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幼安瞥见的瞬间,脸色就变了,这个不是赐婚圣旨吧?
若是,她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梅清栎。
一瞬间的森然杀意,梅清钰只觉后背突然生出寒意,她呼吸一滞,抬眼去看祁幼安,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只默默把圣旨递了出去。
这是圣旨,祁幼安不能不接,当即便起身,正欲跪下,却又被拦住了,“不必跪了,这里又没外人。”
“……”
祁幼安展开圣旨查看,梅清钰便在一旁说道:“你先别激动,这对你并非坏事,相反,本殿下是在救你,你可知祁昊宇并非是你同母兄弟?”
圣旨是梅清钰两个多月前求的,指名道姓要祁幼安做她的护卫,负责她在佑宁城这一段时间的安全。
祁幼安确实怒了,但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不得不冷静下来,“什么意思?”
梅清钰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是二十一年前造反被杀的废太子之子,你母亲包庇反贼余孽,其心必异,待本殿下一纸呈上去,祁家必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身为祁朝燕长女,即便夫人和离,你也逃不了。本殿下相信以你的聪慧,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秦氏会说梅清栎嫉妒他儿子,祁昊宇他亲爹被废了太子之位的时候,当今圣上还只是先帝众多子嗣里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梅清栎的身份地位自然比不过太子的子嗣。
可眼下夺得帝位的是当今圣上,祁幼安真搞不懂祁朝燕到底想干什么,对废太子忠心耿耿哪怕废太子死了也要匡扶其后嗣夺江山吗?
念头刚升起,她立马又否定了,祁朝燕若是忠心耿耿就不会杀祁昊宇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祁幼安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却也更加明白此刻绝不能承认,她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胡说八道,你想夺储君之位?你想你就让天下人看到你的贤明,而不是算计我母亲算计这些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祁昊宇比我还小两岁,我出生的时候废太子就死一年多了,你说祁昊宇是废太子血脉,意思是秦氏半夜刨坟跟废太子那一堆烂骨生孩子?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祁昊宇死了死无对证?”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理由会被梅清栎查出来,祁幼安也相信祁朝燕的能力,她笃定梅清栎根本拿不出证据。
她猜梅清栎会知道祁昊宇是废太子血脉,应该是祁昊宇自己说出口的,且还是跟梅清栎密谋害自己媳妇儿时透露出来的。
祁幼安一副气得要掀桌子模样,终是令梅清钰心中的坚定动摇了几分,但她生性多疑,并未表现出来,“你怎知我没有证据?”
“五殿下,作案人的动机似乎我已经知道了,”祁幼安像是忽然冷静下来,直直凝视着她,“昨天我去红玉馆调查,已经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但即便藏得再深,我也会掘地三尺将它找出来。”
“你查到了我头上?”
梅清钰皱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半晌,“行,你想查就查吧。”
一个菜都没上呢,她直接带人走了。
祁幼安脸色也阴沉下来,气得一把将圣旨扔回锦盒,但到底顾忌几分,她又忍着怒气把锦盒带走了。
……
中午宋泽兰本不打算回府的,她在医馆里吃了饭,又小憩一会儿,算着时间祁幼安早该忙完了。
却迟迟见不到人,难免多想疑心自己惹祁幼安生气了。
她犹豫了会儿,叮嘱她娘若有病人上门去府里寻她,便匆匆走了。
正巧在回去的路上被祁幼安撞见了,祁幼安看她神色略显急切,在小月搀扶下脚步匆匆,忙叫住了她们,“媳妇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是有什么事吗?”
“回……回家啊,”宋泽兰脚步一顿,雾蒙蒙的眼睛朝她的方向望去,唇边不自觉溢出笑容,“安安,你是刚忙完吗?”
祁幼安纵使心情不好,但看到她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嗯,刚忙完就来找你了。”
她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宋泽兰抱起来,“媳妇儿,这路面坑坑洼洼不怎么好走,我抱你吧。”
小月也极有眼色从梨儿手中夺过遮阳伞,替她二人撑着。
倒是万分舒适,但大庭广众之下,身边还跟着侍女,宋泽兰脸皮薄得很哪里受得住?
