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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第一时间闭住了气，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在水中压根无法和人鱼比速度和力气，于是没有做出无谓的挣扎。
奇特的是，他心底竟然半点不慌。
仿佛笃定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可这种笃定到底从何而来？
顾恒自己都觉得万分诧异。
诧异间，他已经被拖进了水底，紧接着被人鱼按在了他方才趴着的那块礁石上。
顾恒在水下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少年朝自己露出了牙。
在被叼住脖颈的时候他竟然还有空思维发散——生活在水里的人鱼是怎么清洁牙齿的啊？他的牙齿真白，且那看起来就像正常人类的虎牙一样的四颗小獠牙，看起来就很尖利的样子，咬人一定很疼。
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确实很疼。
他的脖子被咬破了。
皮肤被利齿刺穿的感觉在水中仿佛被无限放大，痛感还来不及多体会，竟然感觉到了酥麻……
有什么软热的东西取代了牙齿的位置，舔舐着他新鲜出炉的伤口，卷走了将将要冒出来的血腥味。
顾恒浑身一激灵，只觉得这种体验简直比被撕咬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他抬手掐住了对方的腰——
脑子里想的是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可动作却莫名其妙截然相反！
第116章
他按住了他。
可能因他这强势的动作以及过于用力惊动了人鱼。
原本还在一心一意埋着头进食（大雾？）的少年抬起了头，于是顾恒看到了他的眼睛。
深紫色的眼睛，却浮着一层血雾一样的色泽。
这双眼睛此时充满了一种机械的掠夺欲——
顾恒忽然福至心灵。
这是饿得太狠了？
除了「进食」两个字，眼中没有丝毫别的情绪的少年，脸上的表情仍露出几分凶狠，眼神偏偏又带着点茫然，说是和顾恒对视，但又仿佛没有聚焦。
嘴唇边还沾着点血迹。
顾恒像强迫症发作一般想要抬手给他抹去，他却已经先一步飞快伸出舌尖自己把沾上的血迹舔掉了。
砸吧砸吧嘴，少年脸上出现了挣扎和犹豫的神色，再次伏底头——
这一次却没有咬也没有舔，而是嗅了嗅他。
顾恒呼吸一滞。
少年嗅了几下，仿佛很是不满，又抬起了头。
这回眼中的茫然更甚，甚至……仿佛还有点委屈上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事实上自从第一眼看见这只人鱼，顾恒就接二连三体会到了太多以前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他几乎是本能的想安抚对方，丝毫没有在意这凶狠的，似乎以人为食的人鱼会不会把他吃了，只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对方，一只手已经熟门熟路的抚上人鱼的后颈——
除了脖颈，他掌下还触摸到了皮革的触感。
顾恒刚才心神全在人鱼脸上，此时觉得手感怪异这才移了下眼睛往他脖颈上一看。
然后便看到了他脖颈上项圈形态的电子镣铐。
他的手一僵，目光凝滞片刻，也就在此时，肺部因长时间闭气缺氧开始传出窒闷刺痛感。
他闭气的时间到极限了。
顾恒嘴边开始吐出一小串泡泡，最后一口存在口中的氧气即将耗尽，人鱼少年却半点要放开他的意思都没有。
顾恒皱眉，试探的想起身，被对方再次一掌按住。
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懂对方的心态。
看起来像是把他当作了食物拖回来的，但除了一开始啃了他一口，却又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但他已经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顾恒有些脱力，猛地呛出好大一串泡泡，他眼中划过一抹歉意，按在少年后颈上的手指不动声色搭在了少年颈上那项圈的某个卡扣上，暗暗咬了咬牙，心道一声「抱歉」，手指一动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却是少年忽然逼近的脸，以及唇上鲜明的触感和随之渡进来的那一口空气。
顾恒猛地睁大眼睛，愕然的看着人鱼少年因被他启动了项圈上的麻醉程序而瞬间燃起怒火的眼，只不过只短短一个呼吸间，少年已软倒下去。
顾恒抱着十二万分复杂的心情，托着少年的腰，带着他一同往水面游去。
小银鱼急得围着他们周身团团转，仿佛自己最珍贵的宝物即将要被人类抢走了，气鼓鼓用身体不断去撞顾恒。
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
顾恒因一条腿使不上力，还要托着人鱼，差点没交代在这个并不是深不见底的游泳池里。
索性，他最后凭借着可怕的意志力硬是爬上去了。
第117章
临渊的心情，此刻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日了狗了！
