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玟面露惭色,微微低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臣无能,眼下只查出这些线索,实在是猜不出这些刺客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还望陛下恕罪。”
赵祈下意识地看了褚淳贤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心中都越发肯定了之前的推测。
怕是真如她们所料,是燕啸鸿暗中安排的人手。
想必燕君烨是害怕刺客的行踪被查出后,会直接牵连到燕啸鸿身上。
故而故意给刺客纹上西夏独有的纹身,试图将刺客的身份引到西夏身上,好为燕啸鸿撇清干系。
赵祈略作沉思,“无妨,你既然已经查出了这与西夏有关,我会即刻书信一封,交予你父亲,让他为我报这被行刺之仇。如今冬季已过去,按照以往的惯例,西夏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次卷土重来,侵扰我大周边境。我会让你父亲,利用这段时日精心调养好的兵马,提前防范,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玟站在一旁,满心疑惑地思忖着皇上此举的真正用意。此次行刺,有人蓄意将这盆脏水泼向西夏,而陛下一向聪慧敏锐,此事的蹊跷之处陛下不会不知。为何陛下会把行刺之事安在了西夏的头上呢?
徐玟又想到远在西平县的父亲。
陛下命父亲领兵奔赴战场。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她心中不免又担忧起父亲的安危。
然而,西夏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肆无忌惮地挑衅大周,抢掠城池,残害大周百姓。
大周却一味地选择隐忍退让,被逼到无路可退之时才奋起反抗。
如今,陛下竟打算主动出击,这倒还是头一遭。
倘若父亲此次出征能够狠狠地挫败西夏的嚣张气焰,将他们的锐气彻底打压下去,那么不仅父亲能够名垂青史,整个大周也会因此而扬眉吐气,一解心头之恨。
徐玟说道:“若是父亲此次能够在战场上大获全胜,或许真的能让西夏那帮蛮夷之辈生出几分知难而退的念头,保我大周边境安宁。”
赵祈目光冷然,神色凝重道:“西夏狼子野心,对我大周的领土觊觎已久,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断绝了侵略大周的念头的。唯有我大周自身不断发展壮大,强大到让西夏或是北狄之流只能乖乖依附于大周之时,方能彻底摆脱被人随意侵扰的困境,也不会再惧任何人的挑衅。”
她略作停顿,继续问道:“太后那边可是已经知道了刺客的身份?”
徐玟连忙答道:“太后已派人去刑部询问过此事了。臣已命人如实向太后禀报了情况。”
赵祈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她看向褚淳贤说道:“贤妃,咱们已有好些时日未曾前往永寿殿向太后请安了,今日不妨就走一趟,也好让太后知晓朕的近况。
不多时,赵祈一行人来到了太后的宫殿。
刚踏入殿门,赵祈的目光便落在燕啸鸿身上。
她的心头微动,立马起了疑心。
自己昨日才刚刚遭遇刺杀,这燕啸鸿可是她心中最大的怀疑对象。
如今却在这刺杀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太后的殿内,要说这刺杀的事情跟太后没有关系,赵祈又有些不信了。
不过,赵祈此次确实是冤枉了高瑾玉。
高瑾玉同样对这起刺杀事件充满了困惑,她压根就不相信这刺客会是西夏派来的。
毕竟西夏前段时间正值宫廷内斗,局势一片混乱,自顾不暇,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派人来刺杀大周的皇帝呢?