她唇边笑意霎时没了,只剩下慌乱羞涩没有欲拒还迎奋力挣扎着:“不要,安安,我自己走,你快放我下来……”
她越挣扎,祁幼安抱得越紧,还装聋作哑不接话,愣是将她一路抱进了府里,又抱到了卧房。
宋泽兰被她主动放下的时候刚松了口气,便又愣住了。
温雅从容的坤泽君似想到了什么,再不复淡然,纤纤玉指用力揪着身下床单,脸色通红咬着唇瓣,半晌没有吭声。
没有指责,就是最大的指责。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却也实话实话解释道:“媳妇儿,我注意着呢,一路上都是避着人走的。这会儿正热,本来也没什么人在外面。”
宋泽兰本不想这么快搭理她,但面对她总狠不下心,“那府里呢?也没人看见吗?”
府里倒是有人看见了,但前段时间宁芳特意叮嘱过,即便他们看见了也会配合装没看见,故而祁幼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没有,都在歇着呢,我走的后门,一个人都没撞见。”
瞧着她媳妇儿神色有所松动,她便又道:“媳妇儿,我有分寸的。”
她也确实没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儿,宋泽兰很快就打消了怀疑,“安安,你以后万不可再这般捉弄我了,害我担心受怕了一路……”
第73章
……
傍晚,宁芳从外面回来,便被祁幼安叫到了她们的卧房里。
屋里放着冰块,桌上摆放着冰镇的瓜果,一进门就觉扑面的凉意,舒服得她不由眯眼,“幼安,你还挺会享受的。”
“娘,这是幼安特意为您准备的。”
祁幼安本想替自己辩驳两句的,听她媳妇儿这么说,笑容越发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突然对我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宁芳在桌边坐下,刚挽起袖子拿起一块瓜,就听见了关门声,余光又瞥见她去关窗,忍不住道:“小兔崽子,你脑子进水了,大热的天你要闷死老娘?老娘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汗还没干呢。”
“娘亲,”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声,“脑子进水的可不是我。”
宋泽兰神色凝重,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哦,”宁芳一脸不信,语气却隐隐夹杂着好奇探究,她终于注意到这两人的反常了,“是吗?那除了你还有谁?”
“将军府那位,”祁幼安已经不愿意喊母亲了,耸拉着脸坐到她旁边,“娘亲,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吗?祁昊宇根本不是她跟秦氏的孩子,祁昊宇是秦氏和那个造反被杀的废太子的儿子……”
宁芳正想骂她是自己女儿就别帮祁朝燕说好话,却在听到她后半句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幼安,你说什么?”
手里的瓜也脱了手,直直朝着地面坠落,祁幼安眼疾手快在它即将落地的时候接住了,她微微吐了口气,“娘亲,你要挺住,这不是什么大事。”
祁幼安把挽救下来的瓜递给她娘亲,宁芳回过神接过,没有感谢,反倒没好气道:“放屁,一旦被人发现我们都要给她陪葬了,天塌了都没这事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祁朝燕告诉你的?”
“梅清栎告诉我的,”方才还笑嘻嘻的祁幼安神色微冷,“我已经让人去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也多亏了祁朝燕送青、绿二人给祁幼安,否则她不在府里,祁幼安想把消息尽快传递给她也挺困难的。
宁芳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梅清栎是谁,脸色唰就白了,“五……五皇女知道了岂不是要完犊子了,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鲜红多汁的瓜瓤摔在地上,溅的到处都是,却顾不得收拾,她一双手紧紧抓着祁幼安的手,“幼安,祁朝燕这种蠢事都做得出来根本不靠谱,你还是逃吧,娘给你准备银子,你带着兰儿逃得远远的,莫要回来……”
“娘亲,没到这种地步,梅清栎应该没有证据,”祁幼安打断她,温声安抚道:“母亲做事还是很周密的,这么多年来皇帝都没发现,没道理梅清栎一个没什么势力的皇女就发现了。”
听到没有证据,宁芳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哪天你见她了,帮我捎俩巴掌给她。”
“我哪儿敢啊,”祁幼安一脸无奈,眸色也黯然了些,“今日我有事去将军府找她,她不在,秦氏跟我说他是将军府唯一的主夫,母亲亲口允诺的。”
“哟,终于忍不住了啊,”宁芳讥笑:“我就说怎么冒这么大风险替人家养儿子,敢情秦氏是她心头好,要是废太子不死,她八成就上赶着帮秦氏养男人了,感动感动……”
知道祁昊宇死亡真相的祁幼安犹豫再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一颗争名夺利的心?”
