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骨节匀称,手指修长而白皙,放在那连床单都没能铺上的白色床褥上,盈着玉般光泽,比那床褥还要白皙些,透着云泥之别的娇嫩和矜贵。
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的月亮被他捧在怀里了,但是却得不到最好的呵护。
卫帧的手指蜷了蜷,松松握成拳,复又松开。
他捡起刚才掉在了床沿的小毛毯,给青年盖在了腿上,在他跟前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指尖,抬着头看他。
“你终于醒了。”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男人那剃得过短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毛刺刺的,像一颗毛茸茸的猕猴桃,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可爱。
他脸上有一丝因长时间没有充分睡眠和休息而压不下去的疲气,但神色却也不见颓唐或憔悴,反而因过于亮的眼神而显得很精神。
脸上的水都没完全擦干,下巴上的胡渣倒是干净了很多,还很可笑的有一小道破口——
临渊伸出指尖,很不温柔的在下巴上的小口子上揉了揉,问道,“怎么弄的?”
卫帧眼神闪了闪,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老实的说道,“刚才刮胡子不小心弄的。”
临渊挑了挑眉,“你用什么刮胡子?”
卫帧从身后摸了一下,掏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临渊:“……”
不论是用匕首刮胡子这一点,还是连个鞘都没有就这么把开了刃的匕首随意插在自己后裤腰处,也不怕把自己给割伤的做法,都让临渊生出点想要吐槽的欲望。
“你是有多急,才会给自己刮个胡子都能弄伤自己。”
第260章
“说说,怎么回事。”
卫帧被揉得一阵心猿意马,也不妨碍他对答如流,“你昏睡了两个多月了。”
临渊动作一顿。
卫帧:“咱们也被临凤汌追杀两个月了。
这里是靠近J国边境的山林,我们前几天到的,这是以前守林人废弃的屋子。
今天本来出去给你弄营养针的,结果差点被那老东西的人给困住。
不过这下好了,你醒了,就不用打营养针维持了。
其实,有一段时间被追杀得太厉害,有过好几天没能给你体内补充任何营养。
随着他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卫帧半点没有躲避临渊蓦然变得凌厉的视线,坦然道,“主人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不论是之前天降异象,还是之后临渊那不正常的瞳色以及出现在他背后的那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黑色怪物;或者是一个人「昏睡」昏到几度封闭了呼吸心跳,看起来和死人差不多,却又在两个多月后毫无征兆的苏醒……
怎么看这都不是能暴露的东西。
但是卫帧不但亲眼目睹,还深入参与了。
回忆一下雷电下青年那睥睨万物目空一切又邪异暴戾的模样——
说灭口什么的,简直就是正常推断。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表明,卫帧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或许和临渊坦白,他就不会把自己当做异类除掉了。
但直觉告诉卫帧,这件事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至于为什么?
非要问的话,只能说他直觉里,临渊也许非常不喜欢那个白衣白发的「自己」。
“你也说了是杀人灭口。”
临渊笑了声,用那种一贯很看不起人的语气说道,“可你是么?你难道不是我的狗么?”
卫帧哑然,旋即失笑。
“主人说的极是。”
临渊不置可否,又问他,“我们这是要逃命去哪?莫东怎么样了?”
“国内到处都是临凤汌那老东西的人,我本来想带你去J国的,我曾在那边待过几年。
莫东……应该也是逃了吧。”
临渊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卫帧也就不打算啰嗦。
看临渊的模样,听到临凤汌的名字也没有太讶异,显然,他对这人挺了解,而且对如今的局面恐怕早有预料。
“带着我这么个活死人逃了两个月,难为你了。很不容易吧。”临渊拍了拍卫帧的狗头,难得体贴了一句。
卫帧眨了眨眼,“主人难道都没有什么奖励吗?”
