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如意坊,赵祈瞬间又来了精神,眼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坤和三年二月十二,如意坊盛大开业。
此坊乃是由大周有名的妓|院百花楼改建而成,坊内的一众姑娘,也皆是昔日百花楼的旧人。
起初,百姓们听闻不过是百花楼易主,只当是换汤不换药。
直至开业前数日,集市上有人散发关于如意坊的宣传纸张,众人这才知晓如意坊别出心裁,乃是将各类商铺汇聚于一楼之内,并非仅仅是达官显贵的专属之地,寻常百姓亦能前来光顾。
今日,褚淳贤一袭月白绫罗长裙,衣袂飘飘,仿若仙子;赵祈则身着杏黄色锦缎华裙,举手投足间,自显高贵。
同行的还有锦清与阿魏。
徐玟贴身护卫在侧,周围更有众多乔装改扮的侍卫隐匿于人群之中,全力护佑皇上与贤妃的周全。
“主子,这人也太多了。”阿魏伸长脖子,满脸惊叹地说道。
锦清赶忙拉住她,轻声嗔怪:“你急个什么劲儿,待会儿有的是让你瞧的。”
徐玟上前一步,恭敬地禀报:“陛下,臣已安排妥当。正门处人潮拥挤,盼兮已在侧门预留通道,并在三楼备好雅座以供陛下与娘娘休憩。”
赵祈微微颔首,一行人便在徐玟的带领下,朝着侧门而去。
盼兮早已恭立等候于此。
此番赵祈身着女装出行,盼兮乍见之下,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立刻认出眼前之人便是曾经在百花楼为胭脂赎身的小公子。
她本欲当即跪下参拜,却被赵祈及时阻拦:“此处人多眼杂,繁文缛节暂且免去。”
盼兮改为盈盈一拜,轻声说道:“民女盼兮,拜见陛下,贤妃娘娘。”
想来定是徐玟提前与盼兮仔细招呼过相关事宜。
赵祈与褚淳贤不紧不慢地登上三楼雅间。
沿途所见,一楼满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书法等物。
中间竟还搭建了一个舞台,先是貌美的姑娘们身着绸缎展示华服,后有英俊男子轮番登场展示服饰,直叫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二楼有胭脂水粉、香料及成衣。
三楼为酒楼,盼兮请来了众多厨艺精湛的厨子,留住食客味蕾。
堂中间还搭建了一个戏台子,可供宾客赏戏娱乐。
褚淳贤在宫内待久了,此番踏入如意坊,只觉处处新奇,不禁赞叹道:“此坊果真与众不同。”
赵祈轻轻点头,也是十分满意。
旋即转头,对盼兮温和说道:“我见这如意坊内部构造得颇为精妙,这些日子你定是辛苦了。”
盼兮赶忙微微欠身,“陛下言重了,这些都是民女分内之事。”
“如意坊创立的初衷便是为了给楼内的姑娘们寻得一处安稳的归宿,使她们能够拥有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正经营生。这如意坊,若能在后续的经营中顺利,那么假以时日,所获收益必定颇为丰厚。如此一来,也可供其他地方借鉴效仿。”
陛下是打算将大周境内所有青楼皆改造成如意坊的模式,以彻底取缔那娼门生意。
如此一来,于众多青楼女子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幸事,盼兮闻得此言,心中满是对陛下的感恩与敬意,微微屈膝行礼,她神色决然应道:“盼兮承蒙陛下信任与托付,定当倾尽全力,决不有负陛下的期望。”
褚淳贤微微歪头,望向赵祈的眼神中满是赞赏和钦佩:“你这法子,当真绝妙。”
赵祈道:“我始终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女子真心甘愿出卖身子以换取银钱。”
“陛下所言极是。自如意坊筹建以来,坊内姑娘们日夜操劳,齐心协力将这如意坊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如意坊开业,她们终于能够凭借自身之力过活,这一切皆仰仗陛下圣恩。”盼兮感恩戴德地说道。
“那翠娘如今可好?”赵祈突然问道。
盼兮未曾料到陛下竟还惦记着翠娘,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赶忙回道:“翠娘经此前一番波折后,已将身子调养复原。又听闻恶人已被惩处,心中郁积的心病也已去除大半,此刻正在后厨忙碌。她素喜烹制食物,如今在那儿倒也得心应手。”
赵祈欣然说道:“那朕可要好好尝尝她的手艺了。”
出宫在外,少了宫廷的礼节束缚,赵祈当下便道:“大家坐着一起吃吧。”
皇上随和亲民,毫无架子,众人见状,心中的拘谨顿时消散,纷纷安心地一同落了座。
这边正说着话,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嘈杂。
“民女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何事。”
盼兮说着,目光望向赵祈,赵祈微微颔了颔首,以示应允。
盼兮当即起身,快步走出去,她身姿挺拔,面沉似水,自有一股威严散来。
待她来到事发之处,只见一片混乱景象。
原来是户部尚书姜家的公子姜胥和胭脂等人起了冲突。
当初百花楼尚在之时,姜胥便是那里的常客,还曾多次对盼兮纠缠不休。
那时因有盛羽为盼兮撑腰,姜胥忌惮雍王的势力,才不敢肆意妄为。
如今,如意坊归户部所有,姜胥对盼兮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今日他特意前来如意坊,满心满眼皆是盼兮的身影,一心只想与她相见。
岂料,却遭到了胭脂的阻拦,胭脂知晓他目的,不仅坚决不许他踏入,甚至还欲将他强行赶出坊内。
姜胥的随从见主子受阻,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当即一拥而上,将胭脂死死按住。
坊内的姑娘们瞧见胭脂被欺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抄起锅碗瓢盆、扫帚木棒赶来相助,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吵闹声此起彼伏。
