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当他骗方士吧。
方士,子阳心悦你。
第六十六章
夏末,燕帝驾崩,南燕国迎来了一场隆重庄严的葬礼。
诸多官员皆到丧仪现场。
站在最前方的赵棣一身墨色长袍,他的头发被白色带子束着,成了发冠。
他双眼微红,脸色惨白,看来燕帝驾崩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只见一位钦天监的方士,站在南燕正宫殿上高台,大喊一声。
“跪!”
朝廷百官连同后宫妃嫔等数千人,一眼望去,一干人等均穿着黑袍白带麻布,随着方士的喊话,跪拜下来。
“叩!”
砰砰触地的声音纷纷响起。
“起!”
九步一叩,以儆孝之,赵棣慢慢向前挪动着,就这样三个动作,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向前挪动。
宫殿中均挂着厚重的白绫,灯笼也都被换成了白色,正殿上更是香纸燃烧出来的浓雾,燕帝的棺椁正停在大殿中央。
装燕帝的棺椁长达四米,宽两米,外面是用柏木堆垒成棺椁形状,里面放有大量陪葬品。
而最里面玉棺中的燕帝面容消瘦,脸上泛着淡淡的青色死气,身上穿着象征君王的黑袍。
他的胸前满是金银财宝,身侧更是数不胜数的玉器瓷器。
伶人开始奏起丧乐,黄纸漫天,底下响起一阵阵哭泣声。
葬礼整整举行了三十天,燕帝的棺椁才被抬出京城,葬进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南燕皇陵。
燕帝今年五十六岁,十二岁登基,在位四十四年,无功无过,朝堂安稳。
虽近十年天象频频离奇,但燕帝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作为一个君王无功无过。
丞相,御史大夫,等众多礼部官员,最终还是为这位君主,选好了他的谥号:
宣。
随着燕宣公的葬礼结束,赵棣身为太子,平稳登基上位。
扶祁作为他的仲父,身份随之水涨船高,随着他的姓:越,封为越公。
登基是新皇即位后举行的最为盛大和复杂的礼仪活动,也是赵棣成为新的燕帝中的头等大事,登基仪式被定在立秋。
钦天监的一直忙碌于燕宣公葬礼之事,负责祭祀、宗庙之礼的奉常便负责祭祀一事。
赵棣亲自祭祀天、地、宗社后,便回了宫,再次换上墨黑色绣着日月星辰的帝服,坐到御殿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贺行礼,以及称臣上奏。
这登基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因为燕宣公驾崩,赵棣的登基典礼因为丧事的影响简单了些。
奏乐、赐宴等均不举行,且要求全国子民为燕宣公服丧百日,不可在此期间吃喝玩乐违反礼仪。
“君上。”
赵棣正在处理朝政,抬起头,便看到扶祁正端着一碗药膳缓缓而来。
“扶祁。”
“君上,近日辛苦,先是燕宣公的葬礼,接着便是登基大礼,这段时日瘦了许多,用些药膳吧。”
扶祁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已经立冠的赵棣,将手中的药膳递到他的案桌前。
“多谢扶祁,这些事可以让宫人来做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动手。”
赵棣没有婉拒扶祁的好意,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喝起了药膳。
扶祁拿起他放下的竹简看了起来,上面基本都是大臣劝谏赵棣立王后,他不由开口道。
“君上还未立下王后,是否该让世家选几个女郎进宫?”
“不了,父皇刚殡天,寡人需守孝三年,其次神教背后之人还未抓出,寡人暂时还不想考虑后宫之事。”
赵棣抬眼看了扶祁一眼,看到扶祁眼角的皱纹,抿了抿唇又开口问道。
“扶祁是否想要出宫。”
“君上是觉得扶祁多管闲事,在赶吾出宫吗?”