他的目光,灼灼的盯着临渊嘴唇,意图明显。
卫帧耸耸肩,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枕在脑袋下往后一躺,“是挺不容易的——”
临渊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了。
这张小床本就不宽,一米五都没。
两人横着躺下去,大半截长腿就这么耷拉在地上,也是怪滑稽的。
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的,还有树叶沙沙作响,老旧的门板咯吱咯吱……
但莫名的,在照明灯小小一束暖黄灯光下,这间又破又小的简陋屋子里,两个大男人滑稽的挤在一张木板床上,低声说话的样子,莫名显出几分温馨安宁。
卫帧看临渊对临凤汌的篡权追杀毫不在意,反而对自己和他的逃亡生涯很感兴趣的样子,当然也乐得顺着他,就捡一些不那么血腥的,甚至还要把语言说得有趣一些,说给他听。
但临渊透过他那些轻描淡写和故意诙谐的语言,仍然能够拼凑出过去这两个多月,他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
说着说着,他察觉卫帧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最后直接没声音了。
取而代之的,是卫帧略显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让人看出,他确实是累坏了。
若不是这样,卫帧这么警觉性高的人,不会一下子就睡得这么沉,何况临渊还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这么说着话就睡过去。
临渊目光有几分复杂,从他那睡着了仍有几分皱紧的眉移开,又看向他的手。
本就粗粝的手上,又细细碎碎增添了不少伤口,新新旧旧的。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衣服掩盖的部分,恐怕伤更多,否则不至于到现在了临渊都能嗅到他身上那掩不住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按照这人之前胸骨骨裂了都能面不改色活蹦乱跳的揍性,估摸着身上的伤可能不会轻,不然不会在临渊醒了之后,心神松下来就一下睡得这么沉。
第261章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临渊发现自己是好好睡在床上的。
他发了半分钟的呆,然后脑袋逐渐清醒过来,不由一晒。
“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本魔王也不能避免……”
“避免什么?”
卫帧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很小的锅,里面冒着热气,被卫帧搁在了木桌上。
“没什么。”临渊坐起来,好奇问,“煮的什么?”
边说着习惯性就要踩下床,卫帧瞥了他一眼,说道,“一点野菜粥。”
临渊摸了摸鼻子,垂眸盯着卫帧头顶的发旋,莫名又想起了昨晚,而且还一并想起了那人以前冷淡得近乎冷漠的面容,心里痒痒的想着,以前我就是把你洞府拆了,在你脸上画王八,趁你入定给你编一脑袋的辫子,你都是冷若冰霜恨不得离我八丈远。
现在可倒好……要是你恢复了记忆,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啊-想想那个画面,还有点小激动呢。
“在想什么啊笑得像小狐狸似的。”
怎么办,越把这个人结合他家宿敌那张脸那气质,他现在越没法直视对方了。
临渊一脚踹过去,“滚。”
卫帧抬手就握住他脚踝,没让他踹到,反而倾身靠近,几乎是贴着临渊的耳朵,声音含着笑,“主人在这儿,狗能滚去哪儿啊?”
临渊:“……”
“好了,我去给你拿漱口水。”
回应卫帧的是一团砸过来的小毛毯,卫帧哈哈笑着蹿出门去。
洗过手之后又回来的卫帧,不但给临渊拿了漱口水,还弄了热水和毛巾进来让他洗脸。
也是这时临渊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清清爽爽,衣服头发什么的也没有半点怪味道,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
临渊喝着粥,自己都没有发现眼神又不受控制的飘过去,盯好久了。
“也不知道临凤汌那小子有没有把公司玩死了,烦。”临渊嘟囔着,低声道,“他玩诱拐洗脑和培养鲨手算有点本事,但做生意他真的不行。我不想又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话里的信息量挺大。
卫帧却只听出了临渊语气间对临凤汌的熟稔。
而且一个「又」字,显然青年帮那老家伙收拾过的烂摊子可不少。
他提起临凤汌的语气,也有一种在说自家糟心的不省事小辈的那种感觉。
卫帧虽说是被临凤汌「养大」,实际上同这个人接触实在不算多,以前他对临凤汌确实真的不大在意,这个人在他幼年时就是一个「先生」两字组成的符号,顶多就是当做上下级的关系对待。
但自从知道他和临渊之间有渊源之后,卫帧对临凤汌这个人的观感就复杂了起来,且非常介意这个人的存在了。
但一直以来临渊都没有主动提过,也没有要讲一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意图,所有卫帧也就闭口不提。
现在,他看青年兴致缺缺,又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回到了自己最开始认识他时那病恹恹的状态,卫帧就更不舍得用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去累着他。
“烦就不理他。不喜欢就不勉强自己去做,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凭什么得给他善后啊对不对?”