见到盼兮出来,众人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时的胭脂,发丝凌乱,头饰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她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姐姐……”
盼兮目光顺势移向姜胥身边的随从,脸上也被胭脂挠出了几道血痕。
盼兮几步上前,隔开了争执的几人,她轻轻将胭脂拉到身后,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温柔,仔细地查看胭脂有无受伤。
待确认胭脂安然无恙后,又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着装,轻声说道:“这里有我,你先去忙你的,莫要担忧。”
姜胥被盼兮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又听见盼兮的声音,只觉浑身发软,仿佛骨头都要被这声音酥化了。
他本就着迷于盼兮这般冷淡自持的女子,在他的心中,唯有将盼兮的傲气一点点消磨殆尽,让她在自己的鞭子下苦苦求饶,才算是真正的满足。
如今盼兮成了如意坊的当家,而如意坊又归户部管辖,在他看来,将盼兮纳进自己府中,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盼兮姑娘,见你一面真是难如登天。这如意坊已经归了户部,我父亲又是户部尚书,你不如入了我的房门。有我姜家庇护你,又何须你一个女子在外辛苦抛头露面?到时候如意坊的分红,定会给你极为丰厚,只多不少。”
盼兮神色淡然,平静地回应道:“如意坊是正经的生意场所,也是我们姐妹的营生。上有天子庇佑,下有姐妹们互相扶持,我们靠自己的双手过活,根本无需依附于任何人。你若敢胡来,定不会有好下场。”
此时,盼兮身边的姑娘们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纷纷地围拢过来。
她们虽曾身处泥沼,却在盼兮的带领下重燃希望,此刻更是紧密地站在一起,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坊内的姐妹。
姜胥听后,不仅没有恼怒,反而邪笑着说道:“好,好的狠。盼兮,你这倔强的性子本公子着实喜欢。”
言罢,竟伸手欲摸盼兮的脸,盼兮顿时冷脸躲开。
胭脂在一旁看着,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趁着姜胥不备,她猛地扬起手,狠狠在姜胥脸上抽了一巴掌。
姜胥顿时目露凶光,满脸戾气。
他猛地伸手掐住胭脂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力气。胭脂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双眼圆睁,拼命地挣扎着。
姜胥看着胭脂痛苦的模样,心中才觉畅快了些。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茶盏,精准地打在他手背上。
姜胥吃痛,松开了手,阴狠地扫视众人。
盼兮赶忙将胭脂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她,对姜胥厉声说道:“这是如意坊,不是姜府,姜公子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我便要上告官府了。”
因严承栋才刚被刑部惩治,姜胥心中对官府也多有忌惮。
姜胥冷笑一声,说道:“胭脂姑娘一巴掌落在我脸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胭脂怒道:“是你对姐姐不敬在先。”
姜胥没理胭脂而是凑到盼兮耳边说道:“算了,本公子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我不喜欢勉强,我更喜欢你跪在我跟前乖乖地求我放过你。”
第67章
盼兮面冷如霜,“姜公子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姜胥心头生蹿起了一团邪火,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盼兮,目光中满是狂热,嘴角也泛起一抹阴鸷的笑意。
家中小妾都被他折腾死了,许久都未曾有能勾起他兴致的新猎物。
盼兮这冷漠倔强的性子,挑起他身上的欲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盼兮在他的鞭子下苦苦哀求的模样,他浑身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他可不像严承栋那般蠢笨,只会当街强取豪夺。
盼兮这样有趣的玩物,自当慢慢把玩,细细折磨,一点点摧毁她的高傲冷漠,才是乐趣所在。
“姜公子,今日是如意坊开张的大喜日子,若你是前来捧场,盼兮自当好生招待。可要是来挑起事端,也休怪我不留情面,如意坊虽为女子经营之所,也绝非任人欺凌之地。”
“盼兮姑娘又何必动怒,本公子今日就是来见你一面,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姜胥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眼神肆意地在盼兮身上打量。
姜胥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把金叶子,手臂轻轻一扬,金叶子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盼兮眼前。
“这是本公子给盼兮姑娘的赏钱。”姜胥说完抬脚便要走。
盼兮冷声道:“且慢,这赏钱,我可受不起。”
接着又对着胭脂问道:“姜公子方才都点了些什么?”