扶祁脸色有些难看,他十五岁便入了宫,进宫二十多载,都快忘了宫外是如何生活的了。
而且他现在虽然被封为越公,但赵棣还未给他赐予封地。
“扶祁误会寡人的意思,寡人是怕你在宫中寂寞,才会出口询问,既然扶祁不想出宫,便一直呆在这里也好。”
赵棣摇了摇头,近日的竹简中除了劝谏他立王后的,更多的都是让他将扶祁出宫。
扶祁是燕宣公的近臣,燕宣公死后,除了先王后及几个有公子的嫔妃夫人,那些近臣都被遣散了。
如今宫里除了赵棣,便只剩下扶祁了。
“只要君上不嫌弃扶祁便好。”
扶祁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的神情依旧那般温柔如水。
“寡人当然不会嫌弃扶祁。”
赵棣眼神暗了下去,扶祁是抚养他长大的仲父,他不至于登上皇位后,便忘恩负义。
他似乎想到什么放下了手中的药膳。
“寡人想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一般在每届帝王登基后都会有,包括减少税收等。
“君上所作之举自然甚好,小简方士如今关在大牢中快半年了吧,不若就趁此时机,放出来吧。”
赵棣这个时候提出来,扶祁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想放出因为大不敬而被关入牢狱之中的简源,他也顺着赵棣的话语说道。
“嗯,既如此,去传吧。”
赵棣早就准备好了宣召天下的锦帛,知晓扶祁不会反对他后,立即让宫人去宣旨。
“……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大赦天下,希望上天保佑,国泰民安,汝等归家,宜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可再犯。”
随着宫人念完的声音,天牢里的锁链铮铮落地,穿着破旧衣衫的犯人脚步蹒跚地缓慢离开,这充满腐臭等各种异味的牢狱。
有些体力好的,甚至在这拥挤的过道上跑动起来,惹得前面的人纷纷倒地。
“都给老子慢着点,撞死了人就把你们统统抓回来继续关着!”
狱卒朝着地上甩了一鞭子,恶狠狠地警告着奔跑的人,这才让哄闹的人群静默下来。
牢狱大门打开,外面清透的亮光照射在这群犯人脸上。
惹得一个两个的不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吱哇叫嚷着,又害怕狱卒出来抓他们回去,只得慢慢适应着外面的阳光。
简源弓着腰半眯着眼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他的衣衫对比其他人来干净许多,只是精神气有些颓废。
经久不见阳光的肌肤透着惨白,身材也十分消瘦,他捂着嘴唇咳嗽了几声。
张开手,一手血腥。
简源内心发出一丝冷笑。
燕帝啊燕帝,你可总算死了,再不死,他就真的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天牢里了。
“子源哥哥!”
“子渝。”
简源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皱起眉连忙撕下一缕衣衫,擦去手上的血迹,丢在一旁,站直身子朝着简渝走去。
一早便等候在天牢外的简渝,看到了简源的身影,连忙朝着他跑了过来。
等碰到简源瘦弱的手臂,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认真打量起简源,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消瘦的身体,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子源哥哥……我们赶紧回去吧,父亲母亲都还在家中等你。”
“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回家吧。”
简源伸手擦干简渝脸上的泪水,在简渝和奴仆的帮助下,上了牛车。
第六十七章
简源刚回简府便在奴仆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不过他身子羸弱,还没来得及去正堂见简衍与简夫人,便昏迷过去。
清醒过来便是简夫人坐在他床前哭。
简夫人看到简源醒来,便泪流满面,她抓着简源的手臂,哭的不能自已。
“吾儿……你怎么消瘦成这副模样。”
“母亲,子源不是平安出来了吗?”
