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它们为什么还要延续下去?
矛盾再一次出现。
就像塔利莱威明知道拯救他却不能救梵释那样,也像诺拉艾菲明知道他拥有懦弱的灵魂依旧锲而不舍地把他拽出了黑暗。
只因为他是“奇迹萨谢尔”的最后一件造物?
一件六百年都没有在任何层面上展现过有利于灵族的力量的失败造物,真的值得“三战灵”如此吗?
第407章 行至挽歌(14)b
疑惑和矛盾在“死亡”中把阿达加迦束缚得动惮不得,“复活”却让他脑海中的“固有规则”消失。
这是他的第一次复活,给予了他再一度与巴尔德君主战斗并重新尝试“均等毁灭”的绝佳机会。
他就此步入了第二次死亡。
均等毁灭、死亡和复活这三个乍看绝无可能变更顺序的因果关系,就在这时出现了变化。
它们其实在密不可分的关联之中又同时并存着完全无关的事实依据,就像阿达加迦过去所经历的那些矛盾。
纠缠他六百年的矛盾,终于找到了终点。
可它同时也是起点。
因为“三战灵”为他所做的一切的答案根本就不是“值得与否”。
从来不是。
“我信任你。”
同样藉由灵魂来传递的声音同样笃定,但这次却不止是帝坎贝尔,还多了一名同族——那座他曾经犯下过无以计数错误的西乌斯城的现任城主也对他献上了信任,还有那些愿意帮助他一起与那个不可战胜的敌人一起战斗的同族们……他们让他的现在和过去悄然并存,也让矛盾变得顺理成章 。
不知不觉间,他所身处的现在,已经跟过去截然相反,而是回到了最初。
周遭不再无时无刻依赖他的保护,反而会站出来保护他;大家不再只依靠他的力量,也没有谁再惧怕他身上未知的力量……
……
阿达加迦第二次复活的瞬间,藉由一种乍看出尽全力、其实并未出尽全力的“均等毁灭”,暗中用从帝坎贝尔和塞尔那边“借取”来的苍蓝火焰以及灰色沙砾,作为攻击的“三重”复合型魔法,将风阶真正的战斗方式和“独一风系”所拥有的精灵魔法“拟相”到了极致,再加上他对魔力娴熟的掌控,再度消灭了巴尔德君主。
没错。
刚才的“均等毁灭”的确不是“均等毁灭”,只是看起来像而已。或者说,他故意将其伪装成“均等毁灭”,而在吟唱的同时,他其实对自己的缔约精灵们说出了完全不同的“恳请”。
一个特别且毫无破绽的谎言,藉由打破“固定规则”的此时此刻成型。
因为“真正的均等毁灭”无论如何都会给使用者自身带来反噬。就像在荒原时的惨状,也像在西乌斯时他“率先进行过准备”后,依旧让自己遭遇到“差点彻底消失”和“逆向生长与失控”的情况。
是的。又一个谎言。
当时,他之所以向帝坎贝尔撒下“只要自己做好准备就不会付出任何代价”的谎言,只是因为不想让那位善良的小城主露出痛苦的模样。尽管后来对方已经拆穿了他,但其所附赠的信任也让他彻底走出了过去,迎来了意料之外的美好结果。
既然如此,一切其实早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的确从过去走来,但他身处现在,而他即将迈向未来。
他没有能力庇护过去,但他一定要捍卫现在,否则就会失去未来。
是的。
这就是科特在他记忆里从来没有给出回答,却始终指向远方的原因。
现在,阿达加迦手持风章 纹精灵剑,展露出一种源于想象力,却又远高于想象力极限的崭新力量。
攻击递出的前一个瞬间,他不止准备好了阻止巴尔德君主预判的方法,也舍弃了刚才从帝坎贝尔和塞尔身上“借用”过的火舞与芙树魔法,以敌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把自身的魔力增幅到了极致,以物理攻击的方式,并同样将攻击分作两次,先刺穿敌方的防御,再把攻击同时付诸于自己和敌方的身躯,以悍不畏死的方式,把魔法和魔力因子再度灌入了敌方。
风声响彻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吞没了,但相比能把周遭全部牵连在内的“均等毁灭”,它却纤巧而精确,如同一种无法磨灭的、源于精灵的古老礼仪,也像是他称呼敌方为“阁下”时的嘲讽语调。
这是一种极简的魔法,却是一次过于复杂的攻击,甚至出乎任何意料之外的、乍看之下并不觉得陌生。
既像“均等毁灭”,但又不像。
似是而非,却无比熟悉。
如同他所经历的一切矛盾过往。
源于风阶战损修复力、他所缔约的风精灵们、“星宵”与“阿达加迦”锻造的精灵剑以及他自身的“风”,在合而为一的同时也一分为四,以战损修复力保护他自身不受创为前提,再由风精灵、精灵剑和风阶自身可以征用的魔力,递出分别以三种轨迹出发,却能演变出无以计数攻击方式的魔法——
这里需要一个恰当的名字。
阿达加迦笑着想。
他需要为自己、它们、帝坎贝尔以及大家,为过去、现在和未来拟定出一个崭新的“誓约”。
思索只经过了一个过于短暂的瞬间,好像它们自行选择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无序毁灭!”
