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转交叶景一张明信片,“他给你的。”
方形卡片上大海的深蓝广阔迷人,白色海鸥自由翱翔。伊元默接受女孩的歉意,并祝福她。
叶景担忧望向皑皑雪山:“他单独上去了。”
店主逗着小黑狗蹦蹦跳跳:“临走之前,看看风景吧?下午会回来的。”
……
伊元默穿过灌木溪流,行至半山腰。原本晴朗的天色变得糟糕,寒风凛冽。十多分钟,白茫茫的暴雪,寻常人没有装备寸步难行。
避风处一个天然的雪洞,外界狂风呼啸,光线逐渐暗下来。入夜后万籁无声,恍如世间只剩一人。
伊元默靠在洞壁坐下,青年肤色冷白,眼尾墨色发丝若隐若现。他放任体温如同普通人流失,视野逐渐不清。
“沙沙…”细微雪堆挤压、摩擦的声响,风中青年沙哑的呼喊,“元默,伊元默——”
逼仄洞内,伊元默安静抬起双眸,边倧?他不可能在这。
苍凉圆月亮如白昼,金色光芒映照大片洁白的山坡。空气稀薄,肉眼可见的星河。边倧的黑色羽绒服沾着雪粒,发梢睫毛冷硬泛白,急切的呼吸微喘。形象完美、闪闪发光的大少爷第一次这么狼狈。
身体先于思维,伊元默走出洞口,讶异出声:“少爷。”
转头一眼,边倧绝望的俊脸发生了变化。青年沉寂的乌瞳璀璨耀眼,窜出炙热的火焰。他大长腿在厚厚的雪层踩出踉跄的小路,强势抓到伊元默的衣领,力气大的仿佛害怕眼前人下一秒飞走。
伊元默心被击中般,陌生的灼烧感。他不解地低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要命啊!”同一时刻,边倧愤怒的目光几乎将冰雪燃烧,捂住伊元默的面颊,“好凉。为什么不多穿点,两手空空想冻死在这吗?”他垂下赤红的眼睛,咄咄逼人又含一丝委屈,“如果想惩罚我,你成功了。”
哈…伊元默无可奈何,不再执着于答案。平凡人类不会在黑夜冒着暴风雪孤身上山,险些搭上自己的命。
现在的边倧没有丁点理智可言,疯狂到动摇了世界意志。如果不是气运护着,他恐怕比伊元默先成为一具尸体。
“误会,”伊元默呼吸一顿,清白淡然的神色,“我上山顶看日出。”
“骗鬼呢,你不是第一次找死!”伊元默哄得了别人,瞒不过怒火中烧的边倧。他不解释清楚,不善罢甘休的架势,“我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再胡乱找死,先杀了我,省的把我逼疯。”
边倧是认真的。伊元默哑然,把冻僵的青年带回雪洞。他手指发热痒痒的,莞尔转移话题:“好久不见,少爷会开玩笑了。”
青年柔和的淡笑,比朦胧月色还美。轻松熟稔的口气,好像狠心抛下我的人不是你。边倧唇瓣颤动,长臂一张用力抱住伊元默,热烈而真挚。
边倧眼角湿润滚烫,微微哽咽:“谢谢你,还活着。”
伊元默脖颈上吐息又热又凉,贴近的心脏砰砰作响。他轻轻回抱激动的青年,无奈地认输:“放心,不会有你想象的事情发生。”时间那么多,不差这一会儿。
“嗯。”边倧低头深深埋进伊元默的肩窝,嘴角满足地无声弯起。
雪山的夜晚呼吸可闻,两位青年在一起手臂碰手臂,身躯拥挤又温暖。边倧反常的寡言,耳廓发红抱住胳膊。
伊元默做了一个清醒梦。昏暗高大的长廊,隐约回荡无助的哭音。
锁住的大门拉开,小少年坐在墙角,埋头在膝盖处啜泣。
年幼的边倧被母亲关进地下室,哭到昏厥也无人理会。初入这个世界,伊元默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幕。
此刻仅仅是梦境,伊元默想毁掉令人窒息的空间。他上前蹲身,放缓声音:“少爷,跟我走吧。”
和当年不一样,小少年没有抬头抓住伊元默。沉重的愧疚感将他关在痛苦深渊,心碎的稚嫩嗓音:“我…不配。”
伊元默凝眉伸出手,小小的身影如风消散在无边的黑暗,心空了一下。
梦醒,一颗脑袋靠在伊元默的肩膀。边倧闭上双眼,脸庞润湿。他发烧了,浑身像一座滚烫的火炉。
“很难受?”哭的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伊元默解开羽绒服拉链,给边倧散热。忍耐煎熬的边倧恍惚贴上伊元默手掌,通红面颊寻求微凉的温度:“对不起元默…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伊元默一声叹息,他终归知道了。
在本家,边承运厉声谴责边倧精神不正常。因为边家的对手耍阴招,伊元默的父母代替边倧出了车祸。少年失去至亲成为孤儿,饱受舅舅欺负。哪怕有点良心,边倧绝不可以扰乱伊元默大好前途,连累他的名声。
边倧大受打击,濒临崩溃地摇头:“撒谎!我不会如你所愿。”他冲到精神病院,逼叙蕊和盘托出对伊家做的一切。
叙蕊饱受折磨大半年,嘲讽老天无眼。边倧愚蠢到被伊元默肆意玩弄,还不死心向她求证。
“伊元默耍你的,他怎么会把仇人儿子当朋友?一开始就是报复。”中年女人隔着窗又哭又笑地哀求,“放妈妈出去。我替你办,保证伊元默今后任你拿捏。”
边倧本就自责想死,闻言眼神变得冰冷失望:“您没有一点愧疚吗?”