他竟然被同一个人，放倒了两次！
这人还特么是个武力值完全没法和他相比的瘸子！
即使还在浅度昏迷中，临渊的脸色也已经因为怒气而变得扭曲愤恨。
“他看起来很难受。”
他听到一把好听的低沉嗓音说道。
“是不是他们并不能和人类的治疗仪相契合？”
“大人，这……看生命体征各项数值是稳定好转的。”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说道。
临渊记性非常好，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属于那个之前给他投喂小银鱼的怂货。
“可他在皱眉。”
养护师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日了狗了。但是面前这位大人气场冰冷而恐怖，坊间传说中这位还是一位阴晴不定，好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他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不满，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这位，呃，看起来应该是在愤怒。”
好一会的寂静。
想来是对方被养护师噎得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才又听他说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治疗仪还需运行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如无意外，这位就会醒了。”
养护师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好想走。因为一刻钟后他就要面对两个变态了，好怕怕。
或许是他的恐惧实在太过明显，这位大人觉得烦了，挥挥手让他滚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临渊察觉到有意一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一点审视，一点探究，但最不可忽视的是其中的灼热。
即使两次接触，从头至尾，临渊都没有闻见任何熟悉的香气，但是他此刻非常确定，这就是他。
这个从第一个世界就莫名跟自己牵扯，然后一直纠缠至今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渊耳中能够听到一些很细小的机器运作时的电流声，身体上的感觉很轻盈，这几天一直在隐痛的肩胛和腰椎位置除了点点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滴」的一声，治疗仪停止了运转，指示灯由红转绿，临渊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一人宽的茧型容器里，睁开眼正对着的头顶上是一个半透明的罩子。
有脚步声传来，只听哒地一声，头顶的罩子悄无声息的滑开。
临渊第一次在非常清醒的意识下与上方的男人四目相对。
“抱歉。”
这是男人对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紧接着他弯下腰伸出手，似乎是想把自己抱起来——
他也的确把自己抱了起来，只不过下一瞬就见他面色隐有勉强，眼中闪过懊恼，飞快的把临渊放了回去坐着，然后改抱为扶，示意他从治疗仪里下来。
临渊垂眼瞥过他的右腿，随即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
他很气闷。
被暗算了两次，两次都是他神智不太清明的时候——好吧这不是重点。
气闷的重点在于，即使是在自己神智并不清明的时候，竟然会潜意识的克制本能不去伤害对方！并且！都这样了还被对方暗算了！！
以及！！即使这样了，他现在竟然也对他下不了狠手！！
甚至看到他拖着瘸腿，因没有办法抱起自己而懊恼，他感觉非常气闷！！
事到如今，大魔王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男人影响了，且受的影响还不小。
这让他更加气闷！
于是，这种情绪被他毫不掩饰的表现在了脸上，惹得一旁的顾恒频频皱眉，眼中隐有忧色。
第118章
“是站不起来吗？”
顾恒说着，打算强行把对方抱下来了。哪怕这样有可能面临摔倒的风险。
也是在这时候，他忽然痛恨自己废掉的右腿。
临渊回神，负气似的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下了治疗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为人腿的，只当是无意识的时候做的，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饿疯了的时候，察觉到泳池外有人类来了，于是捕食的本能让他把人拉进了水底。
他目光扫过顾恒的脸，在脖颈处定住。
果然，零碎的记忆里，有关于血液的味道不是幻觉啊。
