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一阵急刹。
人的身体因惯性向前冲,全车人都吓醒了。
祁音书眼前好像还是凌豫筝那双眼,她右手扶住前座椅背,惊魂未定地环视整个车内,再向右,望向窗外的缈缈白云。
要进山了,天空越发澄澈。
“哎哟,这一个刹车真是吓坏我了!”余樱在旁边念叨叨,把蓝牙耳机往她手心里塞来,“给你,我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掉出来。”
祁音书收住远眺的目光,回头看余樱。
她握住手机的耳机,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那它现在掉回去了吗。”
余樱一边在她自己身前做顺毛的动作一边讲:“嗯——正在努力归位中——”
“对了。”余樱忽然放下手,“群群,我刚听说凌经理今天又能赶回来了,这事你知道吗?”
祁音书嘴唇张了一下,顿了会儿,才接:“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余樱拿起手机翻:“诶?我是刚才醒了会儿,在哪个群看到的啊,是我们组的小朋友at她问的。”
“谁啊?”
“凌经理啊。”
“我不是问那个。”祁音书抿了抿唇,“我是想问,谁at的凌经理?”
“哦,就仁仁啊,我们*二组的小同学。她去年年会上表演过诗朗诵,特别好笑,你还记得她不?”
诗朗诵?祁音书想了想,大致将“仁仁”这个名字跟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妹妹对上号。
“哦,想起来了。”祁音书笑了笑,问,“仁仁她跟凌经理很熟吗?”
“仁仁跟谁都熟,她跟你也熟啊,上个月电梯里她非要拉你去看电影你忘了?”
祁音书完全想起来:“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凌经理才刚来公司没多久,她们怎么认识的?”
“我听她说是你们上回聚餐,她表演开易拉罐手划伤了,凌经理出去给她买碘伏?哎,反正她说她觉得凌经理人特别好,她又胆子大,经常有事没事在群里at凌经理。”
余樱摸摸鼻尖,“我承认她这勇气我都有点自愧不如。”
“哦。”祁音书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个人还是挺希望凌经理来的。”余樱双手合十,“有凌经理在,她能控住丁总,嘿嘿。”
祁音书随余樱这话笑了几秒,低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思。
她和凌豫筝已经有一天半没说过话了,出差群里的消息也止于昨晚,她该问问凌豫筝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来参加团建吗?
祁音书想着刚才那个朦胧的梦,那双诱人的眼睛。
她咬了会儿下唇,感觉到钝痛。最后还是没忍住,皱眉点开了微信。
戳进置顶对话框。
祁音书知道余樱不会来偷看她的聊天,动作没有任何遮挡,放心对着屏幕敲字。
她问:【凌经理,您今天还来参加团建吗,晚上如果有部门活动,需要等您吗?】她问得非常客气。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祁音书双手紧紧握住手机壳,右手拇指不断在手机壳边缘摩挲。
紧张,忐忑,还有一丝期待。
可凌豫筝一如既往,没有在她的期待中第一时间给她回复。
祁音书的嘴唇绷紧,手指渐渐往左上角移动,准备点击那个“<”退出聊天框。
指腹刚接近符号上空,凌豫筝回消息了。
屏幕上出现一串3s的语音。
不知怎的,祁音书第六感告诉她不能外放这条语音,最好也不要转文字。
她瞥眼身边又歪个脑袋睡着的余樱。
轻手轻脚戴上耳机,指腹在语音条上悬停了两三秒,摁下——
“小祁,你希望我今天去参加吗?”
第44章
“希望!当然希望!”
