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又喜又怅然若失:“要是全天下的恶行都被摄像头记录了,咱们会不会无用武之地啊?”
谢奇致笑道:“哪儿的话。咱们前辈还没DNA技术呢!科技在进步,咱们的侦查手段也该跟上。而且啊……等以后大街小巷都安装上监控探头,什么A级B级通缉犯,咱一抓一个准。”
刘立笑笑:“也是。国泰民安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咱都失业了,那还算件好事哩。”
“不说了。”谢奇致转口嘱咐道,“早点回来,咱这边缺人审讯呢。”
刘立哎呦两声,笑道:“看来我一时半会儿还失不了业!”
宋朝阳看他终于打完电话,跃跃欲试道:“咱现在去审贾金河吗?”
“不。”谢奇致挥挥手机,“这没接电话我都忘了件要事。”
除此讯问获取口供外,还有件现在就得做的大事。
即,通知姜璃父母。
他情绪立即从和刘立插科打诨里抽离,恢复往日的冷静。纵使这会儿案件侦查进展喜人,但有一点绝不能忘记。姜璃的苦难和其父母的苦痛……以及他们办案效率低所导致的姜璃被埋无碑之地数日的事实。
深呼吸一口气,谢奇致拿起手机,拨通了姜盼晴的电话。
如今看着姜盼晴的名,只觉得讽刺。所谓盼晴,最后竟得这么个结果。唯一心安的是,凶手现在不可能逍遥法外。
电话只响了几声便接通。
他张开嘴,声音因长时间的讯问而变得有些沙哑:“姜女士你好,我是晋北公安局大案中队刑警谢奇致。此次电话,是为通知你……”
“璃璃找到了?!”
“……是的。”谢奇致沉默一瞬,从齿间蹦出三个字,“请节哀。”
这话一出,话筒传来“砰”的一声,随即便是一阵滋啦电流声。谢奇致担忧地追问:“姜女士,你还好吗?”
对面没有任何回复,并在谢奇致再次开口前,挂断了。
生离死别……
何其痛苦!
更何况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奇致叹了口气,打算再次拨打姜盼晴电话时,收到一个来电。正是姜盼晴打来的。
电话接通,却是白志诚的声音,他声音喑哑:“谢警官,璃璃……具体在哪里?”
谢奇致轻声道:“市殡仪馆,我局法医还在那儿。您二位现在就可以去到现场。”
“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法医?”白志诚声音很憔悴,但语意却在为警方着想。
从这三言两语中,谢奇致切实感受到对方的善良,内心感慨万千。他温声道:“你们去是完全符合规定的,放心,不会有任何打扰。”
白志诚连声应好,最后哑着嗓子回:“我们马上过去。”
“那……谢警官,能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抱歉。”谢奇致低声道,“案件还在侦查中……”
现在案件还不算彻底侦破完毕,哪怕谢奇致现在就想告诉这对可怜的父母真相,也没有办法。
“唉……辛苦你们了。”白志诚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断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谢奇致内心颇不是滋味。白志诚夫妻每天会给他打电话询问案件侦破进展,且电话时间一直固定在中午十二点——一个不太可能打扰他工作的时间点。但他每回都只能回复“请耐心等待”五个字。
终于能告诉他们已经找到姜璃,却不能立刻告诉他们真相。
他长叹一声,随即通过短信的方式将姜璃具体在市殡仪馆哪个位置发送到姜盼晴手机号。
宋朝阳听了他电话的全过程,也颇有些悲悯地叹道:“这人世间的事啊。”
“别感慨了。”谢奇致拿着手机敲敲他脑袋,“现在,打起精神来,咱们去会会贾金河。”
贾金河状态还不错,一点都不像是呆在审讯室里的样子。见到谢奇致二人进门,还有闲心打招呼:“二位警官,又见面了。”
此时此刻见到他温和的笑容,宋朝阳只觉一阵恶寒自脚板底一直钻进脑髓。又让人恶心又叫人不寒而栗。
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竟然犯过那么多错误!
