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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儿去世时的惨状，摇摆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她双手握着刀柄，朝着邵为的胸口刺了下去。
“噗呲”一声，邵为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随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邵寒州挡在自己面前，用一只手接住了陈桂萍的刀，鲜血正从他指缝间不停滴落。
“爸！”
邵为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腿被绑住倒在了地上。
邵寒州回头看了他一眼，“为为别动。”
陈桂萍一眼认出邵寒州，试图把刀从他手中抽出来，但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都纹丝不动，“放手！”
邵寒州跪在她面前，手紧紧握着刀刃不放松，“陈桂萍女士，我是邵为的父亲，也是刘建勇案的负责人，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我不想劝您放下仇恨，因为我知道仇恨是无法放下的，我只求您放过邵为，我愿意代他受过。”
陈桂萍无法理解，“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因为他和刘建勇不一样，自从我收养他，这六年间他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还做了不少好事，出身是他不能选择的，但是我相信未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绝不会步刘建勇的后尘。作为他的父亲我必须要保护他周全，希望您能理解。”
陈桂萍崩溃地瘫倒在地上，“为什么杀人犯的儿子有人保护，我的女儿却死得那么惨？为什么他可以长大，我女儿只能永远停在十八岁？”
邵寒州作为父亲能够感同身受，“如果我当时在现场，也一定会拼命保护您女儿，只是可惜……我记得她的样子，和您长得非常像，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没记错的话，她是学芭蕾舞的，一定非常有气质。”
陈桂萍脑海中浮现出女儿跳芭蕾舞的画面，忍不住嚎啕大哭，“燕燕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也不能替你报仇……”
“您的女儿应该和您一样善良，我想她肯定不会怪您，她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生活。”
陈桂萍抹了把眼泪站起来，把双手伸到邵寒州面前，“你带我走吧。”
邵寒州把染满鲜血的刀放在她手上，“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把邵为教育好，如果他哪一天为非作歹，我会亲自把他押到您面前，任您处置。”
陈桂萍把刀扔在地上，“你们走吧。”
邵寒州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第四十章 真正的父子
从陈桂萍家出来后，邵为要送邵寒州去医院，邵寒州嫌去医院耽误时间，就去附近的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
邵寒州知道邵为现在怕血，包扎的时候没让他看，但是当邵为看到他满手的绑带，还是哭了。
“爸，为了我这么个烂人，值得吗？”
邵寒州用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许这样说自己，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最乖的小孩。我先送你回家，送完你我还得回单位。”
“不用送我了。”
邵寒州还是坚持送他回了家，然后去单位加班，同事问他手怎么了，他只能撒谎说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
一忙就忙到十二点多才回家，发现邵为还在客厅看书，“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开学就是高二了，我想抓紧时间学习，爸，跟你商量件事，下学期我想转到七中。”
七中是一所全封闭式学校，学生全年都要住校，一个月只放一次假，而且学校不在本区，离家很远，“为什么想转学，七中离家远，还得住宿。”
“这样能更专注一点。”
邵寒州猜他是想躲着自己，虽然不舍得他离开家，但是分开也许能让他想清楚，“好。”
“爸，这周末我们去办收养手续吧。”
邵寒州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我想跟你成为真正的父子。”
邵寒州看着他平静的双眼，总觉得里面藏着悲伤，“你考虑好了？”
“嗯。”
虽然这对他很残忍，但是只有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才能及早抽身，邵寒州便同意了，“好。”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抓紧找个对象结婚吧。”
邵寒州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死心，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急，等你上了大学再说，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专心学习就好。”
“嗯。”
第二天早上，邵寒州进了卫生间，本来想洗个澡，但是一只手不太方便，决定洗个头算了，拿了个盆正要接水，邵为进来了，“爸，你要洗头吗？我帮你。”
邵寒州从善如流道：“好，麻烦你了。”
“别客气。”
他个子太高，弓着身子不得劲，邵为让他平躺在沙发上，在旁边放了把椅子，把水盆放在椅子上给他洗，这样就舒服多了。
邵为一边洗一边给他按摩，“爸，轻重合适吗？”
“刚好合适，比理发店还舒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够不着洗手台，还要我抱着你洗，现在已经能帮我洗头发了，时间过得真快。”
“等你老了，我天天给你洗。”
“好，我等着享你的福。”
邵寒州有段时间没理发了，头发有点长，邵为摸着像绸缎一样，“爸，我发现你头发挺软的，据说头发软的人心肠软，你知道吗，当初我讹上你就是看你心肠软，事实证明，我看人还挺准的。”
“你的头发比我还软。”
“我应该是个例外。”
“你错了，你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孩子，昨天如果不是你好心送陈桂萍回家，你也不会被她轻易绑架。”
“不，我做好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
“当做好事成为你的习惯，你就已经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人。”
“对了爸，昨天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放学的时候我刚好路过你们学校附近，看到你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她要绑架我？”
“我记得她女儿的样子，她女儿跟她长得很像。”
“你怎么进的她家？”
“顺着墙上的管道爬上去的。”
“那可是五楼，你不怕掉下去。”
“没时间想那么多。”
“你当时身上应该带着枪吧，即使没有枪，你制服她应该很容易。”
“她本质不坏，只是背负的仇恨太深重了，同为父母我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只有让她发泄出来，她才能彻底放下。你知道吗，其实是你的善良救了你自己，因为她杀你之前犹豫了很久，这才为我争取到了时间。”