前座同事的声音忽然惊醒了祁音书。
她稍微抬起目光,见前座两颗黑黑的脑袋顶凑近在一起,“你也不看看它长得有多可爱,要是我也能捡到一只就好了。”
祁音书双手捧着手机,愣愣地听了会儿,才搞明白前座两人在聊邻居捡到小野猫的事情。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她低下目光,她没回复的白色文字框下,凌豫筝又给她发来一条4s的视频。
她疑惑地点开看。
“喂?你好?有人在吗?这手机还在小祁手上吗?”视频里,凌豫筝只穿着一件清凉的白色细肩吊带,戴副黑框眼镜,边说边用指节叩叩镜头,跟演情景剧似的。
祁音书一下子被逗笑了。
视频播完,自动跳回到第一帧。
祁音书注意到凌豫筝身后的背景,像是酒店房间里的挂式床头灯。
她眯着眼睛又欣赏了遍,嘴角止不住笑意,觉得凌豫筝拍这视频真是好幼稚啊。
点击左上角的“X”,祁音书退回到对话框界面,心情好了些,打字语气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冷硬:【你这是在哪儿呢?】
X:【酒店呀。】
祁音书:【哦,你还没回新蓉?今晚回吗?】
X:【嗯——大概是明晚回?】
祁音书:【那就是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回了?】
X:【一样的时间回。】
祁音书没看懂:【人事没说我们明天几点能回去呢,你知道时间吗?】
X:【不知道。】
X:【但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回。】
祁音书敲字的动作就此停住,为凌豫筝这话思考了好半天,对话框底部又冒出两个白色气泡框。
X:【我住703,你到了有时间可以单独来找我玩。】
X:【记得帮我保密啊,这两天出差太累了,我想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跟你们大部队汇合。】
接下来,祁音书收起手机,一路无言,像只游魂一样跟在余樱等人身后。
下车,交身份证,刷人脸,拿房卡。
再跟着闹哄哄的电梯上到八楼。
很巧,她和余樱的双床房在803,正下方就是凌豫筝的房间。
开门,余樱撒欢似的往里跑,一把拉开房间里的所有窗帘,随后心满意足倒在靠近窗户的长条沙发上,享受阳光浴。
祁音书后一步进房间,安静地把门关好,她捏起防盗链,想了会儿,又放下。
吸口气,先换上笑脸,祁音书转身问余樱:“你想睡哪张床?”
“我都行啊。”余樱闭着眼睛,左手高高抬起,在空中晃悠,“这俩你随便选,我睡剩下的那个。”
“行。”祁音书说,“那我就睡靠近门的这张吧。”
“okok。”余樱愉快应道。
祁音书将旅行包摆在床头柜上,开拉链,取出充电器,耳机,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旅行用品——挺多是前两天出差就装里面的,没用完,她就将就带来了。
她忙里忙外地放东西,偶尔瞄余樱一眼,见那沙发上的人从仰躺着,到侧躺着,似乎有又要睡一觉的意思。
“你很困吗?”祁音书拿起睡衣假装在床边折叠着,试探问。
“嗯——”余樱背对她,声音迷迷糊糊的,“昨晚想到今天要出来玩,就睡不着,看电影看到四点过,车上就困晕了。”
“哦。”祁音书嘴角微微泛起笑意,“那你要不要躺床上好好睡一会儿?我看朱姐说晚上要六点才集合去吃饭。”
“不用,我在这晒着太阳睡就好啦。”
“啊——”祁音书下意识回头看眼房门,心已蠢蠢欲动,“那你睡吧,我下楼去走走。”
余樱睁开左眼的一瞬间,祁音书心都被揪紧了,忐忑地咽咽喉咙。
好在余樱只是没精打采地扫了她一眼,左手对她摆了摆,强撑力气说:“好,你去吧,我晚上肯定陪你逛噢!”
“嗯。”祁音书点头。
手里的睡衣迅速放下,她弯腰捡起刚刚被她随意丢在枕头边的手机,转身往外走,压下门把。
“我出去啦。”
“好,拜拜——”
砰——
祁音书关紧门,快步向电梯走去。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持续到走出电梯,来到“703”门外才渐渐收敛住。
她屏息凝视着房门上的三个金色数字,慢慢呼口气,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凌豫筝在里面远远地应了她一声。
大概五六秒后,门开了。
凌豫筝并没有露脸。
眼前亮光的门内世界就像是已然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勾引着祁音书只能向前。
她推门走进去。
凌豫筝就等在门后面,仍然穿着视频中的白色吊带,歪头对着她笑。
笑容太刺眼。祁音书只看了一秒就赶紧收回目光,压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动,反身关好门。
顶着凌豫筝的注目,她闷声往里进,看见床尾被子上散着一件棕色的皮夹克。
这房间里开足了热风,异常温暖。
让穿着开衫毛衣的祁音书很快就起了一额头的汗,脸也被热红了。
“小祁,我这空调开到30多度呢,你还是把你这外套脱了吧,穿着不热啊?”
