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白的表现,也恰恰证明了一定有事发生。
钟燕行皱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白遇到事情不和他讲,是觉得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吗,还是说别的什么……
所以说,一定是有什么事,会让小白认为他知道以后,会做出违背小白意愿的决定。
会是什么呢?
钟燕行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向萨摩耶。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毛,直达心灵。
汪白被老师看的心里发毛,他趴在钟燕行面前,两只爪子抱着脑袋,举手投降。
“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出了事,却不打算告诉我。小白,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一定会做出违背你意愿的决定?”钟燕行轻声询问。
汪白头皮发麻,他知道钟燕行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说明他要开始抽丝剥茧了。他不敢指望自己能瞒得过老师,但他又觉得这种事情,恐怕就连见多识广的钟大生物学家也未必能预料到。
钟燕行继续道:“这件事一定和那只消失的北极狼有关,你之前一直和我说,想和他一起生活,说明你认为我知道后,会把你从它身边带走。”
他得出第一个结论:“看来,它做了对你不利的事。”
汪白毛骨悚然,他不想听了,他想转头就跑!
跑出这间屋子,跑离老师身边,跑回大兴安岭!
然而,钟燕行的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循循善诱道:“北极狼想要咬死你易如反掌,所以这件不利的事,并非生死搏斗;以它对你的重视程度,也不至于是背叛和欺骗。它把它的同伴留在你的身边,是怕你遭遇危险,说明他依然很在乎你,也说明你们之间的矛盾,是意见产生了分歧。”
“究竟是什么分歧,会产生在你和一只北极狼之间?是它伤害了保护动物吗?看来不是。”钟燕行观察着汪白的神情,排除掉最有可能的答案之后,剩下的,即便再不合理,也只能是正确答案,“只有可能是你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汪白颤抖着嘴唇,他早知道钟老师的智商非凡,任何欺骗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当初他能判断出他就是汪白,现在,他甚至不需要录像,就能猜出他和狼末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而感情出现问题,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一个一个排查,老师总会得到最终的答案。
钟燕行还是大发善心地放过了汪白:“你自己说吧,老师就给你自我选择的机会。如果让我来说,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汪白眼前一亮,他也怀疑过老师是不是虚张声势,但到了最后,对钟燕行的敬畏还是占了上风。
他在平板上写道:“狼末喜欢上了我,但我不喜欢他,我们分开了。”
钟燕行瞳孔骤缩,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连几变。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那只北极狼竟然胆大包天爱上了小白!
的确,狼和狗的结合不在少数,但是狼末和汪白都是雄性动物,他们不可能繁衍出后代!
而且,一看狼末就不像是做下面的那个,他们要是在一起了,小白才要遭罪呢!
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钟燕行果断决定:“你今天就跟一起走,什么北极狼,什么大兴安岭,咱再也不管了!”
汪白惊跳起来,躲避老师的抓捕。
说好的让他自己决定呢?说好的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呢?钟老师怎么可以骗小狗,枉他这么信任他!
汪白飞快冲出房间,三两下跳上了树杈。
等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低下头看的时候,整条狗都呆住了。
现在的他不会爬树啊!
“你先下来!”钟燕行没好气地指着汪白,“你再不下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汪白死死扒住树枝,即便怕得要死,却还是不肯下去。
现在就算他想下去也下不去啊,太高了,会摔死狗的!
钟燕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招呼谢枫闲把包裹和垫子拿来,垫在树干四周。
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我就在这等着你下来!”
汪白眼泪汪汪地看向钟老师,企图装可怜蒙混过关。
钟燕行却斩钉截铁:“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不可能让汪白和狼末结合,汪白只是一条萨摩耶,他可经不住北极狼的折腾。
再说了,即便不考虑小白,单说北极狼。
汪白曾经告诉过他,狼末是北极狼王,统领着一支狼群。
狼王需要强大的雌性来帮助他巩固统治,也需要幼崽来壮大族群。大多数狼相对于其他动物而言更加专一,假如,他是说假如,狼末认定了汪白,和小白在一起之后,他就不会再和别的雌狼交。配。
他的族群便很难继续壮大,只能通过吸收独狼壮大族群,而独狼在没有头狼抢夺伴侣的威胁之下,很快就会组建自己的家庭,脱离族群。
如此恶性循环,狼末的族群很快就会解散,这样真的是狼末希望看到的吗?
