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陛下虽是掌内务府总管的嘴,实则是在打太后的脸啊。
“朕也有些乏累了,便与贤妃回宫了。仪妃,司衣局若遇何事,你可与贤妃商议,她的意思便如同朕的意思。永和宫若是短缺了什么绫罗绸缎之类,便可前往内务府与礼部支取。”
谢仪眉连忙说道:“臣妾,谢陛下隆恩……恭送陛下和贤妃娘娘。”
待皇上与贤妃离去,侍女赶忙上前问道:“娘娘,陛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谢仪眉轻轻摇了摇头。
她心中也想不明白陛下此举的深意,但是她也知道此事于她而言绝非坏事。
只是当下永和宫的宫人皆为太后所安排,无一是她的心腹之人,故而她自是不能将内心的喜悦全然表露于外。
待返回养心殿后,褚淳贤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想要设立司衣局?”
“自听你说谢仪眉上辈子钟情制衣,我便有此念。太后欲借她扰我心烦,我先给她事做,让她忙碌无暇烦我。倘若太后对此表示反对,谢仪眉心中定然会生出怨怼之意,她们之间便会起了内讧,这于我而言,自是再好不过。”
言罢,赵祈轻抿了一口茶,又说道:“谢仪眉既然对制衣之事如此钟爱,又痴迷于绫罗绸缎,我便遂了她的心愿,将宫内制衣之事全权交予她手。若她果真有真才实学,做得好了,日后官府、将士的官服制作,也皆可交付于司衣局。”
褚淳贤微微点头,“你这法子倒是不错。沈檀擅长琴艺,其技艺水准远超旁人,日后亦可效仿司衣局,设立一个司乐局,交由她来打理,专责宫廷演奏等事。如此一来,她既无需仰仗皇上的恩赏,也不必依靠太后的扶持,仅凭自身的技艺便可在宫中立足,我料想她必然是乐意之至。”
赵祈也很赞同,“此事待她娘亲身子稍有起色之后再告知于她。”
褚淳贤轻轻吹散热气袅袅的茶盏,“陛下如此体恤兰妃,臣妾瞧在眼里,心中也为兰妃感到欣慰。”
褚淳贤所言虽无差池,可赵祈听在耳中,不知为何,却总觉得有些许别扭之感。
第64章
坤和三年二月初十,公主大婚之期如约而至。
因太后所订婚期着实仓促,致使公主府仍未修建完成,而朱宝贞府上又狭小局促。
太后便决定在宫中操办公主婚事。
宫人们天没亮的时候便忙碌开来。
刹那间,宫内处处张灯结彩,太和殿更是焕然一新。
那朱红的立柱被缠绕上了大红色的锦缎,锦缎之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殿内的地面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墙壁两旁摆放着许多娇艳欲滴的花卉,香气在空中弥漫。
朱宝贞的府上,宫中内侍早早便前来叩门,不大的院落瞬间被一群人站满。
内侍满脸恭敬地说道:“驸马爷,奴才奉命为您更衣,还请您换上这喜袍。”
若是让内侍为自己换衣,恐怕会直接暴露身份,于是朱宝贞接过衣物,“我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不喜欢被人伺候,还是我自己来吧。”
内侍还想再说什么,朱宝贞却已将房门关上。
未过多久,朱宝贞便从房中走出。
朱宝贞本就生得面容白皙,此时身着那鲜艳夺目的红色喜袍,愈发显得气质出众。
只是她的面上却一片淡然,不见丝毫喜悦之色,眼底似有一抹化不开的凝重。
她跨上内侍早已备好的骏马,朝着宫中而去。
此次驸马迎亲,场面可谓声势浩大,沿途百姓纷纷围聚过来,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新奇与艳羡。
太后嫁女,也是下了大手笔,沿路洒了一路碎银。
原本按照平时速度,从朱宝贞的府邸前往宫内,半个时辰就足够。
然而今日这一路,因人群簇拥道路难行,竟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之久。
朱宝贞强颜欢笑,拱手迎接众人的祝福。
“宝贞今日大喜,瞧着却似有几分疲惫,可是昨夜太过欢喜,未能安睡?”
