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了一个总用怜悯目光看着郑裕的同学,三言两语便劝动,让这个同学去替郑裕告状。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把魏建叫进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还让他把家长叫来,他要和他家长谈。
他家长来了,听说魏建一直在欺负郑裕,非常生气,直接在办公室对魏建大打出手。
魏建没敢还手,捱了几下,跑了。
于是家长向老师告罪,道歉,祈求他不要告诉学校,不要把魏建开除。班主任相信人性本善,并且念在魏建初犯又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便答应了家长,但还是做出了让魏建暂时呆在家里思过的处理。
家长感激涕零,离开办公室后去找魏建了。
一周后,魏建鼻青脸肿地回来上学。
他收敛了许多。
班主任让他一个人坐,把郑裕调到前排去了。
我仍然坐在靠后位置默默观察他和郑裕。我发现,魏建对郑裕的恨更深了。他时常盯着郑裕的背影,咬牙切齿。
或许,我可以推魏建一把。
我还没行动时,发生了一件小事。魏建听说班主任找他之前有个学生进过办公室,还在办公室里呆了许久。
他认为就是这人告状,于是叫校外的人揍人。
手是校外人动的,明面上和魏建无关,但实际谁都清楚绝对是他找人干的。就连老师也这么想。
老师一接到那个学生受伤请病假后便把魏建叫进办公室批评他。
魏建出了办公室,表情非常凶恶。
我看,不用我添柴了。魏建的火,烧得旺得很呢。
那个同学养病在家,魏建报复不了,只能把气撒在郑裕身上。毕竟,从魏建的角度看,他受到的所有指责都直接或间接的由郑裕造成。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撒气,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假期中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假期结束回来我才知道,郑裕一家人搬家了,暂时无人知道他现居地址,因为他一整个假期都不曾出现,也没和任何同学联系过。
看来,魏建没报复成啊。
而且我听说,他还被父母关在家里教育了一整个假期。整个人都蔫巴了。
这可怎么办?魏建虽然冲动、易怒,但勉强称得上一把好刀。如今刀刃钝了,我是磨刀还是换刀呢?
还是磨刀吧。
因为我发现魏建虽然萎靡不振,但他对郑裕的恨半点没消。
那该怎么让魏建重燃斗志呢?也不知他父母给他灌输了些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幅窝囊样。
要不然故技重施,拿流言压他?
于是高一下学期,魏建在同学眼中的形象从蠢猪变成了狗怂。有些男同学说得挺狠,说他是个阉人,半点男子气概没有。
他反驳,说郑裕那样胳膊细得像竹竿似的人才是老太监。
同学们虽然和郑裕关系冷淡,但郑裕不惹事,大家也并不讨厌他,便没有附和魏建的话。
魏建在班级里找不到认同,就到校外去找。
但校外的人看不起他这个怕事的。认为他被老师、家长一训就变乖,是纯种怂货,不想和他打交道。
于是他无功而返,甚至变得比郑裕还孤僻。
郑裕的家原本住得离学校挺近,所以选择了走读。但他现在搬家了,不知搬到哪里,总之似乎离学校挺远,所以现在住校,还和几个室友关系亲近了些,在学校也算有几个说话的人。
魏建现在在学校没人搭理,在校外也没人愿意和他玩,他一个人又怂得很,即使恨郑裕,也畏手畏脚,不敢动手。
我得想办法帮帮他。
我引着他去认识了另一条街的老大。这个人和其他混混不一样,他好男色。好的就是郑裕那一款。
魏建啊魏建,希望你懂我的苦心。
幸好,他真的懂。
他在那人面前混了个脸熟,给那人提了郑裕的存在。那人叫他把郑裕带到他面前给他看看,要见着真人,那人才信。
于是魏建开始想办法哄骗郑裕跟他去见那人。
但他琢磨好久了,还没想出办法。郑裕的成绩都开始有起色了,人缘也好了许多,他还是顶着狗怂称号。
真是个蠢货。
我帮了他一把,把郑裕身旁的人都叫走了,还让郑裕误以为家里出事,骗郑裕请假独自离校。
希望魏建把握好这个机会。
然而,魏建再次让我失望了。
不是他没把握机会,而是他被郑裕反将一军。他要把郑裕送给那个老大,却被郑裕反送。最后上那人的床的,是魏建。
而且这件事还被学校、魏建父母知道了。
魏建彻底玩完。
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郑裕不告状或许不是怕被报复,而是觉得那样的惩罚太轻。他告状以后,老师、学校做出的最狠处罚无外乎开除魏建,哪像现在这样毁掉魏建整个人来得让人痛快?