反正,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谁能想到,他养的好好的狗狗,能被狼给盯上了?
这找谁说理去?
钟燕行气得牙痒痒,他就说北极狼怎么会对一只非亲非故的萨摩耶百般讨好,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
禽兽,他家的小白才一岁多!
虽然萨摩耶一岁就成年了,但是,在他的眼里,他的小白还是个孩子。
狼末居然敢觊觎他的孩子,信不信他改天就往食盆里下药,这回就不是安眠药那么简单了!
钟燕行的心里充斥着各种暴戾的想法。
但这些想法,恐怕永远不会付诸实践。
哪怕气得要死,他也不会真的对狼末下手,更不会真的把汪白往死里逼:“好了好了,你要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你先下来,有事好商量。”
汪白也想下去,可是他腿脚发软。
他也不敢往老师那跳,万一把老师给砸伤了,老师这一把老骨头可不得散架了?
他现在可是只五十多斤的巨型萨摩耶,谁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还能怎么办,硬挺着呗?
钟燕行以为他不听话,气得来回踱步:“我都说了不强迫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为爱殉情吗?”
谢枫闲弱弱地提醒钟燕行:“有没有一种可能,小白是下不来了呢?”
钟燕行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身为野生动物保护者,居然爬上树后下不来,被困在了树杈中间,这简直太丢人了!
汪白叫了两声,他是会爬树的好吗,只是变成狗狗以后,手也变成了狗爪子,很难帮他攀附树枝。
他只能依靠指甲嵌入树皮,来固定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体重不轻,光是这样,过不了多久树皮崩裂,他就得从树上掉下去。
老头别笑了,快救救我啊!
汪白的焦急落在钟燕行眼中,更加令他捧腹大笑。
这样的高度,即便汪白真的摔下来,也不过受一点点伤而已。
更何况还有垫子和包裹的缓冲。
他得让小白记住疼,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动不动拿生命来威胁他,他一点都不想跟小白开这种玩笑。
“教授,我们不管吗?”
小狗叫得哀切,就连谢枫闲都不忍心了,他不由得询问钟燕行。
钟燕行抬手:“放心吧,这点高度伤不了他。”
谢枫闲只好闭上嘴巴,他很少质疑教授的决定,这次已经很出格了。
咔嚓咔嚓——
树皮逐渐崩裂,汪白只觉得身体一阵倾斜,他使劲摁压指爪,想要借助摩擦力稳住身形,可他失败了。
随着一声惊叫,他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在汪白下坠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护在了小狗身下,做了小狗的护垫。
柔软而熟悉的触感,让汪白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趴在一旁,望向身边的狼末,眼眶瞬间湿润。
“狼末!”
短短两个字,却饱含委屈,他将连日来的不安和苦恼统统发泄了出来,用他的犬牙咬住了狼末的大腿,却没有忍心真的咬下去。
狼末叹了口气,轻轻地舔了舔小狗湿润的眼睛:“对不起,我来晚了。”
汪白这才想起狼末为了救他,当了他的狼皮垫:“痛痛?”