简源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想让简夫人冷静下来,抓的他手臂太紧,有些疼了。
“好了,夫人,你快放开子源的手,都被你抓青了……”
简衍连忙拉开简夫人的手,简源白皙的手臂上直接一道青紫的痕迹。
“吾儿,是母亲不好,掐疼你了……呜呜……”
简夫人看到伤痕,又是自责愧疚,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让奴仆拿药上来。
“无事,是子源不好,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是父亲没用,不能及时救你出来。”
简衍对自己也是一脸责备,他去求了赵棣,也求了扶祁,甚至趁着燕宣公还在世去求了,都没能将简源救出天牢。
若不是此番赵棣登基,恐怕简源要在天牢呆上一辈子。
“父亲哪有这样怪自己的,这便是吾不孝了,再说吾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父亲该宽宥一些,顾好自己的身体。”
简源又连忙宽慰起简衍。
他面前的中年夫妇,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满头银发,简源眼中闪过不忍,还是没将当年燕帝曾经私下与他会面的事说出来。
毕竟他进天牢,是燕帝提前与他说的。
只是他没想到,天牢里的环境过于恶劣,被关在里面实在不好受。
期间燕帝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简源,甚至连赵棣都没办法去天牢看他。
若不是简家在外随时打点着,简源都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熬过这艰苦的环境。
毕竟他现在也快临近三十,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人了。
“吾儿,你受苦了,大夫说你需要静养,身子亏损的很,我们不急,慢慢补回来哈……”
简夫人擦着眼角的泪水,忍着心疼慢慢的拍着简源的手,说着说着又没忍住,将头转了过去哭了起来。
都怪那神教宣传的长生不老药迷惑燕宣公,她的儿怎会被蹉跎成这样。
简源之前昏迷时,简家便请了大夫,大夫检查完直摇头。
虽然简源没有在天牢受到任何刑罚,但天牢里的环境恶劣。
再加上几月前,牢里突发鼠疫,简源未能及时得到治疗,留下了后遗症。
拖到现在,大夫说简源现在的身体,药石无效,病入膏肓,即便有珍贵药材吊着,也恐寿命无常。
听到诊治结果的简家人,简夫人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大夫连忙把脉,简夫人是忧虑过重又听此番消息,邪火攻心也需静养。
“没事的母亲,慢慢养着便是了,子渝最近学业如何?”
简源对着简夫人笑了笑,又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简渝。
“子渝愚笨,学业并没什么长进……”
简渝之前就已经哭过一场了,现在眼底还是红红的,像极了兔子,见简源问他话,吞吞吐吐地回道。
这半年来,简家为着简源入狱一事上下打点着。
因简源是大不敬罪名入狱,再加上外面神教背后有个姓简的方士谣言,致使简家声名受损。
简衍在朝堂举步维艰,甚至到后期都没办法参与朝政了。
随之连累的便是简渝,在学院也被世家子弟们排除在外,只好休学在家。
“是吾连累你们了。”
简源不禁在心中骂起了去世的燕帝,早知简家背了这么大的锅,他绝对不会答应燕帝的请求。
“都是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你二叔还没找到真正的神教后面的人,至今都还未回京。”
简衍拍了拍简源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小叔到现在都还没回京城吗?”
简源有些诧异,简苏都快离京一年了。
原本最开始只是追寻山鬼,游历南燕国,虽然期间遇见神教的事,没想到至今还没回来。
“二叔前几日传了信来,说在南阳地界有找到那个姓简的下落,不过看时间也有半月了。”
简渝听到询问,连忙找出之前简苏寄回来的信件递给简源,随后又想到什么,拿出几张锦帛。
“这半年来小叔也寄了不少,上面的字样吾看不懂,想来应该是寄给子源哥哥你的。”
“多谢。”
简源先是打开锦帛,确实是简体字,又卷了起来,看起那些寄给简家人的信件。
简苏说的大部分都是关于神教的事,还有到了南阳,他顺着神教这条线挖出了几个不安分的宗室,处理了不少事。
也有劝告简衍他们,在京城安分低调行事,至于简源被关牢狱,只让简家的人在外面打点即可,别再去求人。
“天色不早了,不如你们先回去歇息,吾想自己待一会。”
简源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看简苏私下写给他的信,虽然简渝说他看不懂,但他想要一个单独私密的环境。
“好,子源你好好歇着,若有什么需求,一定要跟父亲说。”
简衍明白说了这么会话,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带着还有些不舍的简夫人及简渝走了。
等人都走了,简源连忙打开锦帛,从最初的日期顺着看下去。
“小源,嵇丘长得跟梦妖相似,你有空的时候记得调查一下嵇丘的身份,关注一下他是否与扶祁有接触。
瑶城这边神教处理的差不多了,我要出发去南阳看看是不是简家的宗室里出了内鬼,毕竟摸黑的是简家声誉。”
“小侄子,不怕你笑话,你小叔活了这么多年,现代加上这辈子的岁数都快四十了,越活越回去了。
还记得小叔跟你说过钦天监里面的奉常吗?那个叫子阳的,他是乔阳明的前世,我在廉村遇见他了。
可惜,他死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你守着赵棣十年,我忽略了他的前世十年。
这个时代真没意思啊……”
这些锦帛里零零散散的,都是简苏这半年来的遭遇。
简源看着手中的字迹,感觉自己印象中那个自由散漫的小叔,经过子阳一事,连字迹里都透露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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