凌豫筝背对她,走去那桌边拿起一杯奶茶,“噗”一声将吸管戳进去。
今天那稍有卷曲的黑发,自然垂在背上,遮住一点吊带的边缘,却又隐约露出光洁的肩膀。
祁音书别开脸,看向右边的黑色液晶屏,心乱如麻。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一趟啊。她心想。
“怎么进我房间就完全不说话了?”凌豫筝又问,“也不看我。”
祁音书瞳孔颤了颤,转正脸,努力迎上对方的目光:“没有啊。”
凌豫筝笑了笑,拎起那杯奶茶,逆光,穿着V领的细肩吊带和高腰浅牛仔再次向她走来。
“刚才外卖点的,一单不起送,多凑了杯。”
站定到她眼前,弯起笑眼举给她,“你帮我喝了吧,好不好?”
祁音书默然抬起双手,捧住杯子,然后隔着半臂的距离与凌豫筝对视。
凌豫筝的嘴角扬起,问:“她们知道你来找我吗?”
祁音书木然地回了句:“谁啊。”
“你的朋友们。”凌豫筝指尖抬起,轻轻刮过她的额头,勾动耳发,将她的左侧黑发别去耳后,“比如——余樱?她知道吗?”
祁音书触电般挡开凌豫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她尽量保持稳定,“你不是让我保密吗。”
凌豫筝双眼瞬间又笑成弯弯的形状,亲昵地点了下祁音书的鼻尖:“让你保密你就连余樱都不告诉啊,那你是用什么借口来找我的?”
“我。”祁音书顿了顿,“就说下楼走走。”
“下楼走走?这么敷衍的借口?”凌豫筝转身,向桌子走,“她不觉得奇怪?”
“她睡了。”
“哦,怪不得。”凌豫筝的背影拿起桌上另一杯奶茶,过会儿,问,“小祁,我给你那杯点的全糖,会不会太甜啊?”
祁音书压根还没喝。
闻言,她低头勉强尝了一口,热的,全糖,简单甜到发腻好吗。
祁音书不喜欢地抿了抿舌尖,不忍扫兴,强行说:“不会,还可以吧。”
凌豫筝笑了声,走去“哗”地拉上一半窗帘:“那你其实还挺能接受甜味的嘛,我都嫌这全糖甜呢。”
“是吗。”祁音书没灵魂地接了句。
凌豫筝又拉上另一半窗帘:“我打算睡会儿了,你呢,想在我这里坐一坐,还是回去了?”
祁音书立刻皱眉,人放下奶茶杯就向凌豫筝身后走:“你要睡了?你不是让我来找你玩吗?”
她停住,凌豫筝转过来,叼着吸管看她一会儿,嘴唇才松开,表情无辜又困惑:“是啊,但我看你都不怎么想说话嘛,或者,你想跟我玩什么?”
祁音书快被这人搞疯了,行,她承认,这大白天的她也觉得不合适,但凌豫筝真没那个意思吗。
真就是好心邀请她这个员工下楼来,见面,闲聊,喝奶茶吗。
前面几次,她都是被凌豫筝弄得没有办法了,实在受不了了,稀里糊涂就亲上了。
凭什么。
凭什么最近每一次,都是凌豫筝在掌控她。
祁音书往前逼近一步,堵着凌豫筝向后退,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撞在窗帘前。
凌豫筝的双眼尚属游刃有余,不忘把奶茶往右举,飘着桂花味的香甜提醒她:“小祁,你别把我这奶茶撞翻了,酒店地毯可不好清洗啊。”
祁音书左脚侵入在凌豫筝的拖鞋之间,迎上凌豫筝带笑的双眼,她更恼火了。
还有,昨天早上,她人都还没清醒,凌豫筝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虽然她知道对方是去忙工作,但毕竟前一晚,她们缠绵了一整夜。凌豫筝是不是,多少该告诉她一句,上哪里,去做什么。
祁音书清楚这样的想法很越界,不应该,可她就是非常生气。
她左手去握紧那奶茶杯,抢走,擦过凌豫筝的肩膀,撩开对方身后的窗帘缝隙,把纸杯“噔”一下摆在窗台上。
哗——
灰色开衫落地。
祁音书内里穿着一件偏学院风的浅蓝色衬衣,领口系着的不是领带,而是黑色缎面蝴蝶结。
她面无表情,捏住那蝴蝶结的一角,缓慢拉动,像在开一个精致至极的蛋糕礼盒。
她直勾勾地看着凌豫筝:“玩什么,凌豫筝,我真要现在跟你玩,你能承受吗?”
凌豫筝居然慌神了,抬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被她一把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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