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谢可颂注意到展游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吗?”
“没,我的一些口味偏好而已。”展游保存,发送,抄送自己,“稍微改了一点数量,帮你发过去了。”
谢可颂点头,又点开一封邮件:“还有之前说要改的……”
一问一答,展游思路清晰,不紧不慢地踱到谢可颂身旁,蹲下,重新开始扒拉抽屉。
杂物撞击,叮铃哐啷。谢可颂被吵得说不了话,伸手提溜住展游后领,疑惑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也没什么……”展游自言自语,“明明之前有很多的,怎么想找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
“我帮你找?”
展游一个激灵:“不用不用。”
可能想尽快转移话题,展游牵起谢可颂的手,七扯八扯地聊一些最近工作上遇到的事。谢可颂戴着戒指的左手被展游攥得很紧,几乎要在展游指根也留下痕迹。
工作上的无聊趣事,谢可颂大部分都听说过。他们有说有笑,甚至让谢可颂产生一瞬间的庆幸,还好他跟展游是同事关系。
工作是好的。
如果不提工作,谢可颂都不知道该跟展游说什么。
“小谢?小谢?”展游叫了好几声。
“哦……”谢可颂回神,“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听。”
“我说,”展游柔缓地重复,“那我们下周就先在家里约会一天吧。”
谢可颂:“好。”
展游又说:“然后等工厂第一批融资签约完成,我们再一起去度假,怎么样?”他补充,“不带电脑,也不带手机,好不好?”
谢可颂又说:“好。”
“哦还有,”展游说,“我临时要出差一趟,跟例会时间冲突了。”
谢可颂:“需要我帮你协调时间吗?”
“不用,”展游说,“你替我去开。”
谢可颂:“好。”
等等。
谢可颂反应过来:“啊?”
第37章 心情愉悦但仍被忧郁笼罩
yth大楼,49层。
一束灯光笼罩吧台。
谢可颂坐在高脚凳上加班。琥珀光线像威士忌酒液,淹过他专注的侧脸。
叮铃,冰块相撞。
柳白桃替谢可颂做了一杯无酒精鸡尾酒。
“所以,展游让你帮他去开会,”柳白桃身着酒保服,把杯子推给谢可颂,“你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
“嗯。”谢可颂抿下一口饮料,暂且从工作状态抽离,“谢谢,今天的也很好喝。”
柳白桃拿毛巾擦了擦手:“你喜欢就好。”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活动日。
谢可颂头天晚上熬了个大夜,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四点前做完了自己当天的本职工作,随后躲到49层,加班准备月底开会的文档。
“如果你忙不过来,其实可以拒绝他的。”柳白桃和婉道,“展游总不能勉强你。”
“我自己也想试试,”谢可颂目光回到屏幕上,眼里闪着冷静的蓝,“而且一直呆在自己的舒适区的话……展游不太喜欢这种。”
柳白桃笑笑,背过身,讲空杯子放回原位,口中飘出一句轻语,好像在说“展游运气真好。”
伴着慵懒的爵士钢琴曲,键盘敲击声继续。
柳白桃难得闲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同样坐到吧台边,轻手轻脚地把文件夹里的东西倒到台面上。
那是一堆纸屑,褪色的英文油墨字浮于其上,隐约可见。
柳白桃慢慢翻找,细细辨认,运气好,碰到原本相邻的两片,就用胶带把它们粘起来。他似乎打算复原纸张原本的样子。
东零西碎的,柳白桃已经拼接完三分之一张纸。
“能帮我看看初稿吗?”谢可颂将电脑侧过一个角度,朝向柳白桃。他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埋着头,改口,“你在忙吗?那先等你……”
“没事。”柳白桃停下手里的活,指尖搭上触控板,“嗯……我看看。”
事业部例会,照道理不用特别费心,毕竟谢可颂跟展游开过数不清的会,日常议题早已烂熟于心。
只是这回正好遇上一个特殊的项目节点。
展游投资的某个地块分析决策软件,近期准备投放市场。谢可颂需要跟投资委员会一起讨论上市策略。
“能看出来,你偏向推迟进入市场。”柳白桃总结,“等两个月后,软件功能更加丰富,再分包给零售商正式投放,对吗?”
