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以至于弯不出弧度的嘴角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后,辛岚放下手,回头看了僵直站在原地的他,如往常一样道:“可以了,早点回去。”
...
枢玉闭了闭眼,指腹下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那种刻骨的寒意仿佛是一道诅咒,和那些无法去除的伤痕一同烙印在手腕之上。
主人这么多年,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枢玉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难过,直到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想什么呢?”
枢玉身体一颤,猛地转过头。
褚凌被他幅度过大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奇道:“我去,在想哪家姑娘啊,这么认真?”
他刚刚和一众弟子言谈正欢,此时那几个人已经回去收拾行囊,客栈大厅里只剩下他和枢玉。
这几个弟子本就是剑阁派下来充数的,好多人御剑飞行还不大熟练。
叶光霁嫌他们脚程太慢,先一步带几个高阶修士去了鸣凰宫,命令褚凌和枢玉留在这里带着他们。
褚凌朝着枢玉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明天就到鸣凰宫了,趁着今晚有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枢玉伸手比划:【去哪里?】
褚凌一把搭上他的肩,大力晃了晃:“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个驿站建在半山腰,是灵境山修建的,专门供门下弟子落脚的。
驿站周围有一层雾气笼罩的结界,外界的凡人或是异族是看不到结界里面的景象的。
褚凌率先祭出仙剑,银白色的仙剑悬浮在地面上三寸,褚凌轻盈地跳上去,手一招:“快点啊,我在前面等你!”
凌霄的剑灵感受到枢玉的灵力,幽蓝色的剑光从剑鞘溢出。
但银白的剑被枢玉在外面施了障眼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是那把名动天下的仙剑。
此时他们所处的地方乃是鸣凰宫管辖范围的边界,人族妖族混杂,妖族也不屑于将自己的真身隐藏起来。
枢玉看着面前一条挂满灯笼的长街,里面人挤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他看向旁边一脸兴奋的褚凌,艰难地在人群中用手比划:【这是哪里?】
褚凌在噪杂的鼎沸人声中扯着嗓子道:“这里是人妖两族交汇处最热闹的花月街!我师兄说了,来南荒不来这里,等于白来!”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枢玉:“你跟紧我,我带你去看漂亮的妖族小姐姐!”
枢玉压根不想看什么妖族小姐姐,而且他有些后悔跟褚凌来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两个鹊妖一左一右凑了过来:“哟,好俊俏的人族小哥,第一次来吗?”
枢玉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越是这样,这群妖族便越是得寸进尺,不一会儿又聚过来四五个。
羽族天生喜欢漂亮的东西,皆是不加掩饰地用爱慕的目光看着他,还有几个就差露出尾巴跳求偶舞了。
不多时,其中有眼尖者“咦”了一声:“哎呦,谁家的仙偶,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众妖惊讶地看了枢玉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小仙偶。”
很快,他们原本爱慕的眼神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暧昧,有人低声调笑:“这么俊俏的仙偶,主人不在身边,可是要被欺负的。”
紧接着,有人放肆地朝他的脸伸出手:“小仙偶,你的主人呢,他不要你了吗?”
枢玉眼中一沉,瞬间握紧剑柄,藏于剑鞘中的剑刃瞬息间向周围无声地散发出冷冽的剑气。
围着他的几个妖族面上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即便凌霄自始至终都安静沉睡在剑鞘内,即使他们这些小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凌霄,但是那曾经扫荡过魔界的剑气已然被祖辈化作求生的本能深深刻入骨髓。
下一刻,原本人声鼎沸的长街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哭声和翅膀扑棱声在夜空中此起彼伏,整条街道行不够的小妖纷纷被吓得变回原形四散而逃。
一旁的褚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妖族,正风度翩翩地和几个小鸟妖愉快地谈笑。
忽地看见几个高阶羽族从店里怒气冲冲走出来,袖子一甩甩了他一脸羽毛,嗓音尖细地骂道:“哪个人族敢在这里惹事?!”