胭脂对姜胥厌恶至极死死瞪着他,说道:“点了一壶碧螺春”。
盼兮弯下腰拾起一片金叶子递给胭脂,“去给姜公子找银子。”
姜胥想看着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胭脂将钱拿了回来,“这是姜公子剩的银子。”胭脂一肚子气,直接将钱扔在他身上。
姜胥已经被胭脂打了一巴掌,再被她这么羞辱,就算他忍得再好,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意。
当下便要吩咐手下对胭脂动手。
盼兮横在胭脂身前,众姐妹也纷纷围过来护着胭脂。
周围百姓越聚越多。
见人多势众,姜胥不便跟这群女人多做纠缠,只能眼神阴狠地盯着胭脂,对侍从喝道:“走!”
热闹散去,如意坊的生意没有受到姜胥的影响,依旧人山人海。
赵祈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碗筷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饭菜,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桌美食上。
她吩咐徐玟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以便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赵祈开口说道:“我听沈檀提及,那姜胥性情暴虐,热衷于虐待自己的妾室。
徐玟面色凝重回道:“臣查证过,确有此事,但凡姜胥的小妾被其父染指之后,姜胥便会发疯般毒打这些女子,将她们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直到最后断气。”
赵祈蹙眉,眼中满是厌恶,这父子俩道德沦丧,姜胥更是心理扭曲变态。
赵祈问道:“那些女子的家人难道就忍心看着她们惨死?为何都坐视不管?”
徐玟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当下世道,女子一旦成为妾室,就等同于成为夫家的私有物。妾室的生死,向来被视作夫家的内务家事,官府是没有权力也不会去干涉过问的。”
“这……这还有王法吗?”
徐玟缓缓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高宗在位之时,曾颁布严令禁止男子三妻四妾,规定只许有一位正妻。在高宗执政期间,无论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还是民间的平头百姓,都谨遵此律法行事。然而,待高宗禅位之后,新帝继位便恢复了男子三妻四妾的旧制,自那以后,妾室地位便微不足道。”
“妾室地位如此卑贱低微,为何还会有人甘愿为妾呢?”
徐玟苦笑着解释道:“陛下,女子未嫁从父,在这些男子眼中只要大户人家肯出银子来,他们便会为了钱财,狠心地将自家女儿卖了,维持一大家子生计。就拿沈檀的父亲来说,虽说家中不缺金银珠宝,可为了权力利益,也可用庶女交换。对他来说,女儿不过是他换取利益的物件罢了。”
赵祈听着徐玟的话,只觉得一股郁气胸腔凝结,心头犹如压了一块石头,直压得她呼吸困难。
她在椅子上坐着,眼中是无尽的愤意。
大周的二品官员户部尚书,竟然明目张胆的鱼肉百姓。
上辈子大周的灭亡是有原因的。原主无能固然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朝廷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太后明明手握朝廷执掌大权,却一心只想着给她的小儿子谋划皇位,对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
幽州大雪死了那么多人,太后视为是理所应当之事。
西平县惨遭西戎屠戮,百姓横遭血光之灾,她不想着捍卫疆土,安抚民心,反倒是荒唐地用女人和钱粮去和敌人讲和,只为了能保住城池,不让她儿子未来的江山缺失一角。
可她也不想想这样的朝廷就算她儿子最终如愿当上了皇帝,又能有什么作为?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燕君烨的大军攻到大周境内,底层百姓必然会群起响应,也难怪燕君烨能够轻易地攻入大周,这也是人心所向。
赵祈抬起头看向褚淳贤,带着一丝愧疚地说道:“是我错怪你了。”
书中写到燕君烨给褚淳贤传信,让褚淳贤在后宫迷惑原主,致使其荒怠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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