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肆虐,光辉消失,历史重演。
鲜血、死亡与火焰交织出狼狈至极的颓败。
科特拉维依旧半垂着头,任谁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双手依旧大力且牢固的把阿达加迦的双臂反剪在后,根除了后者所有的逃跑可能。而现在的阿达加迦即便还能动作,也已经无法逃跑。彻底的。因为当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的时刻,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好孩子。”巴尔德君主满意地看着科特拉维遵从自己的命令,把一脸呆滞的阿达加迦送到了自己面前。
“火会烧很久,”接着他转向周遭,说,“现在的你们还承受不了它的伤害。”
而他也已经得到了唯一想要的东西——他渴求已久的最后一片拼图。
“走吧,我的孩子们,”他抬手示意周遭的魔鬼,“我们离开这里。”
“是,父亲。”
已经闯入海克鲁要塞的所有魔鬼,就此迅速集合并准备离开,而海克鲁却陷入彻底的绝境。
巴尔德君主的火焰如同不可穿越的墙壁,不止迅速吞没了双子塔,也阻隔开了位于相对靠外的卡露雅尔等,但她还是看到了,就在赤红火焰阻隔开他们与敌人的刹那。
“哥哥?阿达?”
卡露雅尔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止因为她刚才看到的幻觉竟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变成了现实,而且还是以远胜于任何想象惨烈的方式。
接着,海克鲁要塞“闭锁”自行解除,但却不是像西乌斯那样因为空间魔法的物理构造被破坏而自行解除的,而是由帝坎贝尔命令解除的。这无疑暗示了一种可能,也是唯一一种:帝坎贝尔已经……
卡露雅尔及时抑住自己越来越绝望的想法。这种时候无论是上前阻止的实力,还是大哭大叫,她都做不到。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那些力量,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徒劳无谓的牺牲。就像她在帝坎贝尔颓然的时候都会主动开口鼓励后者,她在绝境的时候也会想起对方的话,就像他对阿达加迦说过的话——她要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立刻帮助双子塔里的非战斗同胞撤到塔外!”
卡露雅尔下令。
“紧急召集全城水域和芙树法师,也让欧兰因过来帮忙——我们一定要阻止这些火!”
欧兰因闻讯赶回地面上的时候,立刻开始构建能囊括整个双子塔范围的巨大空间魔法,并在周遭拼接上无数个空间罅隙,让它们尽可能的吸纳掉那些四溢的火焰。
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巴尔德君主的魔法火焰太过特殊,是一种彻底违背于自然的、完全不规则也不可控的东西,包括蔓延的方向都是反的,否则梵释当年不可能燃烧了整整三年。即便欧兰因用空间罅隙把火焰吸纳进去,火焰也如同拥有永远燃烧不尽的能量和特殊的自我意识,不断的避开一切可能阻止它向周遭扩大障碍,想方设法的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欧兰因根本无法想象需要构建多少个足够巨大的空间罅隙,又需要多少魔力,才能控制住这些火焰。但有一点他明白,只要稍微疏忽一瞬,它们很可能就会继续向着双子塔外围扩散。
它会扩散到哪里?它还要烧多久?
一天、一年……还是永远不会停下?
无以计数关于那些火焰的可怕猜想,浮现在他脑海,逼得他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
“卡露雅尔!”
卡露雅尔刚撤出了双子塔里同族们,就听见欧兰因在喊。
“疏散海克鲁!”
“什么!?”
卡露雅尔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尽可能控制这些火,可一旦我的魔力耗尽,这些火焰只需要几秒的时间,就会扩散到整座海克鲁,焚毁一切……”
卡露雅尔怔住。
“卡露雅尔!”欧兰因只好再喊了一声,“请你疏散整座海克鲁城!立刻!”
