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了这么大力气难道要败兴而去?
正在这时,衣袖被拉了拉。
他转头看去,身后的人抬起手比划着。
经过这些天,就算玉偶不写字,谢微楼隐隐约约也能明白他的那些手势代表什么。
看懂了之后,谢微楼惊讶:“你知道哪有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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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微楼已经许久没出过灵境山了,他自从成了仙尊以后,月华殿都很少出。
一来是四海太平,他没有出月华殿的理由;
二来每当他有下山的意愿,诸位长老便如临大敌,一副他不坐镇灵境山,伏魔塔里的魔头就会跑出来的模样。
他当即捏了个缩地符,在枢玉刚写下地点,两个人就凭空出现在鸣凰宫境内最繁华的一条街市门口。
随着一声不算明显的破空声,四周的羽族们纷纷向两旁避让开来,皆是忍不住皱眉看去:又是哪个修士随便用缩地符?
一袭算不上出众的白衣,墨发柔顺地垂于身后,仅被一条银色发带轻轻缠绕,发带并未束得紧实,而是略显松垮地环抱着发丝。
发带末端的银色流苏随着墨色的发梢一同垂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当周围饱含不满的目光聚焦于来人脸上时,刹那间原本喧闹嘈杂的四周竟如被施了噤声咒一般,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白衣修士刚刚落脚,身后的空间便泛起一阵轻微的涟漪,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玄衣修士。
两者皆是弱冠左右的年龄,后者稍显青涩一些,面上无波无澜。
乌黑深邃如幽潭的眼底,在感觉到周围错愕的目光时,清晰地闪而过一丝不悦。
白衣修士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异常,自顾自地抬步朝闹市走去。那玄衣修士却是一步上前,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声轻轻的破空声后,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一众妖怪们呆若木鸡地伫立原地,许久才从那极致的惊艳里艰难地缓过神来。
更有甚者因这突如其来的震撼气息紊乱,一口气在胸腔中憋闷许久,竟是没能顺畅提上,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如今谢微楼虽是将一缕元神附着在孪镜之上,但是在外人看来,他和本体没有区别。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将自己拉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的少年,还没问出口,就见他从储物囊中拿出一顶垂坠着白纱的幕篱来。
他抿着唇,很认真地将幕篱戴在自己的头上。
此时谢微楼只是一缕元神出窍,将孪镜中的玉灵变幻为自己本体的样子依附其上,但是身上的灵力微乎其微。
因此他被白纱遮住视线,竟是不能隔物而视:“你给我戴上这个,我都看不到路了。”
玉偶却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不戴这个,会引起注意。】
谢微楼知道玉偶的用意。
可这幕篱一戴,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并没有解决他看不到路的问题。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身侧人写完字后,并没有急着放开自己。
对方的手指带着些许颤意沿着他的手臂向下,修长带着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可他并未就此停下,竟又更进一步,小心翼翼地将五指缓缓探入他的指缝之间。
十指相互穿插,贴合得严丝合缝。
随后,对方手腕轻轻一转,反手一扣,原本轻柔的力度瞬间变得重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谢微楼站在原地,被这有些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迷茫,直到对方轻轻拉了拉自己,他才反应过来。
他暗自想,应该是担忧着一会儿在人群之中,自己会被人流给冲散吧。
想到这,谢微楼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偶子虽然傻了点,但还是很贴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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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市的繁华喧嚣,是月华殿永远都拥有不了的。
谢微楼被枢玉一路拉着,听着幕篱外喧闹的声音,心中渐渐被一种被遗忘许久的轻快盈满。
他全身上下隐在洁白的长纱下,被枢玉拉着前行。
不多时,他便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些许汗珠,可拉着他的力度始终没有放松分毫。
不多时,白纱被撩开,一根色泽诱人,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被送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块软糯香甜桂花奶糕被送了进来。
谢微楼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则被身旁之人紧紧拉着,腾不出手来接那递过来的桂花奶糕。
于是他下意识地张嘴:“啊。”
拿着桂花奶糕的那只手明显地顿了一下,像是犹豫了一瞬,随后便用指尖擎着糕点朝着他的嘴里送去。
微颤的指尖不小心擦过了谢微楼的唇边,谢微楼还没来得及将桂花奶糕吃到嘴里,对方的动作便是微微一滞。
面前的那只手不知是因为什么缘由,竟不受控制地一抖。
原本就要进嘴的桂花糕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谢微楼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粉末,他平等地为每一块没有被吃到嘴里的点心感到惋惜。
他抬头隔着晃动的白纱,奇怪地问:“你是不是累了?”手抖得这么厉害。
外面站着的玄衣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忽然再一次拾起他的手:【我带主人去吃琼花玉露。】
...
