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玉佩是个笑话,可它也是玉的,值三两多银子呢,村里定亲也就个一二两,这玉佩倒是足够体面了。
柳成器见众人不说话,急了,“他就是胡说八道,你们别信,不然去问卫文康。”
柳老二反应过来,“对,大家都没听过,这玉佩说不定是你偷拿的,要卫文康承认了才算。”
柳天骄很是镇定,“真的还能成了假的不成,我们先前就说了,趁着文康哥热孝期间把亲成了,也好让伯母九泉之下可以安心。”
见他说得像模像样的,众人一时之间竟真的分不出真假来。
柳老幺却是不信,他大哥向来是沉不住气的人,若真有这事儿怎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骄哥儿有个好归宿是好事,只是你爹去了,成亲这种大事我们这些做叔叔的还是要掌掌眼,帮你考察考察人品。既然这样,明日里你把文康带过来,我们瞧瞧,可好?”
这个幺叔果真难缠。柳天骄暗暗咬牙,见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又不好露怯,只能咬咬牙强装镇定,“没问题,到时也请各位叔伯做个见证。”
八月的天就跟小孩儿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星空万里,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听着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的“噼啪”声,卫文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们家的屋顶还是前些日子柳老大帮着翻修的,这才过了多少日子,人就不在了,当真是世事无常,人好命不好。
卫文康越想越难过,最后睡意全无,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去桌子上倒杯凉水降火.。只是水还没到嘴边,“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一个模糊的影子推开了门就想往里面闯。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没真见过鬼神。卫文康手上的杯子“啪”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谁,别在那儿装神弄鬼。”
那影子说话的声音都是鬼气森森,“我是来找你还债的,你还记得你欠下的债吗?”
“什么债,我从来没欠过任何人的债。”
“你再仔细想想,想不出来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卫文康冷静了下来,拎起桌上的水壶便朝那影子泼去。
刚刚还鬼气森森的人猛地往边上一窜,怒道:“我擦,卫文康你有毛病啊,好好的泼人水做什么?”
卫文康冷笑,“我泼的是鬼,哪里知道是个人。”
柳天骄自知理亏,也不再继续扯这个了,“行了行了,掌灯,我有笔大生意跟你谈。”
卫文康说:“没灯。”
柳天骄好言相劝,“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卫文康冷声道:“是真的没灯,不信你找找看。”
柳天骄服气了。好吧,知道他家穷,没想到已经穷到连煤油灯都买不起了。
卫文康却是没在意他想什么,冷着脸就要关房门。
柳天骄赶忙把房门死死抵住,“没灯就没灯吧,我又不笑话你,干嘛赶人啊。”
卫文康冷声道:“有什么事白天说,你这样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
柳天骄不愿,“明天就来不及了,十万火急,你就让我进去吧。”
卫文康不为所动,“那就在这儿说吧。”
柳天骄撇撇嘴,“外面下着大雨,你就让我这么淋着,要是生病你赔汤药钱?”
卫文康沉默了一下,柳天骄趁机一把将人推开,窜进了屋里,嘴里还不忘抱怨,“小气鬼,不就来串个门嘛,至于这么紧张。”
卫文康努力压住火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柳天骄瞧了瞧屋子,里面就一张床,一个桌子,床上铺的竹席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在屋内如此昏暗的光线里,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边上破了个大洞。
可真够穷的。柳天骄又想了想白日里看到的卫文康那瘦得都凹陷了下去的脸颊,颇为同情,“你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
这话说的,换个人怕是早就跳起来了,卫文康倒是没什么表情,“与你何干。”
“关系大了。”柳天骄一屁股坐下,“我爹在时跟我说过,你这人有本事又重情义,让我对你好点儿,以后等你飞黄腾达了我也能沾沾光。”
卫文康不为所动,“柳叔过誉了,他待我的恩情我从不敢忘,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柳天骄笑:“你也觉得他过誉了是吧?我也觉得。你说你都要饿死了,我能靠的上你什么?”
