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首席所言甚是。”岳莫隐不紧不慢地将法器飒踏收了起,“下次一定。”
明摆着是在得了便宜卖乖。
轻咳一声后,谭盛风继续推进了今天的任务:“既然已经选好了法器,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各位调查员前往谭家藏书阁去调取对应法器的铸造图纸并呈递到铸造间。”
其实所有藏书阁的图纸在铸造间那边都有对应的备份,没有必要驱使嘉宾特意跑一趟藏书阁。
究其原因,主要是谭斯言想要借这个契机将谭家藏书阁这个能够证明斩妖人在筚路蓝缕之下依然取得如此辉煌成就的最佳代表展示在万千观众之前。
这也是谭斯言各种决策中为数不多的谭盛风明确表示支持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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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地下室。
在带领着调查员嘉宾来到他们被分配到的法器对应的藏书行列后,几位斩妖人嘉宾就暂时退居幕后,把舞台让了出来。
“让他们这些外行人去选图纸,真的没问题吗?”在摄像头和收声器之外的位置,一位斩妖人问同僚。
同僚耸耸肩,“反正那些工匠们也会在打造的时候进行自由发挥,最终成品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所谓一切解释权归官方所有。
被分配到了双持峨眉刺的女嘉宾突然激动道:“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闲不住的谭芷立刻凑了回去,“哪个哪个?给我看看。”
不同于其他几位漫无目的左挑右看的调查员嘉宾,屈嘉隆则是在长枪类法器所属的行列中快速地筛选着。
这个不像。
这个也不像。
“在找什么?”谭盛风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吓了屈嘉隆一跳。
心虚地将手上的图纸放了回去,屈嘉隆开始寻找理由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没什么……”
“是在找跟梅主席同款的长枪吗?”谭盛风又问。
被说中了。
等等?!
屈嘉隆惊恐地转过头。
自己跟梅临渊的关系什么时候暴露的?不应该啊?!
观察着屈嘉隆的反应,谭盛风已然得到了刚刚问题的答案。
“梅主席的长枪并不是官方产出的,你在这里大概是找不到同款了。”说话间,他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听谭盛风这么说,原本还想出言否认自己跟梅临渊关系的屈嘉隆缓缓合上了嘴。
虽然接触很少,但是他知道面前的首席斩妖人谭盛风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
所以……自己能不能从他这里多得知一些有关梅临渊的事儿呢?
在妖兽潮爆发前,为了保密,梅临渊从不跟屈嘉隆说任何有关斩妖相关的内容。
以至于他对自己这位舅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而妖兽潮爆发后,梅临渊全身心都投在了与妖兽对抗的第一线,跟屈嘉隆可以说是聚少离多。
甚至很多时候屈嘉隆都需要通过外界消息来得知梅临渊的去向。
而他脑海里有关梅临渊法器造型的概念也是在某一个新闻中匆匆闪过的一帧里得到的。
就在这时,岳莫隐的声音远远自书架行列的尽头传来,“时间差不多了,这边挑好了吗?”
“马上好!”谭盛风代屈嘉隆回应了岳莫隐后,偷偷从一旁拿出了一张图纸塞到了屈嘉隆手中,小声道,“我个人觉得这把最像。”
在屈嘉隆感激的目光中,谭盛风快步向集合点走去。
然而当他走到一半,却突然被一只手拉倒了最内侧的书架后方。
“跟屈嘉隆两个人凑在那儿偷偷聊什么呢?聊梅临渊?”双手撑在对方身体的两侧,岳莫隐把额头抵在谭盛风的额头上轻声问道。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谭盛风无奈。
岳莫隐感觉自己低估了身为斩妖人主席的梅临渊在这几十年间沉淀出来的影响力。
“真不该把屈嘉隆和梅临渊之间的关系告诉你的……”
本来是希望谭盛风跟屈嘉隆保持点距离的,结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谭盛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啊?”