这明摆着就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陷害,可这背后之人是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高瑾玉苦思冥想,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传唤燕啸鸿前来商议此事。
燕啸鸿身为护卫京畿安全的重要将领,太后找他来探讨应对之策,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赵祈疑心太重,见这两人凑在一处,便以为刺客的事情太后也有份参与。
但若说是太后参与其中的话,她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怎么也疏通不出其中的逻辑关系。
她看了一眼褚淳贤,只见褚淳贤面色淡淡,神情十分平静。
燕啸鸿见到赵祈踏入殿内,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走到赵祈面前,单膝跪地,行了礼,“陛下,臣燕啸鸿参见陛下。”
然而,赵祈却迟迟未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太后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皇帝,你若是对哀家有所不满,尽可冲着哀家来,又何必为难燕将军?他来此处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儿臣哪敢对太后不满,只不过昨日出宫之时,竟差点遭刺客暗算,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罢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燕将军,心中有些许惊讶,故而一时失态。”
高瑾玉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赵祈的一举一动,赵祈今日前来见她,应是放下了对她的疑虑。
“燕将军负责京畿安全,你昨日遭遇刺杀,哀家也是忧心忡忡。故而叫了燕将军来,让他仔细查查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赵祈不动声色地看向燕啸鸿,淡淡地问道:“燕将军,此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燕啸鸿依旧跪在地上,神色镇定自若,一脸坦荡,看不出丝毫的心虚与慌张的模样。
若不是赵祈和褚淳贤提前分析过此事,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怕是此刻就要被燕啸鸿这忠心耿耿的模样给蒙蔽过去了。
褚淳贤站在一旁,适时地说道:“陛下,春寒料峭,这地上凉意刺骨,燕将军一直跪着,怕是会伤了身体。陛下仁慈,您还是让他起身吧。”
“瞧朕这脑子,只顾着想着刺客的事情,倒是把将军忘在一边了,燕将军,快起来吧。”
燕啸鸿连忙恭敬地应道:“谢陛下隆恩。”
高瑾玉冷眼瞧着赵祈对褚淳贤言听计从,气从心来。
转念间脑海中又涌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皇帝,你此次遭遇的刺杀之事,着实是太过蹊跷了。虽说那些刺客身上纹着那西夏的图腾,可哀家不信这会是西夏所为。哀家料定,这背后定然还有别的幕后主使。你且放心,哀家定会为你调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胆敢伤害皇帝的逆贼。”
赵祈听后,心中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警惕起来。太后平日里与她多有嫌隙,如今对她这般“好心”,她是丁点不会相信的。不过,太后既然没有顺势将刺杀之事推到西夏身上,难道说她与这刺客的事情当真毫无瓜葛吗?
太后刚一说完这话,褚淳贤看似不经意地转动了一下眼眸,目光轻轻地瞥了一眼燕啸鸿。这一眼,恰好看到了燕啸鸿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若不是极其细微地观察,实在是难以察觉。
高瑾玉接着又开口问道:“哀家且问你,你此次出宫的事情,究竟都有哪些人知晓?”
徐玟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望向皇上一眼,心中一紧,脚下不自觉地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赵祈却抢在徐玟之前先开了口,“朕欲出宫一事,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朕早在之前便同众人说过,那如意坊开张,朕要前去凑凑热闹,与民同乐一番。”
徐玟静静地立在原处。
皇上此次出宫之事本就是她一手精心安排,知晓此事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除了皇上和贤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之外,再无他人。
皇上这般回答太后的原因,她一想便明白了。若是太后借着这个由头追查下去,那么皇上和贤妃身边的锦清、阿魏等人必定会遭受无妄之灾,而她作为此事的直接安排者,更是难以逃脱罪责。
果不其然,太后听到赵祈的回答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此事,哀家定会为你做主,必要将那企图谋害皇帝的幕后黑手一一揪出,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既如此,那儿臣可就将此事全权托付给太后了。”
第70章
高瑾玉的心中已有主意。
这起行刺之事,目前还未查明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操纵谋划。
对她而言,只要她心意所指,行刺之人便可以被认定为任何一个人。
高瑾玉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燕啸鸿。
燕啸鸿神色凝重的静静听着,待太后说完,他恭顺应道:“臣谨遵太后旨意。”
日子波澜无惊又过了数日。
两封信从边疆快马加鞭的寄到了宫内。
一封是交由赵祈的,而另一封则是寄给褚淳贤的,寄信之人皆是郑宓。
那封呈给赵祈的信上,细细地写着郑宓在边疆的琐碎日常,字里行间虽无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却也透着几分对赵祈的惦念。
赵祈将信递给褚淳贤,褚淳贤目光落在一行行字迹上,确实是郑宓的笔迹。
而郑宓写给褚淳贤的信中,言辞之间满是暗戳戳的关切之语,明里暗里地倾诉着对她的思念之情。
更引人注目的是,信中还附着一个精巧的牛角梳。
郑宓信里明确表示这是由她亲手所制。
在边疆,牛角梳象征着和对方共度余生之意。
郑宓此举,无疑是明晃晃地给褚淳贤送上了一份定情信物,任谁都能瞧出其中的情意绵绵。
两封书信虽说字迹相同,可褚淳贤却发现了不同之处,不仔细看是很难辨别出来的。
赵祈轻轻拿起那个牛角梳,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朕平日里只见表妹喜好舞刀弄枪*,倒是从未料到竟还会有这般细致的手艺,当真是令人意外。贤妃,看来你可是好福气啊,得了表妹这般用心的亲手所做之物。”
褚淳贤神色平静,只是微微点头。“嗯,确实精致。”
一旁的明华见状,也跟着搭话道:“郑姑娘这是心心念念着娘娘呢。”
明华的话尚未说完,赵祈猛地转过头,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让明华心中一紧,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赶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是奴婢多嘴了,还望陛下恕罪。”
赵祈冷哼一声,转而又似是抱怨地说道:“这郑宓也真是的,好歹朕是她的表姐,她却也不想着送朕一个物件,莫不是把朕这个表姐给忘了?”
