽蹬着小短腿冲临渊伸小爪子,意图很明显,要临渊抱。
临渊起身,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两只幼崽看这架势察觉得不到抱抱了,于是手脚并用,并且彼此借力,终于扑腾着站起来,张着手就朝临渊扑,“哥哥——”
“哥哥——”
临渊伸出两根食指,一左一右抵在幼崽额头不费什么力气的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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