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纪律严,早读迟到要被记名字,次数多了班会上要点名批评,家长会也要通知家长。
温砚也不解释,胡乱点点头往座位上走。
教室座位分左中右三大列,一排八人,全班算上谢不辞和温砚一共五十二人,七排。
温砚座位在右侧,靠墙第五排内侧,想回到座位得经过同桌张豪,只是每次都不太顺利。
“借过一下。”
温砚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他的桌面,张豪斜睨她一眼,纡尊降贵地往前挪了点,施舍般给她留了条只能放下胳膊的小缝。
要是想过去,势必要挤挤蹭蹭。
正在写卷子的后桌方思卉抬头看了眼,默默把桌子往后拉了一大截,给温砚留出进去的空隙。
温砚道了声谢,顺着方思卉留出的空隙回到座位上。
张豪面色不善地回头看了眼她,嘴里嘟囔:“多管闲事。”
方思卉嘁了一声:“比你没事找事好。”
回到座位上放书包时,温砚顺势转身往后看了眼。
隔了一排的位置,谢不辞脑袋上顶着头戴式耳机,正伏在桌面上,看不清脸。
从第一天转来时她就这样,上课懒懒散散,下课就戴上那耳机不理人,身上的疏离感冷得刺人,以至于最开始围拢在她身边的同学散去后,谢不辞几乎成了班里的透明人。
虽然仍旧有很多双眼睛控制不住地偷偷看她。
大家一开始都觉得谢不辞家那么有钱,上课又不听讲,成绩应该不怎么样。可偏偏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谢不辞就以跟第二名将近三十的分差,拿下年级第一。
阴暗到冒泡的温砚在心里酸酸地想,不听课不好好学怎么可能考那么好?
谢不辞八成是在立什么学霸人设,上课不好好听,回了家疯狂补课刷题到凌晨!
课间戴耳机趴着,不是因为学太晚补觉,就是在偷偷听英语听力!
温砚收回目光,坐到座位上,顺着课表挑没写完的作业补。
张豪故意用脚踢了下温砚桌腿,贱兮兮道:“你不是被人堵住了吗?居然没迟到?怎么求他们放过你的?你……”
“报告班长!”温砚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举手告状:“张豪他又骚扰我,打扰我学习!”
张豪气个半死,有心想教训温砚,奈何班长警告完又时不时往这扫一眼,只能强行把火气按下,狠狠剐温砚一眼。
温砚对他的目光不痛不痒,继续抓紧时间赶作业。
算算日子期中考也快来了,复学后学校虽然同意她暂时留在一班,但需要在期中考时保住前五十,否则就要按成绩分到其他班。
第一次月考她考到第十三名,后来周测稳步上升,上次周测已经是班里第四,只要正常发挥,留在一班对她没有难度。
班里位置每次期中期末一换,按月考成绩排。凭她的成绩,期中考完应该能跟谢不辞做同桌,如果再有人要抢她位置,也有正当理由拒绝。
早自习在奋笔疾书中结束,温砚补完了作业,指尖摸索进书包里,勾住装着包子的塑料袋。
犹豫片刻,还是有些肉疼地又往里探了探,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五块钱,起身往最后一排走。
谢不辞像是没听见下课铃,仍旧趴在座位上。可即便前倾趴着,脊背也是挺直的,深蓝色的后领下露出一小截修长脖颈,肤色冷白,瞧着清冷矜贵。
温砚稍稍俯身,不知道是耳机质量太好,还是根本就没在放声音,她什么都没听到。
“你干什么?”
一道几乎贴着耳朵的声音传来,温砚一顿,接着神色自若地站起来,笑容真挚,语气诚恳:“早上的时候谢谢你帮我喊来老师,不然今天我就危险了。”
“我请你喝饮料吧,你想喝什么?可乐?红茶?绿茶?或者别的……”
谢不辞闭上眼,打断温砚的话:“不是我。”
是她最好,不是也没影响,反正温砚只是想找个借口来跟她搭话:“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看着买了?”
谢不辞趴在桌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温砚默默在心里轻哼一声。
刚刚戴着耳机还能听到她说话,现在就装听不见了?