三种碧绿色的轨迹同时涌向同一个敌人,并在捕捉到刚刚还在宣称这次肯定能彻底吞噬阿达加迦的巴尔德君主的那一刻……不!仅仅是在捕捉到敌方一点皮肤、一根头发的那个瞬间,它们就呈现出一种绝对无法阻止,也绝对无法避开的方式——况且巴尔德君主并不会避开攻击,最终以“无限追加攻击”的方式呈现。
接着,它们三者在攻击的同时,因为同属风系,在遵循各自攻击轨迹的基础上,还能相互进行增益,并且在攻击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种非风刃,非直线,也非螺旋形的特殊流动轨迹,如同无以计数次攻击以绝不重复的轨迹却自相矛盾的重叠在一起,带着远胜于“均等毁灭”的攻击力,一瞬连同敌方的超再生能力一起,伴着短暂的鸣响,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后,巴尔德君主毫不意外的再度复活,但“无序毁灭”本身不带有任何固定的攻击,而是随时保持“三重”魔力相互增益的情况,只需要阿达加迦身上几滴血,就能对敌人进行无以计数的精确攻击。
这种无法形容其上限和具体如何的攻击方式,无疑是遵循“固定规则”,或者称之为不断进行着超再生和复活的巴尔德君主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
他被消灭了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再一次,又一次……
第408章 行至挽歌(14)c
阿达加迦永无止尽的“无序毁灭”不断消灭着巴尔德君主,直到第七次复活才找到了对付前者的办法。老套却很有效。
他放弃了吞噬对方的宣言,也放弃居高临下的如同游戏般的虐杀,以极致的绝对速度与力量,在闪现到阿达加迦身后,用指爪毫不犹豫的洞穿了后者的身体。
这次的攻击并非是什么余威,也不是血系魔法,即便阿达加迦有风阶魔力辅助的自愈力,是任何魔法使用者都无法防备的物理攻击。
巴尔德君主充满愤怒的左爪攻击,直接把阿达加迦一分为七。接着是如出一辙却方向相反的右爪,在切割后者的同时还附赠了的撕扯,加上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道,以双爪交替的转瞬方式,如同一名残忍孩童撕碎一只昆虫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把那道银发的轮廓撕得粉碎,连自愈的可能都没给后者留下。
这就是级阶实力的差距,是连自然精灵们都没办法跃过的障碍。
只要无法跻身王阶,就算能“打破规则”使用超越于任何想象之上的特殊魔法去杀死君主级,还拥有精准的攻击命中和海量的战斗经验,依旧会被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轻而易举的屠戮。
阿达加迦死了。
同样是死亡,跟他此前“献祭”自己来换取攻击敌方的决绝不同,这次他是被极尽讽刺的方式杀死的——就像当初的科特那样。
阿达加迦第三度步入死亡后,没有立刻听到那些由灵魂传递过来的呼唤,因而不确定自己能否再度复活,又该如何复活?