“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宁芳神色缓和了些,抬手又拿了块瓜果,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瓜瓤,“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就回去了。”
“……”
她娘亲这心里承受能力倒是极好的。
祁幼安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宁芳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她身边小口抿着瓜果的神色淡定不见半点儿惊慌担忧的宋泽兰,也竖了个大拇指。
宁芳觉得受之有愧,她比不得她这儿媳妇,嫁进了犯抄家大罪的人家……且成亲没几天还能稳如泰山坦然接受,当真是令人钦佩。
换作她,早指着婆家人鼻子骂了。
下一刻,祁幼安便笑的合不拢嘴,抬手便将乖乖吃瓜的宋泽兰揽入怀里,“我媳妇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宋泽兰愣了片刻,白皙如玉的脸颊渐渐红了,她摇头否认,“有娘和安安在,我便不担心。”
祁幼安重重点头,傻乐的模样令宁芳不忍直视,她起身拿起一块瓜,边往外走边说道:“确实不必担心,跑不掉的是这小兔崽子,你跟她和离脱离关系就行,到时候娘再托媒人给你找个好人家,最起码也得是品德好相貌好的中上品乾元君……”
这会儿,宁芳倒是忘了她女儿心眼小了。
弱小可怜如宋泽兰,唇边勉强勾起柔和无害的浅笑,“安安,我什么都没说。”
祁幼安却仍旧不满意,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又紧了紧,“媳妇儿,想也不可以想。”
“……你呀,”宋泽兰微微叹气,唇边笑容温柔又多了些许宠溺,“答应你便是了,你去送送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娘她应该不似表面上那般浑不在意。”
祁幼安严重怀疑她在用调虎离山之计,但还是去了,临走前还顺了口她手里的瓜。
她出去后,宋泽兰呆呆举着半晌,红着脸又继续吃了。
过了四五日,青、绿二人才回来,她们将消息告诉祁朝燕,又将祁朝燕写的亲笔信带回来给祁幼安,亲笔信内容却很简洁,只有一句话:知道了。
祁幼安气的不轻,将信塞到宋泽兰手里,“媳妇儿,你瞧瞧她什么态度,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只回我一句知道了。”
宋泽兰摩挲着手中信纸愣了下,她这几日虽在吃药,但眼睛只能感知到微弱光线,仍与瞎子无异,安安给她这个瞎子看信当真不是气昏了头吗?
她好笑又无奈,却是将慢慢将信纸放在桌上,柔声安抚道:“安安,你别生气,大将军应该是知晓如何应对了,你且宽心便是。”
祁幼安脸色缓和了些,“那我便不掺和了,刚好过几天就是月底了,我带你去青城,这次咱不赶时间,你累的话我们在青城多住几日,青城可比这里好玩。”
宋泽兰微微点头,“安安,我瞧着云若和小满两位姑娘身手不错性子也稳重,你不是打算训练些可用之人吗?不若交给她俩去办?”
云若和小满便是改名之后的青、绿二人,似是之前商量过,她二人在宋泽兰说出这番话后,立马跪了下来,“属下一切听主子安排。”
“不行,她们得保护你的安全。”
祁幼安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但宋泽兰却仍觉有商量的余地,“安安,那只留一位姑娘保护我可好?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我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瞎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
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声,让两人起来,“你俩谁愿意去做?做的好了重重有赏。”
两人对视一眼,云若站了出来,拱手道:“主子,属下与小满都愿意去做,轮流保护少夫人可以吗?”
“……”
祁幼安看向宋泽兰,“媳妇儿,你觉得如何?”
宋泽兰轻轻嗯了声,“那就这么说好了,云若,小满,所需银子先从我这里拿即可。”
两人齐齐应了声:“是。”
宋泽兰又含笑望向祁幼安,“安安,先前我与她俩说好了,她俩为你办好这事,你便答应他们一个要求可好?”
“媳妇儿说的,哪能不照做?只要我能办到,你们别管几个随便提。”
祁幼安一脸豪气,宋泽兰看不到,听着她语气也止不住笑意加深,却没说什么。
薄雾蒙蒙的眼眸似泛着柔光,静静望着她二人的方向,无声鼓励着。
片刻,依旧是云若先开口:“主子,属下心悦小满,求主子成全。”
说罢,她又跪了下去,祁幼安愣了一瞬,才慌忙扶她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这要看小满的意思,我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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