不再逗留,温砚回到座位。
“又碰壁了?”方思卉见温砚回来,扭头瞥了眼谢不辞,又转回来放低声音跟温砚说话:“人家大小姐打心底看不起我们,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
温砚摇头,但笑不语。
口头的关怀毫无成本,行动的帮助也不费力,失败了没什么损失,可如果成功,她将得到远超百倍千倍的回报。
温砚最擅长取舍,对她来说用最低的付出,去搏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再划算不过。
前两堂课是数学,老师讲作业,温砚只听自己做错的题,其他时间就估摸着今天的作业往后做。
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尽量获得一些喘息时间。
两节课流逝,下课铃后广播刺啦刺啦开始播放通知。
昨夜下了雨,操场上水还没干,今天大课间暂停跑操,班里当即发出一阵欢呼。
一中规定每天大课间都要跑操,初中部在操场上跑,高中部在操场外跑。初中两圈八百米,高中两圈下来最少也一千米,能逃一次跑操,对高中部来说是很值得庆祝欢呼的。
温砚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回来准备继续写作业,却被方思卉叫住,说刚刚班主任让人来叫她,让她去趟办公室。
温砚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走时莫名又回头看了眼谢不辞的位置。
没有人。
*
“温砚,有老师反映你这几天上课不太精神,昨天晚上还旷了课,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温砚轻轻抿唇,手指攥着校服衣角,满脸自责愧疚,看不出半点撒谎痕迹:
“我这几天打工太晚,睡眠有点不足,昨天妹妹又说妈妈该复诊……对不起老师,我一定努力衡量好家事和学业,下次不会在课上睡觉了。”
周老师啊呀一声,心中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心疼:“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师说说?你妈妈情况现在怎么样?手里的钱够不够?”
“好一些了。”周老师没义务帮她家里的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没到万不得已,温砚不想拖累她。
看出温砚不想多说,周老师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放低声音道:“贫困生补助这几天就会发下来,下周运动会结束,回来就是期中考试。学校准备在每次期中期末大考都设置奖学金,第一名一千五,二三名一千,四五名八百。”
“具体实行时间还在商议,但有很大可能从这次期中考开始,凭你现在的成绩,正常发挥拿到奖学金不难。”
“谢谢老师。”温砚朝周老师鞠了个躬,老师原本在座位上坐着,见状连忙扶了下温砚。
“好了,没事儿,回去好好复习,争取拿到前三的奖学金,”周老师拍拍温砚肩膀,露出鼓励笑容:“下次如果家里有事,记得跟老师说一声,请个假。”
温砚嗯了一声,有些失落地垂眸,不动声色上眼药:“昨天下午我本来想直接跟您请假的,但是没找到您,就去学委那请假了……高俞说会告诉您,可能是忙着学习忘了吧。”
高俞强行跟温砚换位置,甚至在班上的某些小动作周老师都知道。只是看她还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又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要面子,所以才没揭穿,想着她自己会改正。
“她成绩都滑到百名开外了,这几次周测也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期末考完都留不到一班了,”周老师心中又急又忧,叹气道:“你一会儿回班把高俞叫过来吧,我跟她好好谈谈。”
温砚摇头,仿佛真心为其考虑一般劝说道:“马上就要考试了,要不老师您先等期中月考成绩出来,再看要不要跟她谈话?万一她真的是因为认真学习忘了,您现在把她喊来,她心态不好影响期中考试怎么办?”
周老师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说的也对,那就等考试完再看看。”
温砚进来时没注意办公室里的人,走的时候目光随意一扫,一道熟悉身影骤然闯进视线。
温砚脑子里嗡的一下,脊背一僵。
是谢不辞。
谢不辞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和周老师说的话,谢不辞是不是全都听见了?
她会告诉别人吗……应该不会,毕竟谢不辞都不跟人说话。就算说也没事,她是实话实说,顶多带了点加工成分。
一路胡思乱想走回教室,直到被人戳戳后背,才终于回神。
方思卉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哎哎温砚,老师刚刚叫你去干什么啊?”
温砚语气无奈:“昨天下午没来,老师把我叫过去问原因呢。”
“下周运动会结束不是就要考试了嘛,你在办公室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温砚目光微动,手下翻着练习册,脸上笑容无懈可击:“没有。”
奖学金金额不低,没人知道下次考试有奖学金,她的对手或许就能少上一点。
后面忽然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温砚下意识扭头,看见谢不辞神情淡漠,伸手在笔袋里抽出根红笔,转身从后门出去。
温砚心下漏了一拍,握着笔的手骤然用力,定定看着谢不辞离开的地方,脸上笑容淡去。
她听到了。
第3章 大小姐,摸够了没?