时间实在紧急,地点也人多眼杂,总之是容不得岳莫隐多解释些什么了。
他必须立刻进入正题。
“接下来的这几天,或者这段时间,我对你就一个请求。”岳莫隐侧身俯在谭盛风的耳边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假如你能够确认我依然是岳莫隐本人,那么就请一定要相信我。”
谭盛风先是错愕地看了一眼岳莫隐,随后缓慢但坚定地点头:
“收到,岳总。”
第183章
待到所有调查员嘉宾都挑好了心仪的法器图纸后, 节目就即将进行到当日的最后一个环节——将所有被选中的图纸集中送到铸造区,交给专业人员评审。
就像绝大部分工厂都位于远离市区的地方一样,谭家的铸造区所在之处跟其他功能区的位置几乎是呈现出一个对角线形态。
尽管位于如此偏远的位置,可这铸造区的受重视程度却相当之高。
一条几乎有八条马路之宽的笔直通道就那么跨过山河大海地平铺在前往铸造区的必经之路上。
为了方便运输货物, 其中最左和最右两条的通道两侧还额外铺设铁轨, 一辆又一辆类似于集装箱一般完全密封的车厢正在其上极有秩序地移动着。
不等众人搭乘一辆特殊调派过来的载人车厢来到通道的尽头, 就圆圆见到一座虽然体积不大但很明显是出自建筑设计师手笔的三层小楼。
而这小楼的后方则坐落着藏于深山洞窟之中真正的铸造功能区。
一众人刚走进这栋小楼, 便进入了一间类似于展览馆一样的大厅。
在规划得极为有序的导览路径的引导下,一把又一把被保养得十分到位连缺口都用石膏进行了补全的法器被依次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根据这些法器下方的立牌以及后方其持有者与凶恶妖兽战斗的插画, 不难得知这些法器曾经属于那些在斩妖一业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前辈们。
当然,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因素在,这里边陈列的绝大多数法器的持有人都姓谭。
唯一令人略微有所不适应的是,这里展品的陈列顺序一反常态,是以“由近及远”的逻辑排布的。
显然,这一个环节的核心看点还是集中在诸位调查员嘉宾的反应上,所以其他几位斩妖人嘉宾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继续让出了舞台。
岳莫隐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 时刻观察着谭芷的动向。
一开始在浏览近百年斩妖前辈的法器时, 她还是一副非常轻松自在的模样, 只有在路过一组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的缀满铃铛的环佩时稍稍停顿了脚步。
于是, 岳莫隐在路过那环佩时特意去阅读了一下其下方的小字注解。
【谭瑾荷, 谭家第一百六十八代家主。性喜动, 好以小事寻得妖兽之蛛丝马迹。常年外出云, 虽以信件治家, 却自有其法。时常生些奇思妙想,勒令群策群力予以尝试,叫人有些许无奈。】
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岳莫隐依然能感受这位第一百六十八代家主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的气派。
而法器后方立着的人物插图上, 那战斗于风中英姿飒爽的女性斩妖人可以说是完美还原了谭瑾荷应该有的模样。
就在岳莫隐将谭瑾荷这三个字记到心里的时候,前方几位调查员嘉宾已经例行完成“看展-震惊-上价值”的流程并迫不及待地抱着他们选中的图纸奔向了远处的柜台。
柜台后方的谭家子弟们接过调查员嘉宾递过来的图纸,依次将它们投影在了半空之中。
至此,今日的拍摄彻底收工,毕竟法器制造不是非科班斩妖人可以染指的领域,即使是谭盛风和谭父也对其知之甚少。
在完成了对“重弩”、“双持峨眉刺”、和“长枪”这三把相对常规法器的评定后,这几位谭家子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的“反击盾”上。
其中一人扶额小声哀叹:“反击盾啊,造起来最麻烦的法器。而且最近这种单子下真的是越来越频繁了,真是令人头秃。”
“没办法,还不是因为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把飒踏给拼出来了。”另一人安抚道,“飒踏是什么影响力级别的武器你应该也清楚的,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司妖监那边协调的结果了,知足吧。”
作为对方口中的“有人”,岳莫隐选择默不作声。
“主要是这图纸拿给我,不看字的我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拿没拿正。”之前那第一人继续说,“总不能又向那谁求助吧……”
第二人耸耸肩,“成年人的世界面子算什么?还是完成任务要紧。”
说话间,他敲上了一旁几乎与墙身融为一体的管道,“麻烦过来一下。”
下一秒,一阵如同藤蔓在管道中疯狂生长的声音在管道中逐渐响起并停在了柜台后方的通风口处。
那第二人站到通风口下方,向上翻起手掌开始施展炁术。
随着炁的扩散,一道又一道细密的纹路在通风口金属盖板的表面浮现出来又转而隐没消失。