我真是小瞧这个人了。
魏建废了,郑裕在班级人缘渐渐变好,成绩也有所回升。再培养一把刀太费时间,而且郑裕似乎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所以,我决定亲自动手。
当然,这里的亲自并不是指出手的人是我。
我是个好学生,怎么会做坏事?做坏事的当然只能是别人。
假期结束,我等待着开学,等待着与郑裕见面。第一次遇见这样独特的对手,我很兴奋。
可惜,开学第一周,郑裕就没来上课。
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郑裕阴了那个老大一把,被盯上了。那老大教训了他一下,没下狠手,只让他受了些皮外伤。
听说这件事,我想,要不要借这人的手折磨郑裕?
但我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时,我便听说,那个老大向外打招呼,说不能动郑裕。
?
不能动?
我不明白。郑裕给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这人被阴了竟然只是教训了一下便放过,甚至还猪油蒙心似的当郑裕保护伞?
奇葩的想法我搞不懂,我也不屑于搞懂。既然那人用不了,我便另想他法。
我决定从郑裕最亲近的人下手,他的室友。
郑裕不应该有朋友。有朋友意味着有人安慰他、帮助他。这会影响到我的行动。
我把那个老大护着郑裕的事添油加醋一番,通过别人的口说给郑裕的室友听。
他室友信了。于是郑裕对他笑就不是打招呼,是勾引。问他题,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勾引。
他室友担心郑裕这个传闻中的同性恋对他下手,害怕得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
和郑裕搭档学习的人也是男生,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担心自己和郑裕是同桌,会把同性恋传染给他,还会被郑裕喜欢上,所以连忙向班主任申请换搭档。
于是这对刚结成两周的搭档便散了。
我向班主任透露了我可以带郑裕学习的意向,班主任领会到,将郑裕安排给我。
郑裕前搭档悄悄劝我,说:他喜欢男的!你不怕吗?
我露出无奈表情,道:老师的安排,我怎么好拒绝。
他前搭档只得叹气,拍我的肩膀,说:兄弟,珍重。
我跟着叹气,心中笑他是个蠢货。
不说郑裕根本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他哪来的自信会被他喜欢上?真是又蠢又自负。——现在我很清楚,郑裕就是同性恋,还有个蠢货男友,但我坚定认为,除了我,谁都不配拥有他。
现在,郑裕变成了我的同桌。
而且,班上同学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男生讨厌他,女生感官一般,但也不愿意和他接触。
怎么让女生也讨厌他,最后做到全班人都孤立他呢?
什么样的人会叫女生讨厌?
我思考了许久,在郑裕是同性恋的基础上编了一个故事:郑裕因为个人欲望得不到满足,所以自愿躺在男人身下。但其实,他对女人也有性趣。正是因为没有女人能够满足他,所以他才找男人。
这个故事错漏百出,但很刺激。刺激的东西总是令人忍不住探究,只要捕捉到一点证据,便会让人相信整个故事都是真实的。
我只要让别人误会他除了男人外还想找某个女人满足他。
这个人选很好找。
郑裕外表精致,纵使有许多风言风语,也拦不住有人觉得他好看,甚至对他暗生好感。
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对郑裕有好感的女生,让她给他送情书、告白,然后以他的名义答应,再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但,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高三有个女生怀孕了。除了她本人,她校外男友,和我,再无第四人知晓。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说来也巧。她男友不愿意对这个孩子负责,要她打掉,她不敢,让男友必须负责。两个人拉扯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我要好好利用这个孩子。
我让人告诉她校外男友,孩子并不是他的,是郑裕的。他女友和郑裕有一腿,女友怀了郑裕的孩子,想让他当冤大头。
这个故事也很简单粗暴,只要细细思考便能找出错漏。但我很清楚,一个急于摆脱女友纠缠的男人不会追究故事有什么漏洞。所以不出我所料,他相信了,并且如我所想,把这事透给了郑裕,还大肆宣扬。
郑裕是同性恋。
郑裕让女生怀孩子。
这两个消息放在一起很违和。但我的好同学们在知道第二件事之前,就听说了一个故事,知道郑裕对男女都有感觉。
所以他们并不意外,甚至还觉得,啊,就是这样!