邵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让陈桂萍转告他的话，不过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了。
那天之后邵寒州没有再刻意躲着邵为，他现在本来心情就很低落，自己再冷淡他会让他更难过，便还像从前一样对待他，父子俩之间的气氛逐渐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栖悦听说邵为要转学去七中，很是意外，“你去那儿干嘛？我听说七中特别严，一个月只允许出一次校门。”
“我想专心学习。”
“你舍得邵叔叔吗？”
“我长大了，不能总依赖他。”
张栖悦有点舍不得他，“那我们以后也不能经常见面了。”
“放寒暑假还是可以见面的。”
“对了，你的那个秘密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要保证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
“我保证。”
邵为对她还是比较信得过的，“你做好思想准备，我要说的事会炸裂你的三观。”
“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喜欢我爸。”
“哦。”
邵为看她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怎么没反应？”
“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确定。”
“啊？有这么明显吗？”
“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明不明显，但是在我看来，还挺明显的，可能女人的直觉比较灵敏吧，加上我对同性恋有点研究。”
连她都看出来了，邵寒州作为刑警，观察力要普通人要敏锐，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但是这对邵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你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还挺在情理之中的。”
“为什么？”
“邵叔叔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而且又对你那么好，再说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是从小跟着他长大，你们之间的情况和一般的父子不太一样，发展出爱情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觉得我变态吗？”
“爱情是不能控制的，我能理解你。”
“谢谢，这个秘密在我心里都快发霉了，说出来好多了。”
“你打算追求邵叔叔吗？”
“怎么可能，他那么清高正直的人，一来不可能答应，二来就算答应，我俩在一起成什么了，想想就不现实。”
“要不趁你还没长大成人，跟他解除父子关系？我记得你们还没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吧。”
邵为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放弃了，等这周末我就去跟他办理收养手续。”
“你想好了？”
“嗯，我不能太任性太自私。”
张栖悦能想象他的无力和绝望，他是离邵叔叔最近的人，但也是离他最远的人，有句话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但是邵叔叔贯穿了他整个年少时光，往后余生他很难再遇到像邵叔叔这么惊艳的人，就算遇到了，也很难代替邵叔叔在他心里的位置。
唉，遇上邵叔叔是他最大的幸运，可能也是他的不幸。
周末上午，父子俩来到当地民政部门办理收养手续，手续办理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好了。
出来的时候邵为被刺目的眼光照得睁不开眼，今天天气很热，他却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寒意，渗透了灵魂。
邵寒州走在他前面替他挡住毒辣的阳光，邵为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他们之间。
然后他意识到，他的爱情在今天彻底死了，但他还要花一生去埋葬。
邵寒州为了方便以后去学校接送他，买了辆二手车，邵为开学那天，邵寒州开车送他去了学校，本来想跟他一起进宿舍看看里面的环境，顺便帮他整理一下行李，但是邵为不同意，只让他送到了校门口。
邵寒州帮他把行李箱拎下车，“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吧。”
邵为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不用。”
行李箱有些重，邵寒州估计他那小细胳膊拎着上楼会很费劲，“箱子太沉了，我帮你拎到楼上。”
邵为一只手把箱子拎起来，“爸，我没那么娇弱。”
“你会装被罩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走了。”
“等一下。”
来之前邵寒州已经仔细叮嘱了他一番，暂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遗漏的，“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想家了或者不想在这儿念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回家。”
“不会的。”
“别大言不惭，没准过不了几天就躲被子里哭。”
邵为笑了笑，“爸，别小瞧我。”
“下次放假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估计要一个月以后吧。”
“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来接你回家。”
“最多放一两天，不值当的。”
“半天也要通知我，我有你班主任电话，别想瞒着我。”
“知道了。没别的事我进去了。”
“去吧。”
邵为刚要转身，邵寒州又叫住了他，“为为。”
“怎么了？”
邵寒州张开双臂，“抱一下。”
邵为犹豫了一下，放下行李箱走到他面前，和他浅浅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校园。
邵寒州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是真的长大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扩大，早晚有一天他会去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分别。
第四十一章 空巢老人
宿舍是四人间，床是上下铺，邵为到宿舍的时候，只有一个舍友和他的家长在。
这个舍友刚好在他下铺，他妈妈在帮他换床罩，他坐在一边打游戏，他的长相很精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
这男生看到邵为眼睛一亮，主动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吧，你好，我叫郑子嘉。”
“你好，我叫邵为。”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你爸妈没送你？”
“我爸送我来的，我没让他进来。”
郑子嘉扔了游戏机，“我帮你铺床吧。”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
“看看人家多有出息。”郑子嘉的妈妈给了邵为一包零食，“以后麻烦你多关照我们家子嘉。”
“谢谢阿姨，您放心，我会的。”
邵为爬到上铺去铺床，郑子嘉抱着床柱跟他聊天，问他以前哪个学校的，家住哪儿，什么星座等等，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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