就在八枚镶嵌在通风口的螺钉都被卸下来后,几根成人小指粗细的浅绿肉藤自通风口的缝隙中伸了出。
在缠住了通风口盖板后,它们一齐施力将通风口拆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近似人形的身影便从通风口落到了地面。
待到那身影走到光线充足的地方后,岳莫隐终于看清了来者的相貌。
来者的身体姿态呈现出一种二八少女的状态,但脸上和身上都挂着细碎的灰绿铠甲,身后还挂着一条如电缆粗细的链接回到通风口的肉藤。
乍一看,居然和当年谭盛风带岳莫隐去挑选法器时见到的花溪有七成相像。
只不过花溪是红色的,它是绿色。
除此之外,花溪的对于自身化形的控制能力明显要高于面前这只妖兽。
至少没有出现左手六根手指右手八根手指这种级别的低级错误。
与此同时,岳莫隐注意到这妖兽铠甲的间隙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些许不同颜色的陈年伤口。
不等那唤它出来的谭家子弟说些什么,那妖兽便主动抬端详起那悬在半空之中的图纸来。
看到妖兽如此反应,之前那两位谭家子弟随意地抛了一句“这个就交给你了”后,便离开了这个区域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另外三把法器的铸造思考上。
然而岳莫隐却觉得,这只妖兽真正的眼神是穿透了那半透明的发光图纸落在自己身上的。
几番观察后,他并没有从妖兽那宛如失焦般的瞳孔中得出什么答案,最后只能下了一个自己最近神经实在是太过紧张的结论。
可刚转一身,岳莫隐就感到一股力量拉扯着自己的手臂,令他完全前进不得。
更准确地说,是一股力量反复拉扯着自己的右小臂之装配的飒踏·劫化生。
等到回过头,岳莫隐毫不意外地看了那妖兽正凑在自己的身边,试图将飒踏·劫化生从自己的小臂上剥离下去。
“我的。”那妖兽反复扣动着飒踏·劫化生与岳莫隐小臂箍合的部分,小声却固执道,“这是我的,请还给我。”
*
虽然不久前岳莫隐才感慨过这世界小到小到足以让一切看似分散在天边的机缘际会不期而遇。
可是,也不应该这么吧?
不过考虑到谭家存在的特殊性,一切稀奇古怪之事汇集在这里也算情理之中。
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正在发生的内容,岳莫隐稳住小臂,蹲身到那妖兽视线所在的高度,问:“这是花溪给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那妖兽看都没看岳莫隐一眼,只死死地盯着飒踏·劫化生,继续固执道:“花溪说了不算。”
“她说了不算,为什么你说了就算?”
听到岳莫隐这么说,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妖兽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
“因为是我第一个拿到它的。”它猛然抬头,两只相较于人类来说大上了不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岳莫隐,“它被你拿走的时候也没经她的手。她没有拥有过,自然说得不算。”
至此,岳莫隐算是正式确认了面前妖兽的身份——当年他跟随花溪去取飒踏时见到的,包裹着数把法器硬是让自己浑身是伤也绝不撒手的那个肉球。
那时候他就有过这肉球也是妖兽的猜测,但没什么机会和动力去验证这件事。
“那你又是在哪儿拿到它的,拥有它的上一任主人同意你拿走它了吗?”
“东西掉在地上。”妖兽的气势不减,似乎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问题,“我问他了还要不要,他没回答我,我就拿走了。”
可以说是非常朴素的类似乎动物的思维方式了。
岳莫隐很难理解这种有些非人类的脑回路,但他还是尝试着去站在和对方相同的高度去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拿走的?不是心问也算问的。”
他尚且没有向丘岿确认过到底有几个被执念选中人在完成了【请获得一把趁手的法器】时候获得的是飒踏,但想必达成这个条件的人不会很多。
而这些为数不多的人之中,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类似于自己一样的“逃学威龙”了。
换言之,一个能够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拿到完整飒踏的人,不太可能会被妖兽近身到能够被偷走法器的级别还毫无察觉。
除非……
那妖兽当即回答道:“他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开口问的,很大声那种。”
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
岳莫隐的猛然瞳孔震颤了一下,一段多日之前他完成了【补全《北行识妖录》(残篇)】后第一次尝试召请存在于执念的虚无世界中斩妖前辈时所进行的对话骤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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