叙蕊浑浑噩噩,死不悔改:“我错在没有斩草除根。”
边倧愤怒至极,狠狠气笑了:“好,母亲出来接受应有的刑罚吧。报应不爽,相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加害伊家的人没有资格幸福,包括他自己。
边倧没有听叙蕊语无伦次的求饶,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
伊元默该怎么看待他?没心没肺享受着豪门继承人的待遇,厚颜无耻抱怨好友对自己的隐瞒。怨恨责怪,还是心死?伊元默从未流露对他的敌意,倘若只是伪装,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说出真相?
不知不觉造成的伤害,边倧没脸见伊元默,意外收到他在山峰失踪的消息。不远千里飞到小镇附近的机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阻拦上山的步伐。所有人劝边倧耐心等待,贸然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多耗费一秒钟,边倧惶恐伊元默会出事。他孤注一掷地笃定:“如果有人能找到他,那个人就是我。”
疯子一样的自信,边倧做到了。
庆幸过后他心痛无比地确认,伊元默大仇得报没有快乐,反而开始产生自毁倾向。边倧泪眼模糊,卑微祈求:“不要伤害自己。”
“除此之外,你想做什么都行。”他脑子烧的昏沉,无力揪住伊元默衣角,为青年找一个活下去的新理由,“恨我,报复我也没关系。”
雪洞骤冷,伊元默托起边倧下颌,意味不明地问:“真的…没关系么?”
第33章
好想你。
银色的月光清冷透亮, 山洞内紊乱的呼吸声交错。高烧之中边倧眼眶绯红,盈满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熠熠闪烁浸湿下颌:“嗯…只要你好好的。”
“我知道了。”伊元默手指蜷缩, 指尖沾染的眼泪隐隐发烫, 仿若羽毛拂过心间泛起涟漪。当真无所谓,为什么流露酸楚又悲伤的眼神?好似伊元默恨他,边倧比死还痛苦。
“首先, ”伊元默拍拍边倧的肩头,耐心诱哄落水的小狗,“不要哭。”
青年五官端庄俊美不可方物,漫不经心地轻笑:“别人瞧了, 还以为我欺负少爷。”
诚然,张扬自傲的边倧变小哭包很新鲜。但不希望少爷余生每次看到他的脸, 眼底涌起来沉重的负罪感。
对视之间, 清爽舒服的凉意扑面而来,缓和边倧头昏脑涨的难受:“控制…不了。”他捂脸轻轻摇头, 双唇发颤难以启齿, “对不起,因为我…叔叔阿姨去世。”
伊元默无声叹息,别样温柔的低语:“与你无关。”当年边倧只是一无所知的少年,冷血又无情家庭的受害者。不应该由他道歉, 有罪之人已经偿还代价。
寂静的雪夜明暗交织,黑发青年温和漂亮的眸光动人心魄, 里面毫无边倧害怕的厌恶。分别时,伊元默执意推开他的冷漠疏离,不存在一般。多么梦寐以求的回心转意,边倧的心却痛到无法呼吸。
原来, 伊元默不曾怨恨他,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不论如何开脱,边倧欺骗不了自我。他哽住喉咙,羞愧哑声道:“怎么会无关?母亲的贪得无厌,一切因我而起。元默,你应该讨厌我…”不要隐忍委屈,善良到让他心疼。
“讨厌?没有。她是她,你是你。”伊元默正色点了下边倧凝住的眉头,坦诚微笑,“最初是有私心,我不后悔和少爷成为朋友。”
不讨厌,不后悔…边倧消退的热气重新燃起,鬼使神差地问:“喜…欢?”