他蒙圈地往后一看,立马飞快地跳起来扑过来按住枢玉,连拉带扯地把他拉到另外一条街上,痛心疾首:
“你在干嘛?!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要低调点,万一惊到我师尊,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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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的孪镜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
谢微楼微微侧过面庞,目光落在那孪镜之上。
距离枢玉随司剑阁众人下山已快一个月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到南荒了。
片刻后,玉扣上闪烁着的光芒渐渐退去,一点一点地变得黯淡,直至最后,又恢复成了原本温润柔和的模样。
自从枢玉下山后,这孪镜每天都要亮上几次,只不过谢微楼一次都没回应。
这一次也同样,眼见那玉扣暗淡下去,谢微楼的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枢玉委屈失落的模样。
他心想,要不还是看看他在干什么吧。毕竟小偶子第一次下山,以他傻乎乎的样子,万一遇到什么委屈怎么办。
想到这,他伸手拾起玉扣。
由于他本就是双生孪镜的主人,所以使用孪镜的时候不需要对方的灵力呼应,也能看到对方。
哪曾想,刚把灵力灌注到孪镜之中,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便让他眉尾一挑。
孪镜里,一身黑衣的少年抿着唇,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脸色发白地坐在一堆鸟妖中,头发间还凌乱地插着几根色彩斑斓的羽毛。
一堆刚修成人形的小鸟妖围着他载歌载舞,好几只喝得酩酊大醉现了原形,围在一起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唱着乱七八糟的曲子。
谢微楼盯着画面看了一瞬。
他先将褚凌面色红润,醉得睁不开眼,抱着酒坛子扯着嗓子唱歌的画面用灵力清晰地录刻下来,转手发给叶光霁。
做完之后,他这才又将视线转到枢玉身上。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的小偶,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小偶一整天都在呼唤孪镜,搞得好像多惦记自己似的。
结果一转头就去找妖精?
第40章
妖族亮丽的羽毛时不时掠过枢玉的发梢与肩膀。
枢玉全然不像褚凌, 能够在一个晚上便与一群异族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地打成一片。
加之这浓郁的妖气与刺鼻的酒气相互交织缠绕,使得枢玉的意识陷入了些许混沌。
歌声越来越响, 调子则越来越偏。
枢玉晕晕乎乎地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跳舞的妖精,忽地感觉到怀里似乎有什么在发光。
此前被褚凌劝诱着饮下了几杯酒, 直至此刻, 枢玉的头脑仍然昏沉迟滞, 然而当他恍惚中意识到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时, 酒瞬间醒了大半。
枢玉脸上顿时一白,慌乱地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紧接着,目光便直直地定在了玉扣之上,那张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脸。
枢玉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知镜子里的那个人究竟已经看了多久,又听了多长时间。
只听镜子里的人拖长声线, 用惯有的懒洋洋语气道:“不是说想我了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故作没看到枢玉身后一堆群魔乱舞的妖物:“身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枢玉的心里满是惶恐不安,不知为什么, 他特别害怕被主人看到后面的一众妖物。
而且今日他出来的匆忙,没有带纸笔。
谢微楼本来以为玉偶会立刻埋头写字跟自己解释, 那样自己也好顺势放他一马。
可没想到的是, 玉偶张了张嘴,有些慌乱地避开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他身体往前蹭了蹭, 把身后一群唱跳正欢的妖精们严严实实地挡住。
谢微楼:“?”
此时玉偶的面色苍白中透着一丝不自然,就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额头上隐约冒出来点点冷汗。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手,略显局促地比划着:【不是主人想的那样。】
谢微楼眯着眼:“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
玉偶轻抿着嘴唇, 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地轻轻咽了口口水,却一时语塞。
“不说?”谢微楼轻哼了一声,“不说我走了。”
玉偶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双手慌乱地比划着,示意他不要离开。
他满心焦虑地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然而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杂乱无章,镜中人的表情也愈发难看。
忽地枢玉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褚凌可以帮他解释。他赶忙扭过头去,正要把褚凌拉过来,却听热闹喧嚣的妖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和巨响。
接着他就见本来已经醉得快睡过去的褚凌也不知怎地瞬间酒醒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着撞翻一群围着他唱歌的鸟妖,冲出妖群。
他手里还捏着一张传音符,正在急吼吼地对着里面大叫:“师尊我没有啊!我就在驿站睡觉,哪里都没去!”