“明白了。”
卡露雅尔没有再犹豫,而欧兰因却还在对她逐渐消失在传送阵里的背影大喊:“尽快!一定要尽快!我能争取的时间不多,但我会一定会竭尽全力给大家多争取一些……”
欧兰因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自己发出的惨叫所替代;卡露雅尔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被传送阵送出了双子塔的范围;巴尔德君主一步穿过火焰,来到欧兰因面前,毫不留情地攻击他。
那些火焰并非对魔鬼君主没有伤害,但他拥有超凡的超再生,足以愈合掉那些烧伤,同时他直接闪现到欧兰因面前,对他进行毫不留情的第二击。
由于风阶跟圣阶的基础防御有非常大的区别,欧兰因勉强能支撑挨过第一、第二下攻击。但巴尔德君主显然不会就此停下,而是持续攻击到圣阶的防御彻底失去作用。只是这种“持续”被难以想象的速度掩盖——就像跃阶战法那些不可见的斩击一样,看起来欧兰因从头到尾只遭受了一击,实则他已经被攻击了很久。
鲜血飞溅的同时,这位空间系圣阶被彻底的击倒在地,但他既没有解除构成在双子塔周遭的空间魔法,也没有放任那些火焰在海克鲁蔓延,就像他对卡露雅尔保证的那样竭尽全力。
巴尔德君主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徒劳的反抗,干脆扣住欧兰因的头颅,准备捏碎对方的脑袋。
欧兰因本身就没有战士的近战能力,他所擅长的空间魔法又被用做控制火势,自然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赫卡下达命令的下一个瞬间,她从通讯器上移开视线、抬起头的那一刻,却看到外骨骼监视器上投上出的骇人画面。
她的外骨骼正面的地上,站着几个过于可爱的小男孩与小女孩。
“报告长官,原生种役鬼型来袭!”
“其他编队也是!”
副官们的通讯器几乎同时响起,报告各战斗编队的面前也出现的同样情况。
各战斗单位开始预警的同时,战斗已经展开。
赫卡的副官立刻开始攻击,但那名小男孩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他直接攀上了她的座舱位置,即便她和她的副官竭尽所能的反击,对方也以不在乎任何攻击的姿态,拼着损伤,也利用超再生,毫不停留的来到外骨骼的最顶端,用只剩骨架的手,拆掉撬开了赫卡座舱最外层的金属骨骼。接着是第二、第三层,并很快就突破最终层。
半秒后,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反而是某种奇怪的味道传进了他的嗅觉里,而扣在头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了。
他急忙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攻击了自己的巴尔德君主像蜡烛一样融化的过程。随后便是四散进风里的灰色沙砾。
不,不止是沙砾。
那些细小的沙砾在散去的同时悄然龟裂开来,露出里面特殊的冰蓝色。
“科特拉维?!”欧兰因惊愕地回过头去,“这是……?”
“幸好我的学习能力不弱,才能借用一位老朋友的招数。”科特拉维满脸都是血和汗,狼狈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其一,现在在刚才不足半秒的时间内,已经跟巴尔德君主相互战斗过无以计数次。而他的一只手里依旧拽着阿达加迦,只是他已经不再禁锢对方,而是搀住呆滞的后者,避免他跌倒在地上。
“那东西虽然会花些时间重新复活,却不会再妨碍你了。”科特拉维简练的向欧兰因解释道,“你尽可能为大家多争取一些时间吧。”
“好、好的……”欧兰因并没有见到科特拉维被巴尔德君主操控时的模样,却本能的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你……?”
“我会像计划的那样,带着我的笨蛋学生,也为大家争取一点时间。”
毕竟当敌人拥有永生不灭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开敌人,让更多的同伴能得到生存下去的可能。
科特特拉维说话的同时已经藉由手上的伤口,用血液构建出一个闪烁着赤红光芒的血系魔法传送阵。
赫卡座舱内的应急立场自动启动,帮她阻隔空气和辐射的同时头盔上的隔离面罩已经滑下。激光立场短暂地将巴尔德役鬼与她阻隔开来,后者也诡异地停止了攻击。。
“攻击。”
巴尔德役鬼用他与外表相符的清脆声音以及过于生疏的大陆通用语向赫卡陈述。
“攻击,灵族。成为,食物。”
他用言简意赅方式传达了巴尔德君主的命令。
“父亲,说。食物,选择。”
尽管每一个词都有停顿,根本不像是话语,但它简明的词汇还是让赫卡立刻明白了对方转述的意思。
“选择?”赫卡问。
科特拉维带着阿达加迦从血红的传送光芒中跌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他因此没能拉住依旧没有恢复神智的后者,只能看着他跌向了传送阵出口的另外一边,翻滚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下。
他试着爬起来走向对方所在,随后却跌倒了。
他立刻意识到失控的不止自己的魔力与魔鬼因子,还有大脑。无论是命令魔力因子集中运用于超再生,还是控制自己的身体这件事,都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第381章 行至挽歌(2)
攻击灵族,还是沦为食物?
“怎么选择?”