洞里青年声音很小,却很清楚。伊元默怔住恍然,恶趣味开过的玩笑落回自己头上。
“哈,抱歉。不厌烦看到我,就够仁慈的。”边倧眼神落寞,尴尬后退。他表情可怜的好笑,说出的话意外刺耳,“下山之后,我不会再烦你。”伊元默轻笑的太甜美,他可耻地昏了头,甚至贪恋拥有朋友之间的喜欢。
边倧陷入胡思乱想,为什么不能忍住呢?他身上的金光惨淡,紧咬的下唇渗出嫣红血丝,溢出别样美味的气运味道。
海浪般内疚感纠缠不休,忧郁足以摧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伊元默不破不立,伸手打断边倧的自我厌恶:“你故意的?说这样的话。”
“什么?”边倧神思恍惚,激动地解释,“真心的,不骗你。元默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边倧,随意许诺,会后悔的。”伊元默心无旁骛,眉眼深邃清亮,矜贵外貌不同以往的侵略性。他指缝穿过边倧柔滑的发丝,平静而恶劣地警告,“你可以推开。”
勾住边倧后颈的力气不大,充分给予了闪躲的余地。不可能的…他受蛊惑一样屏住呼吸,顺势低头不知不觉离得太近。炽热前额上微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隐约生疏的吻动人怜惜。
边倧黑眸瞪大,浑身颤栗,视线不可思议投向青年清冷诱人的薄唇:“啊…”
伊元默不动声色,低垂目光一瞬不瞬。没有想象的排斥,眼前人反应有点可爱。
澎湃不止的心跳声,原封不动地传递。边倧脸颊灼热,像中了定身术的木头人止住泪意。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言语。
伊元默莞尔效果不错,掌心遮住边倧眼前,淡声道:“睡吧,天亮再说。”
疯了。边倧捂住额头,微微吞咽:怎么睡得着?!
他气息混乱,热的面红耳赤冲出雪洞。边倧不敢面对答案,雪地里暴走一串凌乱脚印。单独相处下去,他心脏快爆炸了。
同情安慰,好奇尝试,还是不小心碰到的玩笑?边倧头脑风暴,捕风捉影一点隐秘的珍视,又拼命告诉自己别误会。眉宇间残留的余温太短暂,丝丝缕缕烙印进边倧脑海。为什么竟然觉得可惜?
夜晚白雪皑皑,漫天星辰,山风轻柔。伊元默提着背包,注视羞赫逃到冰壁下的少爷:“回去?”联系过小镇的人不用担心,他们的行程随心所欲。然而边倧刚刚退烧,最好下山休养。
“上山,”边倧呼出薄薄白汽,眼神闪烁,对泰然自若的伊元默莫名气愤,“你不是要看日出?”
凭什么往平静湖面恣意开机关木仓,又不负责善后的?恶作剧捣乱的人心乱七八糟,边倧一时想不起别的。
“是啊,一起。”伊元默展颜出声,眼角眉梢的笑意温暖闪亮。恼羞成怒的大狗子气呼呼,却不忍心他失望而归。可爱又好笑。
边倧闻声回头,呼吸微乱。他耳尖发红,佯装不经意看天上星河,无边起伏的雪坡,晶莹剔透的雾凇成林。可恶的家伙笑起来太漂亮,第一次见的表情让人生不起气。
攀登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之巅,人类渺小又伟大。前头的边倧放慢脚步,直到伊元默跟上并肩而行。天地之间安静的剩下彼此,无言的默契。
早晨六点多晴空万里,日出云海,广袤壮丽的群山铺开一道绝美画卷。第一缕朝阳金光热烈浪漫,笼罩顶峰之上坐在一起的两人。
边倧摆弄口袋里的手机,突发奇想:“拍照?”他掩饰眼里青涩的憧憬,神态风轻云淡,“留个纪念。”
迷人光辉环绕,伊元默脸侧黑发飘动,拂过高挺的鼻梁:“恩。”
优雅的自然美景无以伦比,手机镜头只有伊元默一人。边倧压制疯狂翘起的嘴角,趁着难得的机会走来走去抓拍,景中青年举手投足每个角度帅到不行。
哪天伊元默人生不需要他的出现,独自留下的边倧至少有个念想。
手机相册塞满照片,边倧拍了个过瘾心情愉悦。太阳升起,云雾翻滚,伊元默伸手要手机,一下把边倧拉了过来。
边倧微微讶异,没有反抗地温顺坐下。
“咔擦——”
伊元默抬手拍一张合照,起身劝道:“走吧,要下雨了。”
边倧点开最新的照片:蓝天白云,雪山碧水。伊元默搭着边倧肩膀,而自己转头看他,眼底泄露受宠若惊的亲昵。
边倧握住肩头,电流滑过的酥麻。他耳根子红的滴血:“呆的不忍直视。”嘴上嫌弃,实际没舍得删掉。拍了那么多照片,才明白这一张是最想要的。喜欢的人默不作声地满足他,边倧高兴又羞耻。
逆着阳光,他大步追向伊元默的身影:“好热,等等我。”
伊元默回望笑容灿烂的青年,后知后觉自己勾起了嘴角。全新的认知撞击胸腔,震得黑发青年停下脚步。他以为不会被动摇,却低估了人心的执着。
“少爷不用上班吗?”伊元默回到A市搬新家,身后多了两条小尾巴。
收养的小黑狗憨憨地吐舌头,屁颠屁颠摇晃小尾巴:“汪汪!”
“休长假。”边倧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堪比酷哥的海报。他若无其事地微笑,“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
25/86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