狼末温柔道:“不疼,小狗很软。”
可是从一米多高砸下来也会疼的啊,汪白心疼地舔舐着狼末后背被他压扁的皮毛,顺带着飞给钟燕行一记眼刀。
钟燕行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狼末会突然冲出来,都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它们的腰是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到重击,就有可能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损害。
饶是如此,狼末还是如此果断地救了汪白。
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对小白有意思,不过,这不意味着他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得看小白自己愿不愿意。
就算小白不争气,被狼崽子的糖衣炮弹腐蚀了,他也会坚定立场。
北极狼早晚会回到北极,他可舍不得他的小白跟着北极狼去极地吃苦,那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也不是狗待的!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汪白只好配合地将项圈交给了钟燕行。
并将狼末发情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钟燕行思忖片刻:“其实这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北极狼之所以选择在春夏交际的时候发情,是因为那个时间段极地食物充足,北极狼也不需要像秋季一样,为了过冬而大量捕猎。因此,他们的发情期便出现在了相对更加富足而闲散的三四月份。我一直说,发情期是一种对环境的选择,动物的发情期经过漫长的进化,愈发贴合动物们本身的需求。”
“比如紫貂,它们的发情期一般在果实成熟的秋季,为了让幼崽的存活率更高,它们便拥有了一个滞育期,确保在硕果累累的秋季产下幼崽,便于抚育它们。动物的发情期一般是一提高后代成活率为最终目的,它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有的动物又没有明显的发情期,一切都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北极狼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动物,所以大兴安岭优渥的环境条件,让它们的发情期也出现了变化,这是它们适应环境的表现。”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头北极狼的心上狗就在身边,诱导了他的发情。
钟燕行心里不忿,看向狼末的眼神带着不满。
狼末察觉到了这个人类对他的敌意,但他现在心情很好,没有兴致和人类对峙。
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和小狗说说话,这么久没见,每天都是从狼越口中得知小狗的状况,这种生活他真是受够了。
尽管每晚他都抱着小狗入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夜的肌肤相贴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想要更多,更亲密的贴贴。
小狼末也是这么想的,总是时不时地探出头闹一闹,搅得他不得安宁。
钟燕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汪白:“小白,你不是说你对狼末的发情感到困扰吗?这个问题交给我,我有抑制犬科动物发情的药物,我这就派人空运过来!”
汪白也知道那种东西,市面上有卖,多见猫禁情粉、狗禁情粉。
狼禁情粉虽然他没听说过,但原理应该相似,可以用于养殖狼的选育种。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或许狼末结束了发情期,回头想想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那他们不是又能做回兄弟了?
狼末还不知道这对师徒在想些什么,他舔舐着小狗的皮毛,仔细为他清理毛发里的脏东西。
狼越太不细心了,根本没有好好给小狗清理过毛发(其实是不敢),而他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摸摸地来,生怕这样做会被小狗发现。
汪白享受着狼末的服侍,习惯了狼末每天的舔毛服务,突然断了这么些天,还有点怪不适应的。
“咳咳!”钟燕行咳嗽两声,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狼末。
“你过来,我给你洗个澡!”钟燕行拍了拍手,“让你的狼同伴等着,或者我让谢枫闲给他们洗一洗。”
谢枫闲连连摆手:“钟教授,您饶了我吧!”
钟燕行呵呵一笑:“它们又不咬人。”
要不是这两头北极狼都不咬人,他怎么可能容忍他们到今天,还甘愿担风险把他们带来大兴安岭。
说到这个,上次偷猎者的欺诈门已经有了新进展,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白,过来,你不想听听那个偷猎者后来怎么样了吗?”
汪白瞬间来了兴致,那个偷猎者他可是惦记了好多天,一想到对方可能拿着骗来的爱心捐款吃香喝辣,他的心里就各种不舒服。
之前老师透露过偷猎者被曝光之后,后续的捐款直接退回给捐献者,而公安部门也对他提起了公诉。
至于结果如何,就一直没有了下文。
“狼末,等我。”汪白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钟燕行走了。
留下谢枫闲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谢枫闲鼓足了勇气:“那个,要不,一起洗澡?”
狼末没有理他,事实上他也听不懂,他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等小狗出来找他。
狼越把小狐狸放到一边,对狼末今天的英雄救美刮目相看:“依我看,小狗一定被你感动了,说不定他很快就会答应你的追求。”
狼末望向汪白离开的方向:“我要的不是他的感动,他也喜欢我,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狼越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了,他有些好奇狼末哪来的自信,明明小狗这些天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不想给狼末揍他的理由,他敢打赌,狼末和那个人类杠上了,现在恨不得在他身上发泄一顿。
狼末遗憾地看了一眼狼越,狼越现在越来越精明了,很难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机会揍他一顿。
车内,钟燕行将视频播放给汪白看,是偷猎者的庭审录像。
当初,偷猎者依靠媒体,欺骗了捐献者的爱心,现在,他也被媒体钉在了耻辱柱上,通过网络的途径成了反面教材。
庭审比汪白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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