赫卡看着巴尔德役鬼冷笑。
无论选择什么,都是选择了背叛。
唯一的区别只是后者背叛人类,而前者却要背叛盟友。
讽刺的是:在同盟以不堪一击的虚假方式运转的时候,赫卡从来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就像胁迫永远只针对善者,却永远不会危及恶棍。
“我认为孩子出生之后就是独立的个体,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要赠给他们与出生这个事实所相等的爱。”
阿达加迦曾这样说。
“不管孩子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只要确保他们不会去危害其他的生命,也不违反公约和法律,剩下的就让他们依据自己的意识去自由成长,结果往往并不糟糕,甚至还会充满美好的惊喜。”
帝坎贝尔则对阿达加迦这样说。
无论有多少花言巧语和真假难辨,像阿达加迦这样的老顽固,当然需要的不止是巧合和信任,还有根本上的认同。而这就是他真正彻底的认同帝坎贝尔的瞬间。
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个巧合,让他们在面对同一件事上表达了近乎完全相同词意。佐证着在他们的眼中,是以同样的方式在注视着自己的族群,也期盼着向同一方面变好。
只是一个存在于现在,一个停留在过去。
阿达加迦在认同帝坎贝尔的时候,也得到了同样的回馈,从而试着阐述真实的过去,继而原谅自己,让他们拥有了并列于未来道路。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愿望,无论是为了自身、对方还是族群,他都想捍卫它。
但,从他打算不顾自身的去捍卫自己最初的愿望,又被对方拽离双子塔的火海,选择独自投身其中的那一刻起,所有既定的部分却再一度被颠覆了——
“战胜它们。”
战胜什么?
“不管是什么。”
那是什么?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做到什么?
怯懦无力的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坚信的部分?
悲伤吗?
愤怒吗?
恐惧吗?
悔恨吗?
不。
没有。
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从对方步入火海的那一刻,一切就对阿达加迦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科特拉维耗损自己仅存的“理智”,去换取能与巴尔德君主相匹敌的速度,既挽救了欧兰因,也及时带着阿达加迦成功的离开了海克鲁。
从结果来看他不止给欧兰因和卡露雅尔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也让“把敌方引离海克鲁要塞”的计划回归了正轨。可惜,他付出的却是彻底丧失自我、沦为魔鬼仆从,彻底臣服于“本能”的代价。
刚开始使用血系魔法的时候,他并未意识到它的危险性。
渴望力量、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是胜利者以及虚荣心的三重作用驱使下,让他肆无忌惮的使用着身体里新出现的力量,直到阿达加迦告诉他:“如果溅到了魔鬼的血,最好切除创口再进行治疗”,他才意识到自以为了解三种因子的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选择。
但此前对巴尔德君主的战斗、赫卡开出的条件以及保护阿达加迦的打算等,都让他注定无法舍弃这种既不需要吟唱,也不需要禁制,甚至远比魔法还拥有绝对无法超越的顶级速度的力量。
无聊又可悲?没错。
就像魔力与自然魔法以及灵魂有关联的佐证是情感能治愈灵魂一样,血系魔法与身体有关的证明很早就已经存在于“项圈”极力维护的“理智”之中,就是为了遏制本能而生的东西,他却任由它夺取了自己大脑的支配地位,就为了伪装出一副强大得不可战胜的模样。
悔恨?他不确定。
每次,任何时候,当有类似的想法冒出苗头,就会被他的自尊迅速扼杀,给自身描绘出一种不可战胜的幻觉。
矛盾?是的。
这或许是徘徊在“科学”与“魔法”之间的他,唯一无法寻找到平衡之处的弱点。尤其在得知经由巴尔德君主阐述的血系魔法和本能之间的关联后,他的“理智”还奇迹般的短暂恢复,明白了“项圈”的另一个作用——就像隐藏的永行因子需要扼杀另外两种因子那样,“项圈”也不单纯是在遏制情感,同时也在帮助大脑抑制身体的本能。
敌人追过来了没?目前还没有。
毫无疑问很快就会来了。
他必须得想办法再传送一次,带着阿达加迦尽可能的远离海克鲁城,远离大家。
但,他已经动不了了。
——除非有巴尔德君主的命令,否则他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科特拉维意识到这个无可逆转的实事的同时,便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同时他也意识到,此前带阿达加迦离开海克鲁的传送,恐怕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在理智尚存的前提下使用血系魔法。此后,他将再也无法挣脱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自身本能的控制,将重新且彻底的沦为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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