顾恒捕捉到了他视线的落点，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齿痕，清咳了一声，莫名安慰一句，“不是很疼。”
临渊看到了他指间那颗殷红的小痣，下一瞬垂下了视线。
少年一直不开口，这让顾恒皱了皱眉。
据了解，他自上岸以来，从没有开过口。
虽然顾恒没有豢养过人鱼，以前也对人鱼并不感兴趣，但并不妨碍他意识到临渊这样是有点不太对劲的。
生活在同一片星域的所有种族，都会说通用语的。
那么这少年不开口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会说吗，而是……不能说话吗？
临渊并不知道顾恒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被心疼了。
他随意走动，发现这应该只是一间治疗用的房间，除了治疗的仪器设备和很多柜子，房间里简单得椅子都只有一把。
他当然很不客气的坐了唯一那把椅子，丝毫不打算发扬关爱老弱病残的美德，双腿交叠，一手抵着下颚看向顾恒，不发一言。
顾恒：“……”
这是几个意思呢？
向来只有别人揣摩他脸色的份，亲王殿下这是第一次揣摩别人的脸色。
但是被少年那双深夜星空一般的紫眸静静看着，他就有一种自己什么也想不了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与这双眼睛对视，他内心深处，总会泛起一丝隐隐约约的难受。
这种情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让他无措。
“咳……”
他单手握拳抵着唇边轻咳了一声，撇开视线，“你身上的伤应该再进行一次治疗就差不多了，抱歉。”
莫名其妙又在道歉。
虽然这明明也不是他的错。
顾恒有些对自己无语，而少年仍然没有说话。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你想吃点什么？”
他以为自己照例不可能得到回答。
他甚至已经认定了这只人鱼根本不会说话的事实。
但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糖。”
一个字而已，这声线却宛如天籁一般美妙，没有半点长时间没说话的那种生涩干哑，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清朗，还有一丝常人没有的空灵。
顾恒听得愣住了。
“我说，我要吃糖。”
他看到少年朝他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灯光下少年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氤出了脸颊上轻易不太显露的浅浅梨涡，像是盛着甜蜜霜糖，淡色的唇开开合合吐出对他的敬称，“不可以么？亲王殿下。”
喊的是敬称，可那语气里可没有半分尊敬或者敬畏的意思。
反而有点调笑玩味在里头。
这声喊就这么钻进顾恒耳朵里，酥酥麻麻，让他心尖也跟着酥麻了一瞬。
“可以。”
顾恒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的意识到——他完了。
第119章
贵族间的奢靡活动历来就那么几样，其中豢养美人和人鱼已是联邦特产。
曾经有人为了讨好联邦这位骁勇善战又出身高贵的亲王殿下，不知给他送过多少美人（鱼），但每一次都被他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扔出去，并放话以后谁再来这一手，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至此没人再敢朝他床上塞美人了，且私下里关于「亲王殿下到底行不行」，「或许就是不行所以才越来越变态吧」，「搞不好不仅仅伤了腿还伤了那里吧」……等等流言满天飞。
亲王殿下本人不仅没有急眼，反而毫无作为，就差把「我对男男女女不感兴趣」写在脸上了。
顾恒避开了临渊那双平静又神秘的眼睛，低头摆弄腕上的光脑，吩咐管家准备各色糖果糕点茶水若干。
“这儿待着不太舒服，去别的地方好吗？”他吩咐完了，又对人鱼少年说道。
临渊换了只手托腮，“你的腿怎么瘸的？”
这个世界科技发达，医疗水平非常高，只要有一口气在基本都能把人救活，就差没生死人肉白骨，再说了就算缺胳膊断腿，也能利用生物科技做出仿生器官用上，几乎和自己原生的器官肢体也差不多。
可是顾恒身为一国亲王，竟然拖着一条没法受力的废腿走来走去？
why？
顾恒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却并没有预料中那种被戳了痛脚的恼怒。
“在战场上被对手弄伤的。”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并不打算解释当时多危险，以及对方不仅仅是伤了他的腿，且在他腿上注入了一种检测不出到底是什么成分的神经毒素，造成他整条腿的残废。
若不是后来医治及时，那种神经毒素甚至可以扩散到全身，把他整个变成植物人。
但是当时最多也只是做到了阻断毒素的扩散而已，他的腿却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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