“温砚?温砚?”
温砚回神,方思卉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谎话被谢不辞撞见,立了快两个月的真诚善良小白花人设摇摇欲坠,温砚心绪复杂,面对方思卉的询问只是摇头。
“羡慕嫉妒恨呗!”高俞插嘴:“某些人老想跟人大小姐套近乎,眼巴巴往上凑,结果一直吃闭门羹,心里不得劲了!”
这是重点班,大部分学生重心都在学习上,除了几个成绩跟不上,期末考完就要被分走的,没人有时间跟别人找麻烦。
不巧,高俞就是成绩不好要被分走的其中之一。
方思卉嘁了一声:“不是你非要跟谢不辞当同桌,抢温砚座位的时候了?”
高俞猛地一拍桌子,梗着脖子道:“谁稀罕跟谢不辞当同桌?就她那个大小姐脾气,谁跟她当同桌谁倒霉!温砚就该谢谢我替她挡了灾!”
方思卉:“哦,你还挺深明大义,那把座位还给温砚呗?”
“你说换就换?我偏不换,怎么着?”
她知道温砚想跟谢不辞当同桌,才不会跟温砚换回来,讨厌谢不辞是一回事,但她更讨厌温砚。
况且张豪贱不兮兮的那么烦人,她才不想回去跟张豪当同桌,就让张豪跟温砚两个互相折磨吧!
反正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
“期中考也快了,到时候座位换不换也不是你说了算,”温砚坐回座位上,视线轻飘飘落在高俞脸上:“某些人天天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盯着我跟谁说话做了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
“不然下学期被分出去了再想视奸我跟我说话,还得每天从别的班往一班跑,那也有点太狼狈了吧?”
温砚冲她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啊?高俞?”
“你,你……”高俞气得面色发红,恨恨一跺脚,胳膊往桌子上一趴,脸也埋进去。
温砚戳中了她的痛脚,每学期期末都要按成绩分班,她已经掉出年级前一百,如果期末不能考进前五十,留在一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都怪温砚和谢不辞!要不是她们两个突然转来,她本来可以少进步两个名次的!
一中课程赶,一班的进度更是所有班里最快的,现在已经快学完所有高中内容,下半学期开始就要进行为期一年半的几轮复习。
高二上半学期将是留给这一届学生最后的喘息时间,文化课老师们也就暂时还没安排音体美老师生病。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一中体育是选修,健美操武术田径羽毛球篮球,有室内有室外,但考虑到操场有水,直接全班统一到室内上课。
逃过了大课间的跑操,却没能逃掉室内跑圈,甚至因为中午没跑,现在还要多跑两圈。
绕着羽毛球场跑了六圈才宣布自由活动,一群学生当即各自找地方坐着瘫着喘气。
休学两年连轴转,再加上天天蹬自行车爬楼梯,温砚体力不错。六圈下来有点累,却也还能承受。
倒是某位大小姐,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已经红透,累到不顾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低头狼狈地大口喘气。
温砚甚至眼尖地看到谢不辞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都在轻微颤抖。
平常课间跑操已经是大小姐的极限,这次绕场六圈显然超过了大小姐所能承受的阈值。
脆皮大小姐。
温砚默念两遍,忍不住想笑,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肺里像是被撕裂道口子,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混着股血锈味,小腹更是胀痛,连大脑都有些发晕。
谢不辞忍不住按住小腹,平息了很久才艰难恢复些,她扶住膝盖,撑着酸软的腿想站起来,起来一半就腿下一软失去掌控,猛地往前一栽。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脑门撞进一片柔软,另一只手下意识抓紧了来人腰间的校服布料。
那校服看起来不新,甚至好像穿过很久,洗过很多次,有些过分的柔软发旧。
还带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大小姐,摸够了没?”
谢不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体面的姿势,立刻站直抽出自己手臂,往后退了两步,唇瓣紧抿。
“倒也不用这么警惕,”温砚拍拍发皱的校服,递给谢不辞一瓶矿泉水:“本来想给你买瓶饮料,但是想了想,渴的时候还是喝水最好。”
才怪,其实是矿泉水最便宜。
五块钱的储备资金只用了一块,省下来四块钱够吃两顿饭了。
见谢不辞不动,温砚干脆拧松瓶盖,上前两步抓住谢不辞的手,强行把矿泉水塞进她手里:“专门买了温热的,不会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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