卫文康:“……我好得很。”
“你确定?这刚过收了庄稼,家家户户都吃得胖了一圈,就你越发瘦了,是不是家里的存粮没了?”柳天骄说完似乎才想起来,“对了,我这记性,你家没有地,自然没有粮食可收。”
卫文康没见过这么,这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小哥儿了,“不劳你操心,我自会去镇上找活计干。”
“找什么活计,你又没有功名,能干什么?给人做账房?可惜没人引荐。给人抄书?可惜这样的好事早被书院里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抢光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活计。”柳天骄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正儿八经地思考。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还可以摆摊给人写书信。不过咱们镇上已经有人在摆了,你见过的吧,那个老童生,老大的年纪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勉强混个肚饱都做不到,可怜得紧啊。”
一番唱念做打好不热闹,饶是卫文康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大晚上的扰人清净有意思吗?”
柳天骄见火候已经到了 ,便不再卖关子,“我有个法子解决你眼下的困境,你干不干?”
第14章 杀猪刀逼婚
卫文康一秒都没有犹豫,“不干。”
柳天骄气结,“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就说不干。”
“不干就是不干,你能有什么好法子,让我沿街乞讨吗?”
柳天骄想了想卫文康沿街乞讨的那场景,感觉有点伤眼睛,认真道:“那倒是不必,就凭你这张脸,去镇上的茶馆儿露个面就有的是人砸银子。”
哪里没有花红柳绿的场所,镇上那家茶馆规模颇大,自然不是光靠卖茶盈利,里面不甚干净的事情多了去了。
卫文康从没见过如此不成体统不知廉耻的哥儿,脸色沉了下来。“你可知道随意中伤良家子弟的名声是要判刑坐牢的?”
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咋还牵扯上邢狱了。读书人就是太较真,不过较真也有较真的好,认死理也会讲道理。柳天骄就是看上了卫文康这点能耐,才头一个盯上了他。
见人真的生气了,柳天骄忙道:“开个玩笑,不好笑你不笑就是了,那么认真做什么?”
卫文康还是拉着一张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行了,行了,算我的错行了吧。”柳天骄不想继续跟他探讨这个,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你以后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卫文康明显对他的法子不感兴趣,还是那句话,“不劳你操心。”
死要面子活受罪,柳天骄撇撇嘴,“好歹咱们也是一个村的,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我不操心谁操心?”
青梅竹马,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卫文康蹙眉,“好好说话。”
“行,那我就直说,我爹去世了,老宅那些丧良心的想吃绝户,我想招个上门女婿,你看怎么样?”
确实是正事,卫文康也没再与柳天骄计较,“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也觉得是吧,可问题你也知道,那些丧良心的不是好糊弄的,特别是柳老幺,看着面善,最是心黑。我现在随便找个人,他们肯定不认,毕竟婚姻大事自古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个儿做主的。”
确实是个问题,卫文康问:“那你是想找个长辈做主?”
“聪明。”
“可你想好找什么长辈了吗?”
卫文康与柳老大走得近,自然知道他家的情况。柳家老宅这边自然是不必说,因着分家的事儿,早就已经闹翻了。
柳天骄他小爹那边,因着娘家太过贪婪,也是自从出嫁就断干净了,当年他和柳老大成亲后,连三朝回门都是直接省了的,闹得村里人都议论纷纷。
“你意思是找你姑妈她们?”卫文康隐约记得,因着柳老娘过于偏心,彩礼要价高,柳天骄的姑妈们婚后也过得不甚如意,自然跟柳家老宅那边的关系不怎么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外嫁女的分量怕是不够。
柳天骄闻言有些得意,“想那么麻烦做什么,我的婚事自然是我爹做主。”
“可柳叔都已经去了。”
“去之前定下的呀。”
卫文康一言指出关键,“众人怕是不信。”
柳天骄笑笑,从怀里掏出那块儿玉佩来,“这有什么,我可是有信物在身。”
卫文康多聪明的人,一下便想通了其中关窍,严厉拒绝,“不可。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我没有儿戏呀。你想想,我现在说谁他们能信?你就不一样了,有信物在身,跟我爹关系又好。以前不还有人说没见过对个外人这么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私生子。如果说你是我早就定下了的未来夫婿,大家不就能自己想明白了,哦,原来是儿婿。”
“没必要非要用这个法子,你两个姑母那边还可以去说动说动。”
“你是有把握能说服他们出来给我撑腰,还是有把握让柳家老宅的人听他们的话?”
