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靠着实力向姜沉证实了他的无害,而姜沉顾虑到绛蔻,自然只能认命的将人救下。
——毕竟她已经欠绛蔻一个孩子了,可不能再欠绛蔻一个爹。
第255章 白面
命人将丞相救下后, 姜沉犹不放心,特意留下一个暗卫盯着丞相,以防对方醒来还不死心的自尽。
经过最初的震撼, 姜沉已然看出丞相的打算。
对方不愧是一步步走上左相之位的老狐狸,仅凭他能如此决然果断的选择自我了结, 便可以从中看出对方的心性与手段。更遑论在眼下这个节骨眼里——绛蔻‘怀孕’, 身居与后位接近的唯一妃位,独得皇帝的真心宠爱,仅有的缺点还是娘家势力太大, 引起皇帝的忌惮。
以丞相的手段,解决帝王猜疑,理当很简单。
可对方想必也知道, 帝王之多疑, 只能治标不治本, 解决的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只要丞相站在这个位置一日不动弹, 来自皇位的注视一日不会消散。
若是贪生怕死一些,丞相大可急流勇退。
但很显然, 丞相不甘心也不满意这个结果, 所以他选了最极端也最划算的方法。
——在皇帝最猜忌自己的时候, 用自己‘悲愤’、‘忠诚’的死,换来帝王珍贵的愧疚。
若是姜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么绛蔻可以借助着这股东风, 一鼓作气登上后位, 她的余生甚至可以说多了一块免死金牌。
在帝王的歉疚没有被耗尽前。
绛蔻百无禁忌。
不可否认,丞相的一切算计都稳准狠。
可惜他千算万算, 没算到整件事的源头就是错的。
绛蔻‘怀孕’的事情被隐瞒,根本不是姜沉别有用心,准确来说,姜沉反而是太过用心,生怕假孕的事暴.露后,绛蔻会因此被外人非议嘲笑,因而才瞒的死死的,小心呵护着小姑娘的自尊与名誉。
信息偏差就这么产生,姜沉也不好意思现身解释,她只好默默安排人盯紧自己的老丈人,顺便在心中悄悄点头——别的不提,丞相能在她心底洗脱最后一丝怀疑,便说明对方的自尽未遂还是有点作用的。
夜色越发深浓,姜沉在惊雷声中无声无息回到皇宫,等她在御书房换回常服,外面的暴雨在顷刻间模糊了一切。
姜沉遣散闲杂人,自己踱步来到窗边,凝视着大雨陷入思索。
而今她已经确信,昔年别庄大火不是丞相所为,这让她内心松口气的同时,越发感到疑惑。
放火的真凶既然不是丞相,那还会是谁?
大将军?
理论上来说,大将军确实有嫌疑,可姜沉不是第一日登基,她在位几年,对朝堂众人都有所了解,如大将军那样闷不做声一心打退匈奴的人,似乎没有道理与理由去插手前朝后宫、做下恶事。
风裹着潮湿扑上姜沉的面容,她皱起眉,一边抬手将窗户合上,一边在左思右想后下定决心。不管大将军有没有嫌疑,她先试探调查再说。
母兄之死压在她的心头这么久,以至于姜沉漠然的想……她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森冷的杀意在幽寒的雨夜成形,却在下一秒被截断。
暗卫悄然出现在殿内,禀告的正是前段时日、姜沉特意令人调查小辛子一事:“回禀陛下,小辛子在内务府上报的身世有异,其原先似来自江南地带,因为江南距京城颇为遥远,再具体的事情,暗一尚未查清。”
姜沉的眼中掠过诧异。
她原先调查小辛子,不过是因着对方总是出没在自己在意的人身边,从而引起她的注意罢了,真要怀疑对方,也只能说是本性多疑、习惯性审视而已。
然而查出的结果,属实让姜沉感到惊讶与惊悚。
小辛子居然真的藏有隐秘!
对方为何隐瞒身世?
对方潜入皇宫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是不是当年的真凶?!