邀月楼是妖市里唯一一家有卖琼花玉露的酒楼。
听说老板还是以前在鸣凰宫当过差的妖精,偷师之后跑出来开的酒楼,口味方面绝对有保证。
邀月楼最高处的厢房,谢微楼已然摘下了幕篱,面对着面前盘子里盛着精美的点心食指大动。
枢玉站在阁楼的栏杆前,晚风吹过他的发梢,拂过他微热的脸庞。
此时他的眼睛可以看清五里之内的任何地方的景象。
面前隔着几条街的地方是一条繁华的街巷,他记得就是第一天到南荒时,褚凌拉他去的那条街。
不过那一晚褚凌有贼心没贼胆,只敢找了几个小妖看他们跳了半个晚上的舞。
此时最高的那个楼阁里绯影绰绰。
里面交缠着的人许是认为在高处不会被人窥视到,并没有放下垂挂在窗棂上的纱帐。
柔软的床账上,金发碧眼的少年双腿大张跨坐在平躺在床上的人的腰间。
雪白白腻的一段腰身在微光影绰间若隐若现,腰胯上堪堪悬着一圈稍稍一用力就会崩断掉的金链子。
垂挂在链子上的金铃铛,随着主人不经意间幅度过大的动作欢快而不安分的震颤。
少年脖颈后仰,唇瓣微张,喉结上下滚动,仿若正沉醉在某种极致的愉悦之中。
悬在胸前的金钉随着身体的起伏而上下跃动,密密麻麻的茱萸色在白腻的胸口上交织蔓延。
枢玉的眼皮跳了一下,默默移开眼。
下一刻,他的目光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移向了屋内正吃的不亦乐乎的那个人。
身侧原本放松的手指一点点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荒诞,放肆而又令他心跳加速的念头:
主人的身上...也会有那样的痕迹吗?
第43章
谢微楼吃饱喝足起身, 走到他的身边惬意地眯起眼。
他没有戴幕篱,任由轻柔的晚风肆意地将他的发丝搅得凌乱不堪。
身侧玉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高阁。
谢微楼眼见他看得这么专注,也朝着那高楼的方向看去, 可惜此时他顶多能看到两条街以内的光景,虽然看不仔细, 但也能看到红帐暖香映出来的暧昧光景。
谢微楼微微挑眉, 眼见玉偶盯着那里有半柱香的功夫,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在看什么?”
玉偶闻声, 慢慢抬起手比划着:【那个人有些奇怪。】
谢微楼还没问哪里奇怪,那座高楼脚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那叫声过于刺耳,甚至传到了相隔几条街之外的此处。
谢微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高阁的楼顶直直地坠落而下,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直直地砸在了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扬起一片混乱。
枢玉看的清楚,那从楼上摔下来的人正是方才与金发少年交欢的青年。这人身为妖族, 即便从高处坠落的惊险,身体也并未遭受太过严重的损伤。
果不其然, 只见那青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艰难爬起, 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着人群之外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 他的口中忽地吐出大量鲜血,围观的人群躲避不及, 不少人被溅了一身血,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那人吐得极为剧烈,大量的血块伴随着鲜血, 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腔以及口中汹涌而出,看上去极为惨烈。
枢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青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日里那个被同伴救回来的鸣凰宫弟子。
他目光不由自主上移,正巧看见那被红纱笼罩的阁楼上,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正坐在窗棂上看着这边。
四目相对,那少年弯了弯唇角,接着动作轻盈地转身,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那层层叠叠的红帐之后。
枢玉回头看向谢微楼。
此时谢微楼这具躯壳灵力低微,虽然看不见那边的情形,但也明白枢玉的意思,于是扬了扬下巴:“过去看看。”
枢玉身形闪动,仿若一只灵动的飞燕掠过人群,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朝着那高楼的方向而去。
谢微楼慢步下了台阶,等到走到那高楼之下,那里已然被层层叠叠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微楼:“让让。”
他声音不大,可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身体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纷纷向后退去。
那青年仰面躺在地上已然断气,他面色惨白,还算清秀的面容一瞬间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干瘪枯瘦。
谢微楼径直在他身侧蹲下身,过于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顿时觉得方才吃下去的点心不香了。
他扶了扶头上的幕篱,透过白纱细细打量着这人。
周围围观的人群议论声在他身后此起彼伏:“短短几天,已经第三起这种病状了。”
另一个声音中满是不解与惶恐:“到底是什么病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吐血而亡?”