临渊失笑,“也对。”
……
回到了这儿,就等于回到了临凤汌的老巢,事实上当他们的双脚踏上国内的土地起,就已经有消息传到临凤汌耳朵里了。
所以无论是卫帧还是临渊都并没有掩藏的意图。
他打车过去的。的哥是个很话痨的人,一听到卫帧说的目的地,嚯的一声就和人聊开了。
“临氏庄园呀!嚯!那地儿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小伙汁,出租车进不去,只能开到大门口的喂,到时候你可别赖我服务不到位,不给钱啊。”
“你放心开就是。”
“二位去那儿有事啊?”
他看两人穿着随意,但是气质看起来又不太像普通小市民,高个的那个看起来还蛮凶相,一时好奇。
卫帧不太想搭理他,就随便唔了一声。
“二位这拉着行李风尘仆仆的,看起来刚回本市吧。害,那二位知不知道将近一年前,临氏庄园发生的怪事?”
“什么?”
虽然客人听八卦的反应冷淡,但的哥却还是兴致勃勃。
“害,就是听说有一天青天白日的,那庄园上空聚起了好大的乌云,电闪雷鸣劈了好久,把整个花园都给毁了。”
第262章
“要说这打雷闪电,劈到建筑树木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
但稀奇就稀奇在,那天的阵仗那么大,整个庄园除了花园那块,愣是没有一个人听见了那动静,你说邪门不邪门?”
卫帧:“既然没有一个人听见,那你是怎么知道花园被雷劈了的?”
“害-那不是,我有朋友认识的人在那庄园里当过临时工么。
反正那事真挺邪乎,听说啊,临家那位大人物,就是在雷劈之后得了重病到现在都还没好么。
要说,搞不好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老天报应——”
嘭的一声响,的哥受到惊吓,差点没有车子在路上开出S形,一边踩刹车一边怒骂扭头,“你有……”病吧!
余下的骂声消失在高个男人冰冷的目光下。
“继续说啊。”卫帧面无表情的说道,并且收回了刚才一拳砸在副驾驶靠背上的手。
那个座椅靠背上,直接被打穿了一个洞。的哥的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
这他妈是黑涩会吧这绝对是的吧!
“不说了?”
声音仿佛淬着冰。的哥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结巴道,“不……不说、了!”
“那可不行。”的哥要哭了!真想扇自己两耳巴子,叫你嘴碎叫你嘴碎!咋就管不住这聒噪呢!
卫帧的表情好认真,“来,跟着我说,临家那位大人物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万事如意。”的哥一脸崩溃,搞半天原来是因为这惹到了这位!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他老老实实的跟着说了一遍,卫帧还让他又说了两遍,并告诉他,这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哥:“……”
临渊噗嗤一声笑了。
卫帧偏头看他,虽然没有说破,但那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他咒你我帮你让他给你还回来了你高兴吗?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狗狗求表扬的迫切。
临渊抵住嘴角笑了半天,笑完了却说道,“好蠢。”
又蠢又幼稚的行为。
但是——
蠢得挺可爱的。
卫帧见临渊勾起的唇角,也跟着柔软了眼神。的哥感受到了后排气氛的缓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回不敢再哔哔,老老实实闷头开车。
从高铁站开往临氏庄园还挺远,进了二环以后又很堵,车子走得慢,临渊坐得也很不舒服。
没有过一会,就感觉到临渊的呼吸变得绵长了。
第263章
还没真的开到临氏庄园的大门前,的哥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里排着一溜白衣黑裤的人。
个个身材魁梧,个个气势惊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笔直……
这要是再人手一件黑西装和墨镜,那妥妥就是黑涩会打手的造型啊。的哥腿肚子已经有点抖了。
他甚至都已经不敢再继续琢磨要不要让大高个赔偿自己座椅费的事儿了,只盼着等会能收到车费,不,哪怕能安全放他走就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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