姜沉的注意力瞬间从大将军身上转移到小辛子这儿,未免打草惊蛇,她暂时忍住了命人立刻将小辛子关押地牢的想法,转而定定盯紧暗卫:“再去查,这次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暗卫被她阴冷的语气激的后背发冷,连忙应下,接着又想起一事,赶紧汇报:“陛下,小辛子近日利用赵太妃,给长定宫的樱念姑娘送了一个香包,樱念姑娘随意佩戴上,目前暂未出事。”
姜沉听了前半段,脸色已经无比难看,等听完后半段,她的表情才稍稍好转:“你去找个机会,偷偷将香包拿走,送去太医院检查,再命太医去长定宫,为——”
说到这儿,姜沉忽然迟疑。
身为皇帝,她的一举一动本就被无数人盯着,特意安排太医去为樱念查体,或许反而会让樱念成为众矢之的。
姜沉思考两秒,挥手让暗卫离开,自己则开始大步向外走。
正值深夜,站在外面守夜的太监宫女都是最困的时候,虽各自强忍着,仍在姜沉出来的第一时刻,忘了反应。
等姜沉从她们眼前走过,她们才慢半拍的听到陛下口谕——召集太医,前往长定宫,为太妃诊平安脉。
冰冷的雨夜,只有温暖的被窝能抚平赵涟漪的心。
故而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睡得正熟时!被人硬生生!从被窝里喊出来!
只为诊平安脉。
要不是白日里刚诊过脉,赵太妃看着这架势,几乎以为自己快死了。
等姜沉顶着她呆滞的目光,挥手遣走众人,转而让太医为同样迷迷瞪瞪的樱念诊脉时,赵太妃看着看着,突然‘呵呵呵’的笑出声。
寂静无声的殿内,赵太妃的笑声诡异又恐怖。
太医、姜沉、樱念,三人同时望向她。
赵太妃一滞,缓缓收住笑,默默低头当鹌鹑:“本宫在醒神,陛下、陛下自便。”
姜沉瞥了眼摸着肩膀、貌似被笑声吓到的樱念,难得大发慈悲一次:“太妃进去休息吧,朕与太医再说几句话。”
赵太妃精神一振,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眯着眼就进了内殿,幸福的去睡回笼觉。
樱念羡慕的看着她背影,又看看在给自己诊脉的太医,最后可怜巴巴望向姜沉:“陛下,我也想……”
姜沉冷酷打断:“你不想。”
樱念气的鼓起脸,俨然下一瞬就要攥紧小拳头、把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捶一顿。
姜沉见状,眼皮一跳,上前握住少女柔荑,哄道:“乖乖听话,若不是真的担心你,朕何必深更半夜带着太医来替你诊脉?”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绛蔻就更不能忍了:“所以陛下为什么突然担心我?”
她试图跟上姜沉的脑回路,猜测:“陛下是做噩梦了?梦到奴婢死了?”
姜沉变了脸色,捂住她的唇,不悦呵斥道:“口无遮拦!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绛蔻压根不怕她,好奇的把她的爪子扒开:“所以到底为什么鸭?”
姜沉顿了顿。
目前还不能动小辛子,她自然不能如实告诉樱念。
而怎么说,才能表达她的恐惧呢?
姜沉努力思考,偏偏绛蔻不想给她时间编造假话,故而一个劲缠着她撒娇,使得太医都没办法好好给樱念诊脉。
姜沉板着脸,试图装凶吓一吓樱念,结果自然是失败。
被追问的急了,无奈又头疼的姜沉只好摁着樱念的脑袋,脱口而出:“朕梦到你怀孕了!”
樱念惊讶的看她。
太医也险些拔掉自己的胡须。
姜沉……姜沉冷静下来后,眼前一黑——都怪樱念追着问她梦到了什么噩梦,以至于她一时不妨,居然说了真心话!
几秒的安静在某些特定时刻显得分外漫长。
得到回复的樱念似模似样的蹙着眉头,好几秒后一本正经道:“陛下,奴婢即将说的话可能有些残忍,但绝对是真话。”
姜轻不太想听,她直觉樱念说的不是好话,奈何人都是犯欠的,她一个没忍住,问道:“什么话?”
樱念拍拍她肩膀,目光里隐含怜惜:“两个人亲嘴儿,是不会怀孕的。”
姜沉怔了怔。
她正愣神间,一旁的樱念倏然想到什么,震惊的开口:“陛下连这个都不知道吗?那宓妃娘娘怀的孩子——”
姜沉内心一咯噔,一把捂住樱念的嘴,在小姑娘眨巴眨巴的目光中,她咬牙切齿道:“朕知道、知道接吻不会怀孩子!”