卫文康还没有张嘴,柳天骄又是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看,这法子不光对我好,对你也好。我们家有房有地,以后还有铺子,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也能让你时时粘上荤腥,不比自个儿守着这破房子过穷日子来得强。”
卫文康义正言辞,“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那你就不想富贵了?就算不想富贵,你就不想给你爹娘争口气?你考了两次,两次都被抬出来,缘由我也知道,身子骨太差,考棚里压根儿熬不过。”
柳天骄把卫文康从上扫到下,好像眼睛里有个探照灯一样晚上也能把人看清楚,然后继续大放厥词,“年纪轻轻就虚成这样,再不补补,别说科举,怕是娶个媳妇儿都难。”
卫文康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了,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出了门外,“啪”一声关上,然后利落地落了锁。
愤怒的力量是无敌的,柳天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外了,然后任凭他如何叫骂拍门都没有人应,外面又是一阵凄风苦雨,柳天骄只得悻悻地转身回了家。
听到外面的动静总算是停了,卫文康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估计是情绪波动太过耗费体力,之前还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卫文康,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天骄却是越想越气,气卫文康不识相气柳家老宅那群吸血鬼太过分,又想到他爹在世时的种种,情不自禁地就走进了他爹睡过的那间屋子,却是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爹糙惯了,屋里的柜子是一向不上锁的,怎么这会儿全部锁得整整齐齐,难道是有人来过?
柳天骄赶忙点亮了屋里的灯,然后回屋拿了钥匙,打开几个柜子一看,果真全部被人翻过了,他爹平常随手放的几个铜子儿都没了。
柳天骄又赶忙钻到床底,拿开一块儿青砖,里面方寸大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那里面可全是他爹最珍视不过的东西。
一根银簪,他小爹在世时戴的,他爹没事的时候时常拿出来摩挲。还有一对银手镯,他从小带到大,后来胳膊粗了带不了了,他爹就说留着给他以后的孩子戴。
这些人可真行,掘地三尺啊!
好在这些人没想到,自他及笄以后,这个家就是他在管,家里银子也都藏在自己房间的青砖缝儿里,大头算是保住了。
柳天骄狠狠锤了一下墙面,等着,这群人等着,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卫文康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梦里一会儿是门口的鬼影,张牙舞爪,竟是要吸人鲜血;一会儿是一个身着嫁衣的粗壮汉子,掀起红盖头,笑得一脸得意,仔细看去,不是柳天骄是哪个?
“终于醒了,我把婚书带来了,你签了吧。”
卫文康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这张过分清晰的面孔,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喂,别睡了,你再不醒我就学你拿水泼了啊。”
水,对,柳天骄昨晚来过,自己还泼了他水。卫文康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往墙角一缩,怒道:“柳天骄,你有毛病啊。”
来人一把扯下他的被子,“遮什么遮,马上就是两口子了。”
卫文康手里要是有刀,铁定很不得一刀就砍上去,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脑子正常一点好不好,谁跟你是两口子?”
柳天骄拿过婚书,“我不管,反正这事儿你答应了大家皆大欢喜,你要是不答应别怪我翻脸无情。”
卫文康冷笑,“你要怎么翻脸无情?”
柳天骄什么也没说,放下婚书,猛地从边上抽出一把大刀来,抵到了卫文康脖子上。“我没时间跟你耗了,要么答应,要么去死,你自己选。”
卫文康脸上的神情彻底阴沉了下来,“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
柳天骄死死地盯着他,闪烁着寒光的杀猪刀又往卫文康的脖子逼近了一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割破他的血管,直接收割了此人性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逼我动手。”
冰凉的杀猪刀跟毒蛇一样紧紧贴着脖子,呼吸间都能闻到那经年浸满猪血留下的腥臭味儿,刚刚还从容不迫的卫文康意识到这个哥儿是可能真的会杀了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双手微微颤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柳天骄,你不要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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