答案好像就在那里,只是始终缭绕着一层顽皮的白雾。
风精灵们保管的记忆适时给出了最恰当的“提示”,帮他重新回到那个有着金属光泽的房间里。
幼时的半趴在床缘边,托着自己的下颚,看着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者。
时间的确是一种过于残酷的东西。
跟上次半靠在床上依旧不安分的模样相比,老者现在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了。
他的意识始终清醒并活跃,但他身体却已经老朽到极致,如同被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困在了那里,等待凌迟。
他已经没办法继续给阿克凯德讲述那些有趣的“童话故事”,但他还是想把重要的事情全部告诉对方。
“永行因子。”老者说。
“是那些心中拥有恒久的美好品质、愿意肩负责任带大家去往未来的力量的新名字。”
老者缓慢地阐述。
过去中的阿克凯德满脸困惑,现在的阿达加迦却瞪大了双眼。
答案的确近在咫尺,只是就算面对镜子也没有谁能真正看清自己。而从来不与周遭的同族有所瓜葛的存在,自然只能沦落到自恋或孤独之中。
“也是我给‘奇迹’取的新名字。”
那样的灵魂显然不可能与“美好”有关。
“或者称之为:灵魂中最美好的部分。”
就像魔力因子与魔鬼因子之间既然相互为敌至今,但它们同时也是相互促生的矛盾关系。
因为魔力因子从来就跟魔鬼因子一样,只是源于基因的天赋。否则只知道“科学”而不知晓“奇迹”的“萨谢尔”就不会成为“奇迹的萨谢尔”;
因为灵魂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复制的存在,但它却可以通过时间来沉淀。而无论容纳它的血肉之躯拥有多少层虚伪的表象,最终都会呈现出它原本的形状。
一种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变化的本质。
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糟糕的,都会沉淀在其中,成为塑造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美好的品质与充满想象力的灵魂密不可分。”
就像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魔法是灵魂的想象力,却不是灵魂本身,因而他也知道后者能控制前者,但他却未必能恰当地控制它们;同时他也知道前者是后者不可或缺的部分,就像是喜怒哀乐的情绪。
“我无法证明灵魂的存在,但它又的确存在。”
无论是偏多还是偏少甚至是沉溺或消失,都会以过于沉重的代价作用于灵魂,在其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
“它很脆弱,也很坚强。”
恰如此前困于仇恨的他,也像情绪导致天赋魔法失控的帝坎贝尔,以及……
这才是“三战灵”用尽一切办法、哪怕牺牲生命也想保护的东西。
“一个有趣的伪命题。”
但“三战灵”毫无疑问失败了。
“一种无法证明其存在的东西。”
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失败了。
“这就是精灵们真正的意志。”
所以,即便他一度得到了一切正面意义上的指引与教导,但现实里所发生的事却让他不断的憎恨,也不断自我谴责,更害怕承担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最终只能逃避。
如果他就维持这样,并在两百多年前死去,应该早已经面对了灵魂和身体双重意义上的永眠,“奇迹”当然就不会存在。
因为就算他想起了“奇迹的萨谢尔”所给予的厚望,也不可能获得与之相应的力量;因为他并没有继承精灵族的“意志”,也就不可能会有“奇迹”。
不。他或许曾经的确继承过,但从“三战灵”死后,从他对族群绝望开始,就放弃了那些能创造“奇迹”意志,只剩下一些许诺,还有一些他亲口提过的固执的残片。
——直到帝坎贝尔出现。
既庆幸又讽刺的是,阿达加迦第一次是让他注意到巴尔德君主“吞噬”自己之前,给自己留出了足够多的反击机会,然后还想方设法让为仇恨所奴役的灵魂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彻底耗尽了他的灵魂与身体的力量。
这同时也是巴尔德君主如此执着于阿达加迦的理由。
就像精灵与魔鬼们战斗了数万年之久那样,魔鬼因子和魔力因子至今也相互为敌。
这是永远也没有办法改变的规则,一种自然规律。
就像“奇迹的萨谢尔”曾经亲口对他说过的那样——精灵族通过成百上千年来沉淀鬼族口中的“进化巅峰”,其实只是灵魂这种不定形的东西就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逐渐成形。
阿达加迦只花了六百年,甚至原本他不止需要六百年,但从他的灵魂得到了源于帝坎贝尔“治愈”的那一刻开始,无疑就间接缩短了原本需要的时间。
第409章 行至挽歌(14)d
不同的是灵族,作为违背自然规律而诞生的存在,他们拥有的永行因子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规则。但他们同时也失去了与不可战胜的强大敌人抗衡的力量,属于精灵们的力量。
因而魔力因子与魔鬼因子始终在灵族的身体里不停的互相消解,尤其在失去梵释祝福的前提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数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一位风阶,直到“互相消解”的规律被科特拉维强行干涉——就像科特加迦曾经所教授过阿达加迦的那些理论一样,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只要存在就会相互作用,既相互矛盾冲突,也能相互协同合作,他们因此可以擅用魔力因子,也能被魔鬼因子助益,但最重要的是永行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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