谢可颂点头。
柳白桃想了一下,问:“你有没有给展游看过?”
“还没。”谢可颂说,“我最近很少跟他呆在一起。”
展游这两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本来月底临时出差,一部分工作就赶着往前挪,更别提最近展游沉迷恋爱,还要专门腾出时间跟谢可颂约会。
他对谢可颂承诺过“不带手机、不带电脑、没有工作”,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我有问过他。”谢可颂说。
柳白桃:“他怎么说?”
谢可颂回忆道:“他说……”
大概是上周的某个深夜。展游的房子里。
谢可颂洗完澡有点饿,去厨房做了一杯热可可,顺便把笔记本带出房间,戴着耳机加班,写上市策略的大纲。
不知过了多久,谢可颂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拥住。
一阵的热气扑来,携着洗浴香氛的水果味。
“回来了?”谢可颂打字的手没有停,分神扫一眼电脑上方的时间,“今天比平时晚一点。”
“嗯。”展游下巴搭在谢可颂头顶上,像在玩叠叠乐,又问,“你怎么还不睡,在做什么?”
“在写替你开会要用的大纲。”
谢可颂从展游怀里挣脱,扭过身体,问:“你对上市策略……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展游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笑道,“我说过的,这次你来做决策,我全力支持你。”
他说完,哼着轻快的小调,拎起谢可颂喝完的杯子,拿去水槽清洗干净。
……
“展游好像没打算管这件事。”谢可颂陈述。
“这样啊。”柳白桃给谢可颂批注了两个在线文档的超链接,解释,“我最近收集到的业内竞品上市计划,还有消费者动态,你可以参考一下。”
谢可颂打开表格预览,说:“谢谢。”
“能帮到你就好。”柳白桃托着下巴,笑眼看人,“我和小青都很支持你。”
“吱呀——”
休息室厚重的木门开合。
“渴死了,给我做奶茶。”柳青山人未到声先来,抱怨,“被葛洛莉娅姐姐抓去充壮丁,讲了一下午的话。”
柳白桃站起来,回到吧台内,边拿茶叶边问:“又去当心理健康姐姐了?”
“呵呵,”柳青山冷笑,“劳动合同还有半年到期,要是我到时候被展游裁了,就去公司门口摆摊……”
“给打工人算命?”谢可颂接口。
“打工人的命还用算?”柳青山夹着嗓子说,“瞧您这面相,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至少工作到65岁不是问题。”
说完,柳青山坐到谢可颂身边,给酒吧切了首歌。她喜欢摇滚。
“小青,你帮小谢看看他开会要用的文档。”柳白桃忙着给妹妹调奶茶,“就是那个决策软件的上市策略。”
“行啊。”柳青山爽快答应。
她搬过谢可颂的电脑,浏览了三分之一,目不转视地问:“这个思路……你有没有给展游看过啊?”
柳青山问了跟柳白桃一样的问题。谢可颂心生疑窦:“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
柳青山抬手,抽出插于发间的水笔,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随便取来一张纸巾,列出谢可颂文档的大纲,调整结构,并增删了几个小点。
“不仅没问题,其实你做得蛮好的。”她给谢可颂改完,好奇道,“这个完成度,你准备了多久?”
谢可颂将纸巾上的字敲进文档:“嗯……近一个礼拜吧。”
“天杀的资本家,就不能早点给你布置任务?”柳青山掏出自己的电脑,把以前做过的案例打包发给谢可颂,唏嘘道,“小可怜,没少熬夜吧。”
谢可颂毫无波澜:“还好……收到了,谢谢。”
“小谢看着好像是瘦了。”柳白桃下巴尖指了个方向,“柜子底下有体重秤,要不要测一下?”