是的,那么多。
他们一致认为既然有万月梅、姜璃以及另一文件中不知名女生,那就应该还有其他的……他们未曾发现的受害者。
贾金河三人处理万月梅的手法实在太过娴熟,又有点放长线钓大鱼的意味。他们能耐心与万月梅周旋那么久,又能在她离开学校以后不再骚扰,那他们应该还有第二甚至第三、第四个选择。
否则像他们这样的人,如何能遏制住内心的恶?
所以,他们对贾金河的审讯重点有二。一为让他坦白自己对姜璃犯下的错,二为找出万月梅案其他细节,并由此挖出更多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
进门之前他们就明白这将是场持久战。
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罪恶的贾金河将是他们从警至今面对的最难缠的高中生。
走完程序问题,谢奇致直接开门见山:“姜璃脖颈上的扼痕以及她颅骨处的击打痕迹,你怎么解释?”
贾金河似乎早有预料他们会提这个问题,只道:“或许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吧。”
“有视频显示你曾用手扼住姜璃脖颈且拿钝器击打过……”
居高义那个废物没处理摄像机?他不是说他处理了吗?!
贾金河内心震撼,表面却不显,疑惑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而这一切都被韦子石用摄像机记录下来。”
韦子石招了?
他不想让他妈活了吗?
“哦?有这回事吗?”
“上述的一切,我们均是从一时长长达一百五十分钟的视频里发现的。前三十分钟你在与姜璃闲聊,直到居高义、陈时两人走了进来,你们便开始行逼迫之事。”
“大约第四十分钟时,刘泗加入了你们。直到一小时二十分,你扼住了姜璃喉咙。”
“你……”贾金河终于摘下平静面具,拧眉质问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谢奇致陈述道:“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摄像机已经将你、陈时、居高义、刘泗对姜璃所做的一切记录下来。而那视频,现在就在警局电脑里。关于视频内容,贾金河,你怎么解释?”
“你们在哪找到视频?”
“与你无关,回答问题。”
“警官,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说。”
谢奇致审视地看了他许久,才缓声道:“有人将装有视频的存储卡放入一档案袋,送到警局。”
闻言,贾金河嗤笑道:“警官,你以为现在在拍电视剧吗?”
“你想知道的我们已经告诉你,现在该你回答问题。”谢奇致敲敲桌子,又道:“不能有任何隐瞒。”
贾金河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几秒后,他扬起头,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爆发出一阵冷笑:“呵呵……”
在谢奇致警告之前,他又低下头,眼睛直视前方,陈述道:“我认罪。”
谢奇致敛眉与宋朝阳对视一眼,他们做足了持久战准备,可对方开局没多久就投降?!这和他曾经的表现完全不符。是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改变?
“警官。”贾金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坦白从宽哦。”
没等谢奇致警告,他换了副冷漠表情,陈述道,“我、居高义、陈时计划对姜璃下手,打算和她做些事。不过她反抗得很厉害,发出的动静引来了刘泗。你别看刘泗那副柔弱样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动手的时候他狠得很。”
“我的确掐了姜璃,至于她是不是我掐死的,我不知道。他们都打了很多下,说不定谁力气大点,就打死她了呢。韦子石是我叫来的,居高义拍视频容易手抖,我就让他帮个忙。”
“警官,我可都主动交代了。”
宋朝阳没收住力气,在纸上落了一个墨点。他尽力缓和自己情绪,将笔录补充完整。
“那我们来谈谈万月梅。”
“她?”贾金河轻嗤一声,“谁帮你找的她?她自己来的?她敢么?”
“端正你的态度,回答问题,不要做无谓的猜测。”
贾金河无所谓地扯扯嘴角,道:“行,那我就主动交代。她和姜璃一样,只是她活下来了,姜璃没有。交代完毕。”
“你!”宋朝阳腾地一下起身,怒目叱道,“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禽兽!”