樱念用眼神示意:那宓妃……?
姜沉深呼吸,硬着头皮,严肃而镇定:“是亲生的!”
第256章 白面
樱念‘唔’了声, 睫毛扑闪,转动的眼珠怎么瞧都像是不太相信。
姜沉却不想和她再聊下去,总感觉话题过于奇怪——不管是关于‘孩子’是否是亲生的这个话题, 亦或是与樱念谈论绛蔻的事——无一不令姜沉浑身不自在。
具体为什么这般不自在……姜沉下意识避开深入思考。
恰巧太医趁着樱念被转移注意力的功夫,顺顺利利把脉结束, 姜沉赶紧松开捂住樱念红唇的手, 转而催促:“去休息,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明日浇花没精神, 反把花浇死了。”
樱念:“?”
她之所以现在还没睡,不是对方的原因吗?
有事就‘樱念亦未寝’,没事就‘怎么还不睡’是吧?
樱念气成河豚, 愤愤捶了下姜沉, 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要不是确实困了, 她才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对方!
姜沉一直等到樱念离开,才默默抬手,捂住心口。
太医一惊:“陛下!您怎么了?”
姜沉长长吐气:“朕没事, 就是有种心动的感觉。”
太医揣测:“心脉异常加速,可能是呼吸不过来的缘故, 需要臣为您开一贴清心舒气的药方吗?”
姜沉点头:“开吧。”
解决完自身的意外之灾, 姜沉不忘初心的询问正事:“樱念的身子如何?可有亏损?”
太医摇头:“樱念姑娘体质极好, 连寻常宫人的毛病都没有,甚至比贵人还康健。”
姜沉松开眉头:“不错。”
得知樱念身体健康,姜沉瞬间心安, 她吩咐太医, 嘱咐对方每日都要来长定宫、私下里给樱念把平安脉后,便如来时一般, 沐着夜色悄然离开。
等她回到御书房,暗卫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小辛子通过手段送到樱念手里的香包,如今静静搁置在姜沉的桌案上。
浓郁的香味萦绕在宫殿内,姜沉询问:“院首是怎么说的?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朕。”
暗卫迟疑两秒,严肃开口:“院首先是说,‘格老子的,哪个龟孙儿深更半夜敲老子窗’,随后说‘原来是陛下口谕,微臣这就检查一番’,最后说‘大人,香包无毒,请从正门离开,开窗户太冷了’。”
语罢,暗卫打了个喷嚏。
姜沉:“……”
姜沉:“……无毒便好,你退下吧。”
暗卫沉稳点头,消失在原地。
几秒钟后。
殿门处遥遥的又传来一声喷嚏。
姜沉:“……嗯?”
第一个喷嚏不是暗卫模仿的太医院院首吗?
姜沉陷入短暂的沉思。
但她很快又走了出来,不感兴趣的略过这件事。
提起荷包打量了几眼,即便姜沉从太医院院首口中得出‘无毒’的结论,她也不可能再把荷包送回樱念身边,况且,樱念瞧着也不像是常戴这个荷包的样子——小宫女喜爱花花草草,身上总有馥郁好闻的香气,倘若对方常戴着这个香包,那香包一定会被樱念身上的香味所干扰,逐渐也混杂起花草的清香。
但很遗憾,这个香包目前的香味很纯粹,以至于姜沉哪怕心思一动,也在片刻后深感索然无味。
打量四周少顷,姜沉把香包放到书架上。
未免被失主找到,她颇有心机的将香包放到最高层,随后安然进侧殿休息。
之后几日,姜沉都在处理国事、暗中观察后宫众人动向、听暗卫禀告丞相又作了几次死……等到第三天,周嬷嬷终于撑不住了,匆匆进入皇宫,无奈汇报:“公、陛下,驸马连着几日守在门外,想要亲眼见一见您,您看……?”
姜沉笔锋微顿,却是头也不抬:“就说七公主病尚未愈,不见外人。”
周嬷嬷一愣,有点犹豫的劝说:“陛下,驸马乃公主夫君,怎么、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姜沉放下笔,终于抬眼,薄唇勾起,笑意里略带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旁人还是自己:“嬷嬷是糊涂了,你我皆知萧衣的驸马身份,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既然如此,朕又何必真心把她视作驸马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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