说话之人是李年安。
近些时日,朱宝贞忙于女科的事,身边又无得力的人相助,便将李年安调来帮忙。
此次她与公主成婚,亦邀其加入迎亲队伍。
“年安兄莫要打趣我了,我是因今日起身过早,故而略感困乏罢了。”
此时,身旁有人嬉笑着附和道:“昨夜宝贞兄就未能安歇,今夜怕是更难以得闲咯。”
“姜公子此话何意?”朱宝贞面露懵懂之色,疑惑问道。
“宝贞兄这话说的,莫不是尚未历经男女之事?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难道宝贞兄先前没去过百花楼体验一番?只可惜了,那百花楼已被查封。不过听闻那地方已被皇上收了去,改建成如意坊。待到开业之时,本公子一定得去尝尝鲜。”言罢,他又发出两声淫邪的笑。
说话之人是吏部尚书之子姜胥,朱宝贞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恶之情。
李年安见状,赶忙说道:“姜公子,宝贞年纪尚轻,您方才所言,她自是懵懂不知。”
李年安此前一直在翰林院从事编纂相关事务。
眼见朱宝贞获皇帝重用,他心中也明白,大抵是因他之前一直与齐明善往来密切,故而触怒了皇上,始终不得重用。
如今跟随朱宝贞做事,他自是格外勤勉用心。
宝贞为人刚正不阿,品性纯良,他们又是同科出身,宝贞能予以提携,他自是感恩戴德。
现今宝贞又迎娶了公主,陛下与太后皆对其青睐有加,在大周权势场中成为两头的红人。
他跟着朱宝贞,日后的仕途定然前途无量。
见朱宝贞遭姜胥调侃戏谑,他自然要出言相护。
姜胥满脸不屑,压根儿就不拿正眼瞧李年安。
之前这李年安跟在齐明善身后,如今齐明善被皇帝惩戒,他便又换了个靠山,转而依附于朱宝贞。
这等蝼蚁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想与自己搭话,简直可笑。
而李年安呢,面对姜胥这般赤|裸裸的羞辱,面上却不见丝毫恼怒之色,依旧维持着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待行至宫门口,众人纷纷下马。
朱宝贞满心的不情愿,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每迈一步都极为艰难,只觉得这一路上是被推着前行的。
直至望见皇上身影,心中才稍稍有了一丝慰藉,可委屈之感仍萦绕心头,看向赵祈的目光里不禁夹杂了几分幽怨。
赵祈见她如鹌鹑模样,强忍着笑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宝贞,往后你便是朕的妹婿了。禅儿身为公主,有时性子或许会有些娇蛮任性,你可要多多包容才是。当然,若你真受了委屈,也莫要一味隐忍,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公主生性活泼灵动,臣定会好好珍惜爱护。”
“这是朕送你的贺礼。”
紧接着,锦清缓缓打开锦盒。
赵祈从中取出物件,“此乃免死金牌,但凡不是谋反恶逆大罪,皆可凭此免去死|刑。朕今日将其赐予你,期望你日后能与公主琴瑟和鸣,为我朝尽心尽力。今日是你大婚的良辰吉日,朕特下诏封你为侯爵之位,赐予食邑千户,田产百顷,另有宅邸一座、金银珠宝各十箱。”
“臣,谢陛下恩赏。”朱宝贞欲跪地叩首谢恩,被赵祈伸手拦下。
朱宝贞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躬身拱手*谢恩。
众人一时间心中感慨。
朱宝贞本就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如今娶了公主,又获陛下这般丰厚赏赐,谁人能不心生羡慕?
即便皇上与太后之间存在嫌隙,可朱宝贞如今身为太后的女婿,身份特殊,谁又敢有异议?
众人皆在心底喟叹朱宝贞的好命,年纪轻轻,便已将权势、地位与美人尽收囊中。
于朱宝贞而言,金银珠宝、田宅良亩皆如过眼云烟,她唯一挂怀的,便是陛下所赐的那块丹书铁券。
陛下的用意,她是明白的,一旦自己女扮男装之事泄露,这块免死金牌便是给予她的一道护身符。
陛下如此为她周全考虑,她也会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和殿的宴会已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朱宝贞在接受了众人的祝贺后,便被领到公主的寝殿。
殿内铺满了红毯,红烛摇曳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朱宝贞的目光缓缓扫过这满室的红妆,心中五味杂陈。
喜字剪纸贴于窗棂之上,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喜气洋洋,而她却只觉自己像是误入这洞房的过客,满心的迷茫与不安。
喜床上,赵禅自是不可能端坐在那里,安静等着驸马的到来。
只见那头上的盖头已被扔在地上,赵禅身着一身鲜艳的红衣,正坐在圆桌前独自饮酒。
侍女们瞧见朱宝贞进来,皆面露为难之色。
其中一位稍年长的侍女赶忙上前说道:“驸马,公主只是等候得有些焦急,才扯下盖头的,您可莫要与公主置气。”
“你同她解释作甚。她算个什么东西。”赵禅手持酒杯,瞥了一眼朱宝贞,满是不屑地说道。
朱宝贞心中却对赵禅这般态度颇为欣喜,公主越是厌恶自己,那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便越不容易被察觉。
朱宝贞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公主,夜已深了,臣该睡在何处?”