但是流言发展得最盛时,那个怀孕女生自己爆出孩子是校外男友的,她根本不认识郑裕。
哎呀呀,女方否认了呢。
我说过,刺激的故事不需要完美。想让人们完全相信这个故事,只需要有一点证据就行。
所以,女方的否认在大家眼里只是为了保护郑裕,是难得的深情呢。
流言越演越烈,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相信郑裕了。
哦对了。郑裕让高三女生怀孕的事爆出来后,班主任找过郑裕,想要处理这件事。
郑裕否认了,班主任半信半疑,又问他室友郑裕最近有没有异常,他室友说,孩子肯定是郑裕的,郑裕这样的怪物做什么事都有可能。
班主任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他还问我,我说:郑裕还是个学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老师,会不会有误会?
班主任只点了点头,让我离开。
但我清楚,班主任差不多也信了。不然……他会仔细询问我这个难得认为郑裕是清白的,且和郑裕是同桌的学生。
但他没有。
纵使后来女生否认孩子并非郑裕的,也于事无补了,除非做亲子鉴定。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家认为孩子是郑裕的,但郑裕和怀孕女生都否认,且没人有证据证明两人确实有染。
于是学校开除怀孕女生,郑裕不做处理。
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我要的从来不是学校处罚他。我要郑裕留在学校里,被我一点一点折磨到变成一个废人。
现在,郑裕被孤立了,只有我还愿意和他说话。
真好。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不如等郑裕完全信任我之后,再让他知道我是逗他玩的?如此一来,他这个万人嫌弃的小可怜会痛不欲生吧?唯一的朋友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待他,他会疯吧?
父亲,我快完成考试啦。
我开始对郑裕嘘寒问暖,耐心教导他学习。纵使旁人都劝我离他远点,我也只是淡笑着说道:他挺可怜的。
这些人只好说:你真善良。
嗯哼。
我确实善良。
高中接下来那段时间,我对郑裕很好。
他在寝室被人欺负,被关在门外不允许进屋时,我收留他。
他被人辱骂时,我安慰他。
他吃不饱饭,我便把自己的分给他。
我把小时候学到的孝顺父母的本事用在了他身上。可以说,他除了要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外,其他什么都顺心得很。
随着时光流逝,他对我越来越信任。
高考前三个月,我觉得,该收网了。
我把郑裕带到后山,我将一切都告诉给他听。我说:郑裕,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你叫我名字时,我只觉得恶心。
我说了很多狠话。这些狠话显然违背了父亲对我教导,他不允许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坏的一面。
但我忍不住了。我很想知道被人厌弃的郑裕在面对最好、唯一朋友的背叛、辱骂时会是什么样的。
郑裕的表现很令我满意。
他蹲下身,痛哭流涕。嘴里不停质问:为什么?
我也蹲下身,掐着他下巴,轻声告诉他:没有为什么。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活该。
郑裕哭着摇头,不停重复:我不信,你骗我!
我冷眼瞧着他的丑态,瞧了许久,厌了,转身离开。
郑裕没跟上来。
我回到教室淡定学习。我身旁属于郑裕的位置直到晚自习下课,也没等到它的主人。
第二日,它的主人也没来。
第三日、第四日也是这样。
直到第五日,郑裕来了,脸色很憔悴。我冲他笑了笑,正如往常一样。
他看见我的笑便浑身发抖。回到座位后他也只将头埋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郑裕这算彻底废了吧?那时的我是这般天真的认为着。
接下来的日子,郑裕像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班上的人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虽然依旧讨厌他,但已经学会把他当空气。现在我也不怎么理他了,他在班里更加没有存在感。
那时我无比确定,我一定能向父亲交出满意答卷。
但打脸来得很快,和高考放榜一起来的。
郑裕高考不仅没有落榜,反而成为年级为数不多考上不错大学的人。
郑裕……郑裕高中三年成绩那么垃圾,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我非常了解他的学习状况,他对知识点的陌生是装不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还有,这意味着,我失败了?
得知郑裕考上大学的事后,我非常震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父亲问我:毁掉他了吗?
我不敢告诉他,但不能不说,我不说,他迟早查得出来。我只好如实相告。
父亲冷笑道:你被他玩儿了。
父亲:高中两年,你为他保驾护航,你教他学习,你帮他应付别人的厌恶。而他呢?他只需要演演戏,然后躲在你身后安心学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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