褚淳贤微微皱眉,轻声说道:“陛下若是喜欢这梳子的话,臣妾送与陛下便是……”
“哼,表妹送你的东西,朕又怎么好意思横刀夺爱呢?”
赵祈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表妹可真是对你情谊深厚。”
“陛下这样说来,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与表妹不过是寻常的情谊往来,绝无其他逾矩之处。”
赵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侍女见状,赶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赵祈和褚淳贤两人在殿内。
殿内清净了。
赵祈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再往后发展,恐怕会有一封你写给郑宓的回信,被人适当时机截获。”
赵祈说到此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而这封信里必然会详细地写着两点,其一:是你对郑宓的情谊,其二便是关于此次刺杀之事,将一切线索都指向是你把这些机密告知了郑宓,而后由郑宓在暗中安排人手来对我行刺。待我遭遇不测之后,新帝登基即位,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借着为我报仇的名头,举兵入京。”
赵祈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殿内缓缓踱步,接着说道:“一旦她率领兵马攻入京城之中,便可顺理成章 地与你双宿双栖,共享这天下的荣华富贵。而我在知晓这背后的阴谋之后,必然会怒不可遏,一气之下,即刻下令收缴郑家的兵权。”
褚淳贤坐在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赵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一笑,“郑家本就无心谋反,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乖乖地将兵权上交。到那时,太后定会在一旁煽风点火,极力撺掇我判定郑家犯下谋逆大罪,从而将郑家彻底铲除,以达到她独揽大权的目的。”
褚淳贤微微抬起头,目光与赵祈对视,轻声说道:“你竟然已经想到这般地步了?”
赵祈冷哼一声,双手抱胸,走到褚淳贤面前,“不然寄来这封假信件,又是为了什么呢?无非就是像将这一盆脏水狠狠地泼到郑家身上,好让我与郑家反目成仇,太后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褚淳贤轻轻点头,“若是真如你所说,太后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实在是狠毒。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难道是要佯装不知,继续装傻充愣,等着她们自己露出破绽,原形毕露吗?”
赵祈缓缓摇了摇头,“不,我绝不会坐以待毙。我要彻底断绝太后挑拨我和郑宓关系的念头,让她清楚地知道,我对郑宓是百分百的信任,绝不会被任何事情迷惑。我实在无心再与她们这般无休止地纠缠下去。燕啸鸿此次能够对我行刺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赵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一旦燕君烨在西夏的权势稳固下来,她又难以插手朝堂之事,将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所以,她必须尽快地掌控朝廷。
如若一直被太后牵制,往后所颁布的政令恐怕都难以顺利实施,这江山社稷又怎能安稳?
二人正说着话,徐玟脚步匆匆地步入殿中,急切地禀报:“陛下,大事不好!如意坊突然遭遇大火,混乱之中,盼兮失踪了。暗卫来报,是那姜胥趁乱将盼兮掳走了。”
“可有派人跟着?”
徐玟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已安排了得力人手,暗中紧紧跟着盼兮,确保她的安全无虞。”
赵祈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很好。这次,要将姜家这一窝恶贼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她缓缓踱步,太后不是一贯喜欢玩弄那借刀杀人的把戏吗?哼,单凭一个强抢民女、父子共妾的罪名,对姜家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他们逃脱了。
赵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徐玟,“你去找朱宝贞,让她带上刑部的人,即刻去搜查姜府,记住,要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查,朕要你查出姜家和西夏暗中通敌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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