“师尊,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师尊你听我解释!!”
“啊啊师尊不要啊!!!”
他祭出仙剑,猴子一般敏捷地跳了上去,火烧屁股般御剑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
枢玉赶忙又将目光投向孪镜,只见镜子那一端的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玉偶顿时心急如焚,他张了张嘴,刚无声地吐出来个“我”字,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
一只穿着清凉,媚眼如丝的小雀妖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咦,小仙偶,那个修士小哥怎么突然跑了?”
旁边另外一只小百灵也凑了过来,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快跟我们去喝酒吧。”
枢玉急忙侧身避开他们的手,忐忑地再次朝孪镜看去。
果不其然,镜子里的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孪镜便暗了下去。
...
谢微楼把孪镜扔到一边。
真是岂有此理,刚下山就不学好。
窗外,一阵香风拂过。
三条赤色的带着流金色的尾羽如同流苏般从宫殿的梁间垂下,尾端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微楼抬眼朝上面看去。
月华殿寒玉雕砌的横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通体如火焰般的华丽的凤凰,长长的尾羽如同拖曳的晚霞,流光溢彩。
凤目狭长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华美尊贵,鸟嘴里说出的话令人心梗:“尊上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玩鸟去了吗?尊上你也可以玩啊。”
这么大只在这呢。
谢微楼:“...出去。”
凤凰用金色的喙啄了啄羽毛:“尊上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月华殿,可我现在是鸟啊~我就在这里站着,不会打扰尊上的~”
这回谢微楼没说话,不过他垂在身侧袖口却动了动。
司徒琰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忙从上面飞下来。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个凶巴巴的仙偶不在,他可得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尊上别急着动手,你听我说啊。”
他委屈巴巴:“尊上既然想将计就计,借着这个契机除掉幕后黑手,可若是做戏做得不够周全,岂不是会前功尽弃?”
谢微楼此次让叶光霁去南荒,一来是稳住鸣凰宫动荡不堪的局面,二来则是想办法调查出导致司徒斐性情大变的原因。
此前虽说是故意将自己与司徒琰相处亲密的消息散播出去,可一旦被人识破这其中的端倪,那么之前谋划的都将化为泡影。
他看向窗外,目光投向伏魔塔的方向。
更何况,此时他的心里还多出了另外一丝疑虑。
司徒琰感受到了他似乎有些心事,见他一言不发,但是也没有挥袖把自己打出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弯着眼趁热打铁:“尊上,我会很乖的,我就在这里,绝不进内殿打扰你。”
...
司徒琰满心不甘地看着内殿紧紧合上的门,看到吃不到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的紧。
他站在外殿转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重新变回了人形。
站定之后,他用指尖轻轻卷弄着浓密的发梢,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捕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闪动着。
他好奇地侧目看去,发现是谢微楼方才随手丢在案几上的那枚玉扣。
他刚才在外面的树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谢微楼许久,在这之前他正对着玉扣说着什么,专心地都没发现自己。
此时那被孤零零弃在桌案上的玉扣散发着温润的光,不一会儿又暗了下去,接着不过片刻又重新亮了起来。
司徒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扣。
就这样玉扣反反复复亮了几次,他身体动了动,然后伸手将玉扣捡了起来。
入手的物什微凉坚硬,表面光滑,看样子像是传音类的法宝。
司徒琰的眼瞳轻轻一转,似乎明白了里面的门道。在玉扣再一次亮起的时候,他将肩头本就松垮的衣物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光洁的肩头。
一道淡绯色的灵力涌入其中。
下一刻,玉扣光滑的表面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紧接着镜面上浮现出一双眼睛,双眼中先是透着紧张,紧张之中又分明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可就在这双眼睛的主人看清司徒琰的时候,眼眸深处的喜悦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警惕。
镜中人唇角绷紧,目光落在司徒琰耳侧有些凌乱的发丝,和露在外面的肩膀上。
司徒琰心里暗自想,倘若这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的话,肯定又要拔剑。
不过好在他现在既没办法开口说话,又没在跟前,根本没办法拿自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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