“你还想在本宫这里睡觉,滚出本宫的寝殿。”
“公主许是喝醉了,驸马切莫介意。”侍女急忙解释,又伸手拉住公主的胳膊,“公主莫要再饮了。”
赵禅挣脱侍女的拉扯,“不,本宫偏要喝,母后与皇姐硬逼着本宫嫁给他,难道连你们也要来管本宫不成?”言罢,赵禅已是泪水涟涟。
侍女无奈松开手。
恰在此时,时嬷嬷端着托盘走进殿内。
托盘上,放置着一壶酒以及两只瓷玉杯子。
时嬷嬷微微欠身,恭声道:“老奴拜见公主、驸马。此乃太后特意吩咐老奴送来的合卺酒,此酒寓意着公主与驸马二人自此喜结连理,琴瑟和鸣。太后还另有嘱托,命老奴转达于驸马,公主自幼在众人的宠溺呵护之下长大,性子难免娇纵任性了些,日后若有言行失当之处,还望驸马大人大量,多多包涵体谅。”
时嬷嬷言毕,将两只杯子斟满酒,递至二人面前。
“时嬷嬷你与她啰嗦什么。她哪有资格饮母后所赠之酒。”赵禅端起酒杯,竟将两杯酒一饮而尽,甚至还欲抢夺酒壶。
时嬷嬷赶忙阻拦,“哎呦,公主您这是喝了多少啊。”说罢,又连忙示意侍女搀扶住公主,“你们也不知好生劝着些。”
“驸马,公主童心未泯,您切勿挂怀。”时嬷嬷说完,又为朱宝贞斟满一杯酒,“这可是太后亲赐的合卺酒,您无论如何都得饮上一杯。”
朱宝贞见赵禅除了稍有醉意,并无其他异常之处,便爽利地将酒一口饮尽。
“驸马,公主,夜已深了,还请早些安歇。”时嬷嬷言罢,便带着一众侍女离去。
朱宝贞刚一坐下,瞬间一股汹涌炽热之感在体内陡然涌起。
她心下一惊,忙不迭地又朝公主瞧去,只见公主双眸隐隐泛红,摇摇晃晃地便要朝自己倾身贴来,口中不断地喃喃低语着:“热,好热……”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娇柔与迷离。
朱宝贞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公主,唤了一声:“公主。”
出口的声音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种异样腻人的腔调,连她自己都为之一怔。
心中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慌乱与羞涩,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赵禅似是被那腻人的呼唤所牵引,双眸迷离之中循声缓缓凑近。
在朱宝贞尚未来得及作出更多反应之时,赵禅那柔软的双唇已然轻轻贴上了朱宝贞的唇瓣。
朱宝贞双眼瞬间睁大,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惶与羞涩。
她清晰地感受到唇上陌生而又带着丝丝温热与濡湿的触感,她的身躯微微一僵。
眼前的一切渐渐被一层朦胧的雾气所笼罩,思绪也随之飘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混沌之中。
另一头,高以柔缠着赵祈,“表姐,以柔入宫已然有些时日了,表姐却从未踏入过以柔的殿中。”
第65章
“以柔,你是朕的表妹,朕待你便如同禅儿一般,你让朕如何与你举止亲昵,行那乱|伦苟且之事?”
赵祈实在摸不透这高以柔究竟心怀何种算计。
她与高瑾玉在雍王叛乱之后,便已彻底决裂,只是面上维持着一丝和平的假象。
她不信高以柔会对此毫不知情。
其她几个女子也就罢了,毕竟是朝廷官员的家眷,她还得顾念几分情面,不能直接撕破脸,免得在朝堂上给她使绊子。
可这高以柔却屡屡主动向她靠近。
难不成高以柔以为只要与她有了什么亲密关系,就能真正赢得她的心,进而轻易地离间她与褚淳贤?
“表姐与以柔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彼此陪伴相互依偎?以柔满心皆念着表姐,表姐若当真如对待禅儿那般待我,又何必如此狠心地伤以柔的心?”
“你我虽无血脉相连,却仍有辈分差异。”
“以柔已是表姐的妃子。兰妃可以,贤妃亦可以,为何以柔便不行?难道表姐当真以为以柔进宫是为了与姑姑一同算计表姐吗?以柔是真心爱慕表姐。想同表姐长相厮守。”高以柔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眼眸里盈满了委屈与不甘。
赵祈凝视着她,高以柔眼中泪光闪烁,那楚楚可怜的姿态似乎毫无作伪。
若赵祈是那心软易被打动之人,怕是早已将其揽入怀中好生抚慰了。
然而,赵祈对高以柔本就无半分好感,再者高以柔又是太后阵营之人,更何况,眼前这看似柔弱娇怯对她满是炽热爱意的女子,其情真能可信?
“以柔,朕并非男子,不喜三妻四妾的生活。兰妃之事,朕是一时糊涂,做了有负淳贤之事,朕心中也很愧疚。除了她们二人,朕不愿身边再有其她女子相伴。”
“表姐……”高以柔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一脸苦苦哀求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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