谢微楼注视着尸体半晌,不紧不慢挽起袖口,朝后伸手:“刀。”
身后一个妖族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先一步将腰间的匕首取下来递到他手里。
谢微楼握着匕首,用刀尖在那人的腹部上空虚虚划了划,接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手起刀落。
尸体已然瘪下去的腹部被他干脆利落地划开,切口处的皮肉顿时向两边翻卷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下意识地纷纷朝后躲避而去,然后意料中的鲜血却并没四溅。
而就在谢微楼用刀尖挑开皮肉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从青年的肚腹里猛地射向他的面门。
谢微楼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抬手,随着“叮”的一声清脆响声,一条通体金色的蛇被匕首牢牢钉在地面上,兀自扭动着布满金色鳞片的身躯,不断地挣扎着。
当众人的目光战战兢兢地投向青年的腹腔时,只见那人腹腔内的内脏尽数失踪,只剩下这条盘绕在其中的金蛇。
围观的妖族大部分是羽族,对蛇类有着一种源自本能的惧怕,见状惊恐地四散而逃。
这蛇看起来不过几寸长,整个身躯都被一层金色的鳞片所覆盖,一双眼睛也犹如被炽热的熔金浇筑镶嵌,看起来分外怪异。
谢微楼拔出匕首,用刀尖挑起那蛇的尸首细细观察了一下,接着抬起头看向青年坠下的高阁。
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悬在窗棂上的红纱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想来枢玉方才正是去追刚才在高阁中的另一个人了。
谢微楼将刀连着蛇一起扔到一边,他早些年云游四方,倒是听说过瘴雾林深处的流金崖底生着一种怪蛇,名字叫做“金缕”。
这种蛇的鳞片,筋骨,血液全部由黄金所化。
由于无法产下后代,所以金缕蛇每到即将繁殖的时候便会寻找貌美的异族,趁着交欢的时候将子嗣产在对方腹中,等到小蛇成熟吞食了宿主的内脏,宿主便会吐尽全身的血液而亡。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和鸣凰宫作乱的是一种东西。
只不过这种蛇只出没于瘴雾林,从不踏足人世,已然几百年没有传闻。若非他见多识广,也一时猜不出这人的死因。
谢微楼站起身,眼见原本围观的人群已经跑光了,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顿时清冷一片。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枢玉的身影,只好独自一人回了邀月楼。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不能影响他今晚的好心情,何况厢房的桌子上又被摆满各式各样的点心。
谢微楼倒了一杯清茶,正要送到唇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很轻的一声响动。
他转头朝着窗外看去,就见窗外的栏杆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少年。
这少年金发碧眼,除了腰间悬着一条极细的缀着一圈小巧精致的铃铛的金链,还有几处遮住重要部位的金饰,竟是什么也没穿。
更有趣的是,此时他的下半身不是枢玉方才所见的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而是一条粗壮的,光芒粼粼,蜿蜒盘旋在柱子上的蛇尾。
他极有兴趣地盯着屋内饮茶的人,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透过垂落的白纱落在谢微楼的面上。
谢微楼浅饮了一口,慢慢放下茶杯:“有事?”
“你可真好看。”
金发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方才在高阁上远远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我修炼多年,还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人。”
谢微楼眯了眯眼。
金发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刚才那个是你的小情郎吗?”
不等谢微楼开口,少年用蛇尾朝着他游了过来,摘下碍事的幕篱扔到一边:“不对,他又弱又好骗,根本配不上你这样的美人。”
谢微楼抬眼:“你知道我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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