“不用了……”谢可颂眼下青黑愈发浓重,声线虚弱,“我最近……有点抗拒知道自己的体重。”
对话间,经典珍珠奶茶被递到吧台上。
柳青山大吸一口,眼睛一转,瞧见柳白桃身旁的那摊纸片,问:“你在干嘛?”
“准备礼物。”柳白桃回答,“那家伙不是快过生日了嘛。”
“谁?”柳青山回想,了然,“哦,老杜啊。”
“谁过生日?”有人插话。
背后木门再次开合。
在众人的注目下,柏继臣牵着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姑娘走进来。
“杜成明。”柳白桃回答,主动问,“喝什么?”
“金菲士吧。”也只有柏继臣上班会摄入酒精。
柏继臣把小朋友抱上高脚凳,拍拍她头:“来,叫人。”
“叔叔阿姨好。”小朋友乖乖打招呼,见到谢可颂,另外说,“哥哥好。”
这个小姑娘谢可颂也认识,之前在那场爆炸的示范区开放活动上见过,柏继臣的侄女,柏望舒三句话不离的小孙女。
谢可颂对小朋友笑了笑。
“我爸有事要办,先一步去B市了,”柏继臣解释,“然后我弟弟一家……”
“你别说了,我懂,总之这两天你带孩子。”柳青山嚼着木薯珍珠讲。
柏继臣心累地点点头。
酒还没端上来,柏继臣熟门熟路去到酒吧唱机旁,换了一张唱片。
在勃拉姆斯的第二交响曲中,柏继臣举止翩翩,将衬衫袖子折到手肘。他闲着也是闲着,帮展游照看谢可颂,问:“你们现在到什么进度了?”
柳青山主动跟他调换座位,说:“内容我看了,挺好的。现在就差……”
“还需要纠正一下英语表达。”谢可颂朝向柏继臣,“麻烦了。”
最后的问题是语言。
谢可颂读的应试教育,大学毕业英语也只能高分通过考试;柳白桃和柳青山在国外工作多年,听说写都流畅;只有柏继臣和他的小侄女,一出生就接受双母语教育。
语言有时候算得上是一种阶级差距。
于柏继臣而言,校对文档,不过是把文字从头到尾通读一遍。他一行行往下念,帮谢可颂调整语序,替换单词。
身旁,小朋友觉得有点无聊,凑过来看他们在做什么。柏继臣念一句,她也跟着念一句。
“你这句话原本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柏继臣补充,“中文意思。”
谢可颂调出翻写前草稿,用鼠标划出相应的句子。
几颗脑袋共同挤到电脑屏幕前。
屏幕荧荧发亮,白色的文稿底板上,高亮出这样一句话:开门见山地说,我们需要先给零售商……
柏继臣跟着谢可颂的英文稿复述:“To get to the point, we need to…”
小朋友只看到中文版本,像玩填字游戏一样翻译:“To cut to the chase, we need to…”
低醇嗓音和幼稚话语相撞。
双方都停了停。
谢可颂坐在旁边想了想,把自己原先写在文档里的to get to the point,改成了to cut to the chase。
“不用改,都一个意思。”柏继臣说。
“我知道。”谢可颂实事求是道,“后面那个我听过,只是自己写的时候没想起来,现在加深一下印象也好。”
他身后,柳青山拄着脸,朝柳白桃撇了撇嘴。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柳青山忽然说,“那种……我拼命努力得来的东西,别人一出生就有……的感觉。”
柳白桃劝:“小青……”
柳青山自顾自地讲:“我当时觉得很愤怒。”
下一瞬,柳青山手肘捣了捣谢可颂的胳膊,跟他咬耳朵:“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
谢可颂注意力从文档上抽离:“什么?”
“看到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的感觉。”她笑得有点邪,“怎么样,是不是还挺难受的?”
“嗯……”谢可颂沉吟,“刚来的时候,确实有点难过。”
“那现在呢?”柳青山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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