贾金河露出个伤心表情,颤声道:“抱歉啊警官,话说得太快,情绪没跟上。”
谢奇致将宋朝阳拉下坐好,声音轻微而又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冷静,去把小柳叫来,让他做笔录。”
宋朝阳不太愿意,但也清楚自己轻易地被嫌疑人挑起情绪,甚至还有过激举动,已经很不适合再做笔录工作,否则有为笔录添油加醋的嫌疑。
于是抿了抿唇,轻声道:“好。”
宋朝阳开门走了。
谢奇致眼神平静地看着贾金河,用视线将他脸上虚浮的愧疚之情剥去,想要看到他内心。
贾金河眉头紧皱,嘴巴向下撇着,一副难过模样:“警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她们那么粗暴。”
谢奇致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柳治到来,再继续审讯工作。
柳治终于到位,谢奇致继续询问道:“除万月梅、姜璃外,还有没有没交代的?”
贾金河一脸痛苦,语含愧疚:“还有一个……她叫陈枚,我们违背她意愿和她发生了关系。很遗憾,她已经自杀了。”
“还有吗?!”
“没有了。”贾金河叹道,“警官,我知道错了。”
听到他认错,谢奇致眉头紧皱,并未在意,反而厉声讯问:“时间、地点,通通交代清楚!”
两人在讯问室里足足呆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贾金河这次无比配合,让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可他的表现却让谢奇致两人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一个多小时也足够刘立两人归来。谢奇致把提问要点告诉了他,又给他补充了万月梅的事,还让他看贾金河讯问笔录。最后把讯问居高义的任务交给了他。
做完这件事,谢奇致与柳治又进入讯问室讯问陈时。
陈时和居高义没有贾金河那么配合,但铁证在前,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事实也正如他们推测,那两人没有抵抗多久便坦白了。
最后就剩下刘泗。
他推翻之前的部分口供,给出更为详实的版本。在这个版本里,他承认了自己对姜璃做过的错事,并表示自己非常后悔,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类似这样的话,谢奇致不说听了万遍,那也有千遍了。
对此他向来是看事实说话。有没有悔过,看出来后做的事。
到此,整个案子关于姜璃的部分算是水落石出。
但那个档案袋……
还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
谢奇致抹了把脸,操着沙哑的嗓音对这几天没怎么休息过的队友们说:“你们先回去睡一觉,明早继续。”
第43章
“姓名?”
“刘泗, 泗是三点水那个泗。”
*
我……
性格懦弱,外貌也平平无奇。已占据空气、土地19年。平生没有做出任何一件令人瞩目的事。
这样的我……好像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
“砰!”
一个酒瓶自父亲手上滑落,在地面滚动。
我盯着酒瓶看了很久, 一个想法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如果我捡起这个酒瓶把父亲砸得脑袋开花,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那样做。只要看到他那张脸,我就已经退缩了。
明明我现在是强壮的青年, 而他已因常年的酒与颠倒的作息变得脆弱无比。我们之间的力量等级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颠倒过来。
但为什么我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臭小子, 给老子去外边儿买箱酒!”
我抬头看向脸被酒熏得通红的父亲, 心里酝酿着拒绝的话, 开口却是:“好……”
“小兔崽子。”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搞快点!”
我带上钥匙拉开门,一步一步下楼。
如果我现在能滚下楼梯撞死自己就好了……
但是我做不到。
我害怕死亡。
父亲要的酒是以箱为计量单位。我要把这一箱酒从超市一直搬回位于二楼……他的家里。
以前我抬几步就会气喘吁吁。
但现在我变了, 我已经可以一路不停歇地将它抬回家里。然后, 回到房间疯狂地喘息吐气。很狼狈,我恨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日子会在每周周末重复。
终于……
“刘泗,这周六是我的生日,你来吗?”
我刻意沉默了一秒, 才扯着嘴巴笑:“当然。”
他笑了。
笑得很恶心。我讨厌他,一个冷漠的伪君子。
但这件事他算是做